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娘从媒婆谢大娘那回来以后接连四五天,在家里人面前的时候,都绝口不提关于大福亲事的事,大福也是一反原来着急的样子,每日里只闷头吃饭低头干活,吉祥默默的看着自家人的状态,就知道是四福已经把话传给大福了,自家大哥知道十两银子的聘礼于这个家是个大大的负担,不好意思开口,于是这事就僵在了这里。
只是,吉祥总是能看到自家娘亲跑到奶奶的屋里,两个人一聊就是小半天,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干啥,却是看着自家娘亲的脸上笑容一天比一天多,应该是有什么好事情吧。
等到了第五天的头上,吉祥娘照例在吉祥奶奶屋子里头嘀咕了好半天以后,没有像往常一样下地干活,反而是回到了自家屋里头,哼着小调换起了衣服。吉祥已经有日子没见着自家娘亲这么高兴了,眨巴着眼睛看着,吉祥娘见着吉祥可爱的小样子,回头搂过吉祥,亲了一口,“吉祥啊,娘真高兴啊,你大哥的婚事有希望了!”
吉祥不解的歪头看着自家娘亲,见娘亲没有解释的意思,继续换着衣裳,吉祥有些急了,娘亲换衣裳是要出门啊,那我也跟着出门!吉祥打定了主意,也爬到炕上,从炕柜里翻出了一件崭新的衣服,吉祥把衣服捏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这衣服看起来和小吉祥落水时候穿的那件是一样的,吉祥心里嗖的一惊,不是一样的,这就是那件衣服啊!吉祥拿着这衣服发着呆,忽然觉得不过两个月的时间,自己竟把现代的种种都要忘光了,每日里竟真像个古代的八九岁的女娃子一样,天天玩闹起来了。想到这,吉祥的眼睛有些湿润了,那可怜的小吉祥,如今魂归何处了呢?
“吉祥,你干啥呢?是不是吓着了,我看看!”吉祥娘见自家闺女抱着一件衣服泪流满面,吓了一跳,“好闺女,你别吓娘啊,咋好好的哭成这样了啊?”吉祥娘看着吉祥手里的衣服,“吉祥啊,吉祥,别害怕啊,没事了,都过去了……”吉祥娘有些后悔,自家闺女出事以后,自己舍不得把这新衣服给扔掉,这回可糟了,吓到闺女了。
“娘,我没事,呜呜呜……就是想起掉水里时候的事了……”吉祥看着自家娘亲抱着自己惊慌失措的样子,忽然觉得内疚的不行,慌忙安慰着自家娘亲,母女两人互相安慰着,却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吉祥这时候才深刻的感觉到,最最温暖的,原来是母亲充满关怀充满爱的怀抱,即使是土屋粗食,有这份温暖在,吉祥觉得心满意足。
吉祥娘两个哭了好半晌才渐渐止住,吉祥娘连日来压在心头的阴霾,因为这一哭也好了不少,母女两个重新洗了脸梳了头,吉祥娘把新衣服给吉祥穿上,两人带了十文钱去了谢大娘家。
到了谢大娘家,正好见着谢大娘从外面回来,一看见吉祥娘,谢大娘热情的招呼着,“德厚媳妇来啦,我正念叨着你也该来啦!”谢大娘一边说着,一边把吉祥娘两个让进了屋子,取出了瓜子糖果出来给吉祥吃,吉祥看着一愣,倒不是稀罕这东西,上回来谢大娘家的时候,可就是一碗白水了事的,今天却有吃食?
“谢谢谢奶奶!”吉祥看着自家娘亲点点头,试探性的拿了两块糖攥在手心里,见大人们没啥反应的径自去聊天了,知道自己没有怎么失礼,偷偷放了其中一块在衣兜里,吉祥才低头看着手里剩下的那一块古代的糖块。用糯米皮包裹的淡黄色糖块,看起来有大拇指大小,不透明的有蜂窝状的小孔的糖块,看起来不怎样,入口却是出乎意料的甜软。
吉祥笑着吃糖的时候,吉祥娘也没闲着,“谢大娘,不瞒您说,这一次,我是想劳动您老去上门帮着说和说和的。”能劳动谢大娘的说和,自然是说和亲事了。
“呦,这是好事啊!”谢大娘一听吉祥娘的话儿,双手一拍,“就凭你家大福那一表人才,这十里八村儿的姑娘随便儿挑,不知你看上了哪家姑娘了?”谢大娘做这行这么久了,看人是一看一个准儿,吉祥娘来了以后也不打听姑娘也不要谢大娘给介绍,开口就说说和,那一准儿是有看上的闺女了,谢大娘心里那个美啊,这样一来,男方家就不会有什么变化了,女方家自己再去说说,“就凭着我谢大娘这几十年说和的经验,没有办不成的事!”谢大娘就差拍胸脯保证了,说的那叫一个胸有成竹。本来在旁边好好吃糖的吉祥见到这,心里暗自替谢大娘捏了把冷汗,你要是知道我娘要说和的姑娘是柳枝儿,看你还能把胸脯拍得啪啪响不。
“大娘,你先别忙……我要说和的那家姑娘,是柳大喇叭家的柳枝儿……”吉祥娘说的有些难为情,上一回谢大娘没少说柳枝儿家的是非。
“啥?柳枝儿?”谢大娘的脸色有些变化,青一阵白一阵的,“德厚媳妇,别说大娘说是非,那柳家可不是好相与的,你看上了柳枝儿不错,但是那柳大喇叭的娘子,不是与你有旧么?”吉祥娘和柳家娘子不对付,是全村儿都知道的,这回却说要娶柳家的闺女,谢大娘难免有些想歪了。
“大娘,你当我爱和柳家做亲家?还不都是我家大福看上了那丫头,死活非要娶来嘛,我家婆婆又是个疼孙子的,我还有啥办法?只能把老脸往出舍呗!”吉祥娘叹了口气,把自己的苦楚也说了出来,听得谢大娘直点头,“你也不易啊,不过也没事,他家闺女娶回来,还不是由你管着你说了算。”这话算是安慰吉祥娘了。
吉祥娘听了这话,笑了笑却没搭茬,没必要媳妇还没娶到家就落个恶婆婆的名头不是,她从怀里掏出十文钱来,“这是给谢大娘的茶水钱,还是麻烦谢大娘走一趟吧。”
谢大娘也不客气,接过了钱揣好了,回头跟吉祥娘说道,“这回去啊,可不保准,刚我就是从柳大喇叭家回来了,城里的赵老爷家娶第四房姨太太,让我帮着踅摸,我就去柳枝儿家问了问,这不就刚才嘛,也不知道他家怎么回话呢。”听了谢大娘的话,吉祥心里一惊,忙看向娘亲,见吉祥娘也是满脸惊讶的样子,“啥,姨太太,那不是给人家做妾吗?谁家好人家的闺女去做妾?”
“你可别说,柳大喇叭专门让我打听呢……作孽啊!”谢大娘摇了摇头,自己正经八百做媒这么长时间,要介绍个做妾的,虽然赏钱多,脸上也无光不是?谢大娘示意着吉祥娘和自己一起去柳大喇叭家,三人出了院子,直奔村头柳家。
刚到了柳家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就见柳家的栅栏门呼啦一下子就打开了,“我倒是要问问去了,是谁蹿到你们卖儿卖女的?还做妾,我呸,就是嫁给穷人家做填房我都不去做妾!”柳枝儿挣扎着要往出走,眼泪刷刷的淌,正好和赶来敲门的谢大娘撞了个对脸。
“谢大娘你来的正好,快劝劝柳枝儿!”柳枝儿娘没见过自家女儿发这么大的脾气,见到媒婆谢大娘,慌忙求助。
“原来就是你!谢大娘,我柳枝儿行的端做得正,也是好人家的闺女,凭啥让我去做妾?使唤丫头一般的人,我好端端的凭啥去啊?”柳枝儿激动的很,嗓子都有些喊哑了。
“我这回不是说做妾,是河边的刘家让我来说和的,给他家大福提亲。”谢大娘见出来看热闹的街坊们都指指点点的说自己不厚道了,心里一慌,就把吉祥娘给推出来了。
“啥?刘家?不行!我家闺女宁肯给人做妾,也不嫁给她赵金桂的儿子!”柳枝儿娘一反刚才求谢大娘帮忙的样子,腰板挺得直直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作势就要把谢大娘和后面跟着的吉祥娘往外赶。
“河边的刘家?”柳枝儿却擦了擦眼泪,露出欣喜的神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