在南海城并没有停留多久,瑶山也只是经过。从福州城启程,不过八天的功夫,就到了处于南郡最西南边缘的小镇漠林镇。
近乡情怯,梁凤兮下意识的就有点紧张,一路上不知道偷偷的看了李云焕多少眼,纠结得不得了。
李云焕将她的神情一五一十看在眼中,等着她开口,可是,等来等去也只等到她眉头松开又蹙紧,欲言又止,再欲言又止。
这个笨死人的笨蛋!
李云焕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她那纠结的样子实在看得他都难受,便咳了一声,见她望过来,便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就不陪你去了,你和月儿带两个下人去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梁凤兮听了这话大大的松了口气,连忙点头眉开眼笑道:“好、好!你尽管忙你的去!其实不用带什么下人,我和月儿两个,让车夫送一送就可以了!”
梁凤兮心中窃喜,这可巧了,她正想寻个说辞让他不要去呢,与哥哥、族人们相见,他又是威宁侯的儿子,他在场,还真挺尴尬的。不想,他另有别事要忙,实在是太好了!
看着她眉飞色舞眼睛都亮了几分,李云焕的心里没来由的有点儿酸溜溜的不爽,轻轻一哼,道:“还是带两个人吧!虽然那都是你的族人们,可万一有什么事儿要跑腿,有人在总比没人要方便!”
梁凤兮不欲在这些细枝末叶上同他争执分歧,便点了点头,笑道:“那——也好!”
一时到了漠林镇,寻了客栈安顿好,才刚刚中午,又用过午饭,李云焕便让人送梁凤兮去寻她的哥哥梁琦。
当年,梁家的人杀了一批、发配辽东一批、流放漠林镇一批。
一是以儆效尤让所有人都看清楚朝廷的态度,二也是彻底断绝了梁琦等梁家族人不该起的念想,这些梁家人初来漠林镇很是吃了一番苦头、受了一番磋磨。
不出李赋等所料,等一番苦头吃下来,梁家人原本纵然有那么一部分人怀着忿忿不甘之情也彻底的消失殆尽了。
他们终于明白,朝廷的处罚不是说着玩的,朝廷想要他们死,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报仇?东山再起?想都不要再想!
众人只在心底祈祷,祈祷有生之年朝廷能够消了气,能够有一份普通、甚至贫穷但却安稳的日子过,那便心满意足、再无所求了!
连芳洲虽暗中嘱托了人好生照看梁琦,但也仅仅是保证他性命无忧、不会落下什么病根残疾而已,并无其他特殊待遇。
作为梁晋的嫡子、梁家的嫡系孙子,他也必须要经过一番痛彻心骨的磋磨,才会真正认识到梁家的错而不会心怀怨恨。
不然,将来恐怕还有白刃加身的一天,那就什么都迟了!
直到三年前,经过这么多年来暗中查看,觉得梁家人是真的死心塌地忘记昔日梁氏辉煌了,地方官府才对他们渐渐的放松了管制,他们的生活也才得以渐渐的安稳下来。
同样,梁琦的日子也才安稳了下来。
只不过,这日子安稳下来之后,他过得比梁家别的人要更顺利些罢了!
比如做生意比别人更加顺利,价钱总是能够卖到更高,与他合作的人也总是那么的厚道,手头很快就攒了一二百两银子。
然后打算买田地的时候,恰好又能买到连成片的极好的上等田地,而且价格极其公道,公道得可以说便宜。
就连他在镇上购买的一所两进的小院子,同样的价格,他也比别人买的要更加方便、更加宽敞、质量更好、布局更合理。
于是,小日子渐渐的越过越红火,在去年年初的时候娶了亲,娶的是一家酒楼掌柜的女儿。
妻子米氏是个望门寡,已经二十岁,那掌柜的眼光不错,觉得他比常人要强些,便遣媒人去试着说了说。
梁琦深知自己梁家人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有多好的人家愿意将自家闺女嫁给自己。
打听得那米氏模样性情都不错,能持家,还略识得几个字,便点头应了下来。
至于望门寡?人家若不是望门寡,又哪儿可能会嫁给他?
双方一说即合,一方身份特殊,另一方身份也特殊,这亲事就没有必要太讲究,看好了日子,第二个月就简单的将喜事给办了!
米氏过门之后,夫妻两人倒是看对了眼,日子过的十分恩爱顺心。
而没有多久米氏就怀了身孕,把梁琦给乐坏了。
梁凤兮来到漠林镇的时候,小侄儿已经半岁了。
梁琦一家住在漠林镇东头一条小巷子里,巷子口的南北主街道上开着一家米粮油铺子,在镇子近郊还有百亩山地、三十亩上好的水田。
家中除了夫妻二人并儿子乐儿,还有一个米氏陪嫁过来的丫鬟阿燕、雇了个做厨房灶上活计的翔嫂子。
小家庭朴实而温馨。
梁凤兮怀着雀跃、激动、又有点儿胆怯的心情,与月儿从马车上下来,定定神,上前叩响了门。
两名男仆垂手侯在身后车旁。
片刻,一声“谁呀!”伴随着渐渐走近的脚步声传来。
是个清脆的女子的声音,梁凤兮的心更紧了紧。
门“吱呀”一声打开,那女子穿着半旧枣红半臂、淡青中衣和裙子,梳着双丫髻,十七八岁看起来是个丫鬟的装扮。
两人都愣了愣,丫鬟阿燕睁大了眼睛,梁凤兮则微微的笑了笑。
哥哥的日子,应过得还好吧!
阿燕则迟疑道:“这位小姐,您,您找谁呀?”
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梁凤兮微微一笑,道:“梁琦可是住这儿?”
阿燕“咯噔”一下,上上下下打量着梁凤兮,却没有说话。
米家是生意人家,且这南郡对女子也没有太多规矩束缚,阿燕纵算不得见多识广,该懂的世情皆懂,该有的防备也有。
一个穿着打扮不俗、模样儿俏丽的陌生姑娘找儿来,这又不是夫人的亲戚朋友,那自然是找老爷的了!
可老爷怎么会认得这样一位姑娘?这姑娘又怎么会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