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的时候没见到许宝田,庄善若松了口气。
伍彪与张得富却是喜气洋洋的,两人裸露的脊背都被晒得黑里透着红,但神情却是愉悦的。
张得富领了自己的吃食,道:“吃了几天干饭,肚子里没一点油水,可真是快撑不住了。”
庄善若纵使满腹心事急着想与伍彪商量,可是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说出口,道:“淑芳嫂子怎么没过来?”
张得富引颈朝小路那边看了看,道:“定是狗蛋这个臭小子缠着嫂子,害得我肚里闹饥荒,馋得紧!等这活路做完,回家我定是要让我娘给我做上一对大肘子,好好地吃个痛快!”
伍彪嘿嘿笑道:“你也不怕吃坏了肚子!”
“怕啥,吃了几日的馒头稀粥咸菜,这肚里被刮得不剩一点油了,可不得好好补补?”张得富又促狭地冲伍彪眨眨眼睛,道,“我也只能馋馋大肘子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托了伍大哥的福尝尝善若的好手艺。”
伍彪黑黑亮亮的眼睛便盯了庄善若瞧,嘴里却应着张得富的话:“那有什么难的,到时候得了空,叫上得财,我们哥仨好好喝上几杯!”
这话把张富喜得抓耳挠腮的,道:“我就等着伍大哥这句话了,到时候让善若蒸的煮的炸的炒的满满当当做上一桌!”
庄善若忍不住道:“得富哥,你这不是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吗?”
张得富却咬了口馒头正色道:“不过十来日。紧紧裤腰带也就过去了。”
伍彪想了想道:“我家里还有风干了的狍子肉,嚼着吃倒是香,就是得要一副好牙口。你若是想吃的话。我让……”
“哎,吃啥风干的狍子肉?”张得富急急地打断了伍彪的话,“等这儿交了差,我们上大青山打头狍子吃新鲜的去!我老早就手痒痒的了,伍大哥你那里的家伙又都是全的!”
“那好!”伍彪不假思索地一口应承下来。
庄善若急了:“伍大哥,你这脚伤刚好,怎么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了?”那种揪心的痛苦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伍彪挠着头嘿嘿地笑了。
张得富却道:“哪有管男人管得那么紧的?我们又不是没分寸的。到时候就在大青山边上转转,一定不往里头走!”他自从知道了伍彪与庄善若的这层关系后。心痒难耐,恨不得马上告诉家里人,可又答应过暂时保密,只得拼命地忍了。却又忍得辛苦,时不时地能露出点苗头来。
庄善若责备地看了张得富一眼,幸亏旁边没什么人留意听他们讲话。
伍彪是心甘情愿地被庄善若管束着,却也不好拂了张得富的好兴致,只是嘿嘿地笑着,也不说什么。
庄善若赌气地道:“我可管不着你,到时候看伍姨管不管你!”
伍彪知道庄善若着紧自己是又羞又恼了,心里愈发的觉得快活,道:“善若。你别怕,我又不傻,这亏我可不吃第二茬。”
“我看你就是傻!”这话分明有点打情骂俏的意思了。
张得富拿了馒头盖了脸:“我啥都没听见。我啥都没听见!”
庄善若又好气又好笑:“得富哥,看等到秋收后哪个来管你!”张得富秋后成亲,除了老根嫂和连淑芳外,自然多了个管束他的人。
张得富苦了脸,连连讨饶。
伍彪正色道:“你若不放心,到时候带黑将军一起进山去!黑将军这名字起得好。壮实得和匹狼似的,那些野兽见了还不得绕着道儿走。就是不打那些大的。捕获那些獐子兔子的也容易些!”
张得富来了劲:“就是,就是,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庄善若嗔道:“我的黑将军我可舍不得借给你们。”
“善若,你还说什么借不借的,倒真是见外了!”张得富年轻,本来就是个爱说爱笑的青年。
庄善若见他又来打趣了,故意板了脸不说话了。
伍彪却道:“怎么没见黑将军,平日不都是在你脚边的吗?”
庄善若也觉得奇怪,今儿的事一忙,加上许家宝找她说了许家安失踪的事后,她倒还真没留心黑将军。
“黑将军,黑将军……”庄善若唤了几声,却听不见那熟悉的汪汪声。
伍彪也在附近找了一圈,没找着。
庄善若不由得有些担心了:“不知道它跑哪儿去了?”
张得富没在意:“说不定有小母狗勾搭它玩去了。”
庄善若想起春天的时候她忙得没顾得上,黑将军有时候连着几天也不着家,可毕竟还是平平安安的,也就略略放了心。
这个时候容树媳妇端着碗什么东西过来,笑盈盈地道:“妹子,来尝尝我炸的香酥蚕豆。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倒是还有半袋子蚕豆是年前收下来的。我估摸比那老咸菜略强些!”
伍彪与张得富见容树媳妇过来,一双媚眼在他们身上乱瞟,便托说有事离开了。
容树媳妇犹热情地招呼着:“伍兄弟张兄弟,先别急着走啊!尝尝看,不值什么的!”
盛情难却,庄善若只得尝了一块,果然是又香又酥。她拍拍手,问道:“嫂子,你可有看到黑将军?”
“那狗啊?”容树媳妇舔了舔自己油汪汪的手指头,歪了头回想了半日,笑道,“我倒还真没大留意,似乎你和你小叔子说话的时候我还晃到一眼,后来好像跑到小路那头去了。”
“哦!”庄善若抬头看了看小路那边,是一片灌木丛,再过去便是通往村子里的大路,难不成黑将军自己摸回伍家去了?
“你担心啥?你这狗长得又高又壮的,一龇牙能把人吓个半死,还能走丢了不成?”
庄善若想想也有道理,便暂时将这事丢到一边,着手收拾起午饭剩下的残局来。
“呦,今天咋剩这么多的馒头?”容树媳妇一打开蒸笼吓了一跳,足足还剩了一笼二十多个,“妹子,你莫不是面粉放多了。”
“不会,我每天都用同一只碗盛的面粉,断然不会比平日里多。”庄善若也觉得奇怪。在工地上做了二十天的饭,早就将那饭量拿捏得*不离十了,即便是有人送饭,也最多剩下十个有余,还从来没出现过剩了这么多的情况。
“除了那些家里送饭的,总有四五个人没领饭,也不知道吃了啥好吃的去了。”话虽这么说,容树媳妇心里却是很欢喜,毕竟对她来说剩的馒头越多越好。
“嗯。”庄善若也没太在意,将用过的脏碗拢到一处。
正收拾得*不离十了,却见从窝棚那边的小树林里走过来一群人。
容树媳妇嘟囔着,眼看到手的馒头又要飞了:“这群不长眼的,还真当自己是爷,都什么时辰了才过来吃饭。”
庄善若觑了眼一看,只见五个年轻的民夫,都生得有些流里流气的,领头的那个便是许宝田。庄善若心里叫声晦气,赶紧垂下眼帘,转过身去。
“宝田兄弟,咋这么晚才来啊,赶明儿过了吃饭的点可就没饭咯!”话虽如此,可容树媳妇还是不敢得罪许宝田,动手打开了蒸笼。
“吃啥馒头,留着给你瘫男人吃去!”许宝田嘎嘎嘎嘎笑了一阵,道,“我们哥几个来讨几碗水喝喝。”
容树媳妇赶紧利索地将蒸笼合上,笑道:“水有的是!”
那几个民夫胡乱地翻了木板桌上的那叠干净的碗,手忙脚乱地倒水喝。
庄善若看在眼里,皱了皱眉头,只得暂时忍了。
“宝田兄弟,吃了啥好东西,嘴巴上还油汪汪的呢!”容树媳妇殷勤地将一碗水递了过去,看着许宝田眼角的淤青褪去了几分,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印迹了,嘴角的伤口也愈合了,结了一个老大的伤疤,更显得他面目狰狞的可笑。
“能有啥好东西,自然是比不过你跟着周老爷在里正家里吃香的喝辣的。”许宝田目光在容树媳妇高耸的胸脯上停了一会,便飘到了庄善若窈窕的身影上了。
容树媳妇的丑事被人戳穿,也只当没听出话里的意思,老了脸皮道:“瞧你这话说的,不过是周老爷看我可怜,从手指缝里漏出点渣给我罢了。我若是真有那么大的脸面,这会子哪还用得着在大太阳底下熬着?”
许宝田嘎嘎嘎嘎地笑了一阵,摸了摸吃得滚圆的肚皮,一口气将水喝完。
那几个年轻民夫随意地将碗丢回到木板桌上,一律是捧着圆滚滚的肚皮,抹着油乎乎的嘴。
“许哥,夏天吃狗肉就是吃不得,这吃到嘴里滋味倒是好,可落到肚里全身上下可是燥热得很哪!”
“去去去,有的吃你还嫌,你小子刚才见了肉就像是狼一样,眼睛里都冒了绿光了!”
“你吃得也不比我少!”
许宝田捧着肚子,抽动嘴角邪邪地笑了两声,道:“你们嫌,我可不嫌,有肉吃,管他是牛肉鸡肉猪肉狗肉的,总比啃这些冷馒头老咸菜好。嫌狗肉燥热,晚上找个娘们泄泄火就是了!”
几个年轻民夫眼睛便不老实起来,直往容树媳妇身上瞟,伴着叽里咕噜的一阵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