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可惜,游走过大半个天下博学多识的景修也没听过哪个地方有叫橙子和桔子的水果,这让临青溪失望至极,这片大陆的水果种类和它的粮食、蔬菜种类一样都少得可怜。
老临家堂屋里点着两盆炭火,炭火上各放着一个大锅,里面滋滋地冒着热气,屋内的长桌上摆着一长溜的各式蔬菜、丸子和鱼肉之物,今天老临家的晚饭是“自助火锅”。
“溪丫头,你说那叫橙子和桔子的水果就这么好吃?娘看你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穆氏涮好了菜都放进了临青溪的碗里。
“娘,我就是在梦里吃过,瞎胡说的。”临青溪扯开了这个话题。
进入冬季之后,天气越来越冷,临青溪觉得云州今年过得还会是冷冬,现在家里吃饭的人多了,临青溪就想着干脆省事吃火锅吧。
虽然这里没有正宗的火锅底料,也没有芝麻酱之物,但她的那些番豆早就一麻袋一麻袋地放在仓库里,除了给京城的淮绍之送去不少,剩下的她都做成了番豆酱和番豆油,现在迎仙酒楼炒菜的油就是番豆油。
“没想到这菜在锅里这样一涮,再捞出来蘸酱吃,会这么好吃。”董鹰这样吃着火锅,不禁就想喝两杯。
“要是调料再多一些,肉再多一些,这火锅就更好吃了。”临青溪说道。
溪园的羊、鸡和牛繁殖都太慢,就兔子多一些,可兔肉吃多了也不好,所以临青溪计划下一年要大力发展家禽家畜。
“溪丫头,玄儿真打算在云州府城开一家鞋庄?”临远山吃得全身热乎乎的,他想起昨天晚上临青溪找到他,说是打算在云州买房子做生意。
“阿爷,卫玄哥来信说,京城的铺子生意很好,想着先在云州开一家分铺,铺子的生意暂时交给我负责,所以这几天我打算再招收一些纳鞋底的女工,冬天不是闲人多吗!”临青溪说道。
“天这么冷,纳园也没有热炕,这纳鞋底是不是没以前那么快了?要不阿爷和你爹给纳园、绣园的人都盘个长炕?”临远山想着,这才刚刚进入冬季,可以趁着这个时候还没那么冷,把炕给盘好。
“阿爷,不用了!溪园那边有很多育苗屋,在苗床上铺上炕席就可以了,不用再费劲盘炕。”
溪园这边种的菜少了,临青溪让冬青原先盖好的那些育苗屋已经暂时用不到了,正好育苗屋里为了调节温度都盖建了炕式的苗床,冬天的时候纳园和绣园的人就可以进去暖和一下。
“那行,明天我带你爹和你四哥进山多砍一些柴,现在家家都有炕,柴火都不够烧了。”深山里倒是树木多,可是没人敢进,不过一个大眉山上的树木就足够好几个村过冬了。
“阿爷,让白桦和白杨也跟着,还有棕榈和棕竹他们,他们力气大。”临青溪决定明年开春让溪园的人多在山边种些树,同时也让临仁义发动村里人多种树,光砍树不种树可不行,长此下去,大眉山就要变成光头山了。
“娘,我打算让我几个侄女都来试试纳鞋底,这几个月她们都在家里勤学苦练,现在针线活都能拿得出手了。”穆氏对叶氏说道。
现在老临家人习惯在吃饭的时候谈事情,等到一吃完饭,各人都去忙各人的事情了,很难再聚在一起讨论事情。
“行,你让她们都来吧,咱家也都住得下。前一回我就说让她们来,你非不让,都是一家人,哪有那么多规矩。”第一次纳园招女工的时候,叶氏就让穆氏给她娘家人通个信,结果穆氏没做,说是娘家侄女太多,无论选不选得上,两边都有些难做。
后来,小穆村的人也听说了临家村的事情,还知道了临青溪开办布鞋工厂的事情,就有人求到了老穆头那里,前段时间穆文益来到临家村找到穆氏和临忠国,对他们说起了小穆村的事情。
老穆头有四个同母兄弟,而且五兄弟都住在小穆村,老穆头排行第三,虽然他是小穆村的村长,但是村里比他辈分长的都习惯叫他穆老三。
五兄弟的感情一直都不错,只是家里穷,孩子又多,老穆头想帮衬几个兄弟都帮衬不上。这不,听说了穆氏婆家日子越过越红火,而且还开办了布鞋工厂,兄弟们又求到了自己门前,老穆头就让穆文益来问问穆氏。
穆氏嫡嫡亲的侄女只有大哥穆文斌的女儿穆月萱,她现在已经嫁人生子,小儿子都三岁了。
她对叶氏说的侄女是她那些堂兄弟的女儿,算起来,如今出嫁的侄女有五个,待字闺中的有七个,而且都比临青溪要大。
早在布鞋工厂开办之际,穆氏就让穆文益回小穆村告诉她的那些侄女,让她们都好好练练针线活。小穆村的女孩子,下地干活都是一把好手,可拿起针线做活就显得有些笨拙。
说来也奇怪,老穆头兄弟五个,就他自己生下一个女儿穆蕙兰,其他的兄弟生得都是儿子,所以穆蕙兰小时候也是众人眼中的宝贝,堂兄弟也都很疼爱她。
对于这唯一的姑母,侄女们对她很是尊敬,有几个还是穆蕙兰帮忙照顾大的,所以对于穆蕙兰的要求,她们都尽量去做到。
临青溪去小穆村过年走亲戚的时候,也见过她的那些表姐,只不过相处的很短暂,她只能感觉出她们有些过于害羞,不怎么爱说话。
纳园要选女工的消息不胫而走,还没有到正式考核的这天,纳园外边就黑压压地站满了人。
“姑娘,人太多了,估计过两天人会更多,咱们要怎么办?”这次临青溪的意思是再选二百名女工出来,可茉莉看到这些听到消息就来的人,差不多就已经有七八百了,而且后面还有人在陆陆续续地来。
“不是没让人把工钱到处乱说吗?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来?”临青溪也头疼了,她要这么多女工也没用,云州不比京城,还不知道销路会如何呢。
“姑娘,就是咱们不说,纳园的女工在这里上工一个月之后,不仅可以免费吃住,还有奖励,而且她们的工钱都改变了自己家的生活现状,所以很多人只听到这些就疯一般地来了。”茉莉逃难的时候见过很多无家可归或者生活艰难的女子,她们幸运的能够找到一个好人家,不幸的,就会沦落青楼,或者饿死、冻死。
临青溪看到来纳园的这些人,她们有的是自己来的,有的是父母兄弟姐妹陪着,有的是丈夫、孩子陪着一起来的,而且他们大冬天都是穿着补丁的薄衣服,瑟瑟发抖地期待地看着纳园的门。
“小姑娘,这纳园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还不开门呢?”一位痀偻老妇人牵着一个和临青溪大小差不多的女孩朝临青溪问道。
临青溪和茉莉穿着普通,站在纳园门边不远处,很多人都当她们是临家村的普通村民。
临青溪很想告诉他们,纳园的女工昨天就已经搬到溪园的育苗屋里去纳鞋底了,冬天的时候,这边纳园的门她是没打算开的。
只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笑笑对那位老妇人说道:“老阿奶,纳园今天不开门,明天才会开。这是您孙女吗?她的针线活是不是很好?”
老妇人脸上有些失落,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原来今天不开门呀。我和我孙女是从很远的地方走过来的,这孩子,她……她不会拿针线,我就是想来问问,这里要不要女学徒。”
“老阿奶,纳园不要学徒工,而且这里对针线的要求比较高,您孙女怕是没希望,天这么冷,您还是带着她赶紧回家吧!”临青溪也不忍心对老妇人说这些,但纳园的规矩就是这样的。
“哪还有什么家!没关系,我在等等!”即便临青溪这样说了,老妇人也没有绝望,因为人在绝望至极的时候,总会对绝望还存着一丝希望。
“姑娘,辛公子找您!”蔷薇跑到纳园对临青溪低声说道。
临青溪又看了一眼守在纳园的这些人,眼神有些暗淡起来,远处萧瑟的山脉让他们显得更加凄凉,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辛漠阳在溪园等着临青溪,寒霄和文飞刚从楚国的京城赶来,此刻正喝着木槿给他们倒得热茶。
“公子,这吊炕真暖和,回头我也带几个会做吊炕的工匠回吴国,这样冬天也就不怕冷了。”寒霄笑着说道。
“工匠的事情你去找阿爷帮忙,楚国所有会吊炕的工匠都是他的徒子徒孙。”辛漠阳嘴里的“阿爷”指的就是临远山。
“真的吗?没想到临姑娘一家人都是能人!”寒霄笑着说道。
“什么能人不能人,那是穷人家为了生存的迫不得已。”临青溪走进屋里说道,“辛漠阳,你这么着急找我什么事情?”
“寒霄,把信给她。”辛漠阳对寒霄说道。
寒霄拿出一封信给临青溪,临青溪有些诧异地接过之后看了看,然后更加吃惊地说道:“卫玄哥要和你在吴国合伙做生意?你们两个什么时候……”临青溪把“勾搭上”三个字吐在了空中。
“临姑娘,卫公子已经答应和我家公子在吴国合作做生意,修改的契约文书都已经写好了,姑娘是担保人。”寒霄又取出两份契约文书。
“为什么我要做担保人?还有,这份是什么?”临青溪发现其中一份写着分成的协议。
“这份是卫公子和我家公子共同协商的分成文书,以后姑娘的千层底布鞋在吴国所赚的钱,卫公子是三成,我家公子是三成,姑娘是四成,而且吴国的布庄和线庄以后会专门给姑娘送来制作布鞋所用的布和针线。”寒霄笑着说道。
“等等,等等!我是不是听错了?就算辛漠阳你和卫玄哥合作,我充其量不过是你们聘请的一个‘大管家’,可是这管家费似乎也太高了,不是太高,根本就是不正常,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想的?”吴国比楚国更富于,要是千层底的布鞋能够卖到吴国去,临青溪自然很高兴,只是卫玄和辛漠阳合作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把她牵扯进去。
辛漠阳一直以为临青溪这样努力地干活是为了钱,可她现在却嫌钱多,他也想知道,她是不是也有些不正常。
“临姑娘,这天下没人会和银子有仇,您想想,一旦这千层底的布鞋到了吴国,不说我家公子,就是以我寒霄之名卖这些布鞋,我想光是运送布鞋和鞋底的大船就在关江上连成一片。您现在纳园的这几百名女工刚刚够供应楚国京城的鞋底,以后这女工势必要招收的更多,管理起来也很麻烦,您自然就会很辛苦。再说,您是我家夫人和小姐的救命恩人,夫人常说您是她另外一个女儿,让我家公子一定要好好照顾您。我家公子别的不多,就是银子多,但直接给您钱,您肯定不收,倒不如合伙做生意,也给我家彤笙小姐多赚一些嫁妆银子。所以,您就别推辞了。”寒霄一向巧舌如簧,死的都能被他说成活的,而且他看人说话,比起辛漠阳沉默地不说话,他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临青溪说不定就能欣然接受了。
果然,临青溪想了片刻,就说道:“四成太多了,我要二成就行,辛漠阳你和卫玄哥一人四成,如果这样你们都能接受,那我就签这两张文书。”
“随你便!”辛漠阳扔下这三个字起身就走了。
他生气的不是临青溪拒绝了原先那个提议,而是卫玄竟然早就猜到临青溪不会要这么多的分成,还在给他的口信中说,临青溪要二成也答应,如果强硬给她四成,这件事情怕是就没法成功了。
契约文书签好之后,寒霄替辛漠阳收了起来,做生意这种事情,由他来负责就可以了。
“临姑娘,这布鞋我什么时候能往吴国运?还有,吴国人不太喜欢自己做鞋穿,要是多做一些可以直接穿的鞋子就好了,还有,吴国比较流行给心爱的人送鞋子,不知这一点对您有没有帮助?”寒霄说道。
“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喜欢给心爱的人送鞋子,你们难道不清楚,鞋子是穿上用来走路的,而送给喜欢的人鞋子,不就是要把这个人送走,这是分手的意思。”临青溪说这些纯粹是为了逗一下寒霄,古代人爱送鞋子给心爱的人,她也是有所耳闻的,而且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只不过,听到这句话的景修和去而复返的辛漠阳,却下了一个决定,以后临青溪要是送他们鞋子,他们是绝对不会要的。
临青溪签完文书之后就去找了叶氏和穆氏她们两个,并且把辛漠阳、卫玄合伙在吴国做生意的事情告诉了她们。
“溪丫头,现在制袼褙的人手变得很紧张,纳园的人纳鞋底太快,这边院子都有点儿跟不上了,而且冬天太阳少,袼褙也不容易晒干。”鞋底卖得好是好事,但穆氏担心鞋子做不出来。
“娘,现在纳园那边都人满为患了,说不定明天人会更多,这次我打算招收女工多一些,原来的女工你和阿奶还有孙婶子、马大娘她们考核一下,也让大嫂选几个有刺绣天分的教一下,让她们别纳鞋底了,开始学习刺绣、制袼褙等,到时候我会给你们写一份契约文书,以约束那些女工。”临氏一族的人虽然不少,可在临家村的并不多,再说现在村里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扩大生产的话,肯定要用外边的人。
“纳园的人倒是都不错,毕竟她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可她们会和咱们一条心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叶氏不想把别人想太坏,但是世道如此,她也不得不多一个心眼。
“阿奶,这千层底的鞋底制作方法,以后肯定会有人学了去的,就是不偷学,她们买了咱们的鞋子,把鞋底一次次拆开来,也是能仿制出来的,以后临家村的布鞋,除了要抓鞋底的质量,最重要是在鞋面上下功夫。”
“娘,溪丫头说的没错,这打袼褙也没有什么巧方法,再说这卖酒的有千家,可谁家的酒香还是能分得出来的,就算日后有人会了这千层底的手艺,咱们的鞋子也不会没人买。”
叶氏听临青溪和穆氏这样说,心里也想开一些,只是临家村一下子进来这么多外人,要怎么安排他们呢?
“溪丫头,你这次打算招收多少女工?工钱还是原来那样吗?”叶氏想着,她和自己的几个老姐妹又有事情忙了。
“阿奶,这次我打算招收一千个女工,再招收二百个十二岁以下的女学徒工。”临青溪想起刚才那位老妇人和她的孙女,也许纳园有学徒工并不是一件坏事。
“不行,溪丫头,这人太多了,你别说一千个女工,就是三百个,纳园也装不下。”叶氏吓了一跳,临青溪要招的人也太多了吧。
“阿奶,我知道,所以我打算将纳园拆掉,重新盖一个大点的纳园,足够把这些人都容纳下去。”临青溪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既然招收的人要增多,那么地方也要变大一些。
“现在可是大冬天,你这时候盖房子,人可不好找。还有,你说要招学徒,还都是十二岁以下的,她们都是些孩子能帮上什么忙?”叶氏摇摇头说道。
“阿奶,人有一技之长就不怕养活不了自己,这些来纳园的女孩子,她们都是抛弃掉了害羞、名声,为了能活下去才来到咱们这里的。我不知道自己一次能帮助多少人,但我想给她们一个改变自己人生的机会,再说,并不是每个人我都要的,我需要阿奶、娘、大嫂你们帮我一起挑选出那些或勤劳肯干或很有天分的人,而且值得咱们帮助的人,无论以后她们会不会回报咱们,至少这一刻我觉得帮助她们会让自己心里很踏实。”
一下子要招收这么多的人,临青溪心里多少有些没底,但她就是想要这么做,因为当年自己的刺绣师父就是这样对自己的,而且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溪丫头,你这样心善,希望那些人能懂得你这份赤子之心,阿奶会帮你好好把关,给你挑出一千个像槐花、雪儿她们那样能干的人出来。”叶氏笑着说道。
“阿奶,谢谢您!您是世上最好的阿奶!”临青溪依偎在了叶氏的怀里。
临青溪连夜画出了新纳园的设计图,然后找到了临远山和临忠国。
“阿爷,爹,这是我画出来的纳园设计图,这是三层的四合院式的结构,一共是前后两个院,后院是专门用来住人的,前院是大的工作间,每个工作间至少能容纳两百人。旁边这两个是仓库。”临青溪将设计图给临远山和临忠国一一讲明。
“溪丫头,你真得要一下子招收这么多人,还有两百个女孩子?”临远山也是昨天晚上听叶氏说的。
“嗯,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而且刚刚我让白桦把告示都贴在了纳园门口,不过所有人要等来年春天的时候再来上工,所以这个冬天,要把新纳园建好。”临青溪说道。
“溪丫头,咱们这乡下小地方,从来没见谁家盖过这样的房子,要想把房子建的牢固一些,怕是要找一个好的工匠师父才可以。”临远山看着临青溪拿过来的图纸说道。
“让我来帮忙吧!”景修从门外走了进来。
“景修,你还认识建房子的工匠?”临青溪惊奇地问道。
“认识一个!”景修笑着回答。
接下来,临青溪又给景修详细说了一下房子的结构,然后她问他那个认识的人能不能做到,景修说没问题。
于是,盖房子的事情,临青溪就全部交给了景修、临远山他们。
叶氏和村里的几个阿奶开始每天考核要来纳园上工的人,而临青溪则负责招收女学徒。
一开始,临青溪以为女学徒不会有太多,可老临家的祖宅大门还没开,外边就站满了女孩子,虽然纳园的女学徒是没有工钱的,但是却管吃管住,而且考核之后,她们就可以在临家村留下来。
“木槿,外边很多人吗?”临青溪在自家院子里摆了一个桌子,她坐在桌子后边,就像现代的面试官一样。
“姑娘,少说有二三百人,让几个人先进来?”木槿问道。
“让十二岁至五岁的女孩子单独进来,跟她们来的人都在门外等着,不要说话。”临青溪说道。
“知道了,姑娘!”木槿按照临青溪的吩咐,将门外的女孩子都叫了进来,一共是三百二十二名符合条件的女孩子。
这些女孩子都有些怯生生地走进院子里,看着临青溪她们也是又好奇又不安,有的女孩子牵着另外一个女孩子的手,看样子应该是同村或者相识的人。
“你们别害怕,我这里有一些在镇上买来的很好吃的糕点,你们可以马上吃掉,也可以等我回来再吃,能等到我回来的人,我会再奖励给她一块糕点。”说完,临青溪就让蔷薇和铃兰给院子里的孩子每人发了一块香喷喷的糕点,之后她们就离开了。
不过,临青溪几人并没有真得离开,而是在暗处观察这些孩子的反应。
临青溪之所以想起这样一个主意,是她曾经在报纸上看过一个关于孩子的著名心理测试——“糖果实验”,只不过她把测试里的糖果换成了点心。
她还记得这个心理实验的结论是,那些能够延迟满足的孩子自控力会更强,更能抑制冲动和抵制诱惑,而且更能忍耐的他们会坚持不懈地完成目标。
院子里的这些孩子本身就处在饥饿的边缘,如果此时的她们能够学会延迟自己对点心的欲望,那就可能是她想要找的学徒。
三刻钟后,临青溪再次出现了,她兑现了自己先前的承诺,那些手里还拿着糕点的女孩子又得到了另外一块糕点,而那些吃掉糕点的孩子,也“吃掉”了她们在纳园做学徒的机会。
最后,临青溪让蔷薇和铃兰清点了一下孩子的人数,总共是二百一十二名,这个数字让临青溪惊叹的同时,也让她明白一个道理,古代的孩子真是太能忍耐了。
之后,临青溪就给这些孩子登了记,让蔷薇她们把这些孩子的基本情况都写在空白册子里,比如姓名、年龄、家庭成员、家庭住址、擅长什么等等。
忙完这些之后,临青溪就让她们暂时回家准备一些衣物和被褥,三日后再来临家村,以后每个月只能回家一次,但是她们的家人可以来看她们。
只是,其他人都走了之后,临青溪却发现有三个女孩子还站在院子里没有离开。
“你们为什么不回家?”门外已经没有在等候的人,看起来她们的家人并没有陪她们一起来。
“我们没有家!”三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都低下了头。
“没有家?你们叫什么名字?”临青溪让蔷薇拿出了刚才的登记名册。
“我叫笑笑!”个头稍高一些的女孩子低声说道。
“我叫小冰!”最瘦的一个女孩说道。
“我叫春儿!”这次说话的女孩看起来十分柔弱。
临青溪在名册上找到了三个人,发现她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但是父亲和母亲的名字都是一模一样的,而且上面写得地址也没听说过。
“你们三个是姐妹?”临青溪问道。
三个人摇摇头,笑笑说道:“我们三个是从牙婆那里逃出来的,她要把我们都卖到妓院去,我们都是孤儿。”
“牙婆?哪里的牙婆?”临青溪问道。
三个人一起摇摇头,她们是从前往京城的马车上跳下来,然后逃跑出来的,不知道跑了多远,然后到了福安县,后来讨饭的时候,无意中听人说起过临家村招收女学徒的事情,于是三个人用冷河水洗了脸,就来这里了。
“蔷薇,你先把她们三个带到溪园去,让她们先住下来。”如果以后有牙婆过来,她大不了给牙婆几个钱,把这三个孩子买下来,临青溪心想。
很快,景修说的工匠来到了临家村,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老头,看起来就比临远山小个两三岁。不仅如此,这老头还带来了十个人,看起来都像是他的徒弟。
这些人对景修很是恭敬,就是对临远山和临忠国也都是规矩的很,而且办事认真,效率也很快。
临青溪招收的那些女学徒很快就来到了临家村,溪园的粮食大仓库已经空了,铃兰带人打扫干净之后,临青溪又让白桦他们去镇上买了很多木板床和被褥之类的东西。
女学徒们正式入住的第一天,临青溪让铃兰找裁缝给她们每人都量好了衣服尺寸,之后让白杨去云州府城统一定制了两套学徒服,上衣是罩衫,下衣是裤子。
与叶氏教原先纳园的女工纳鞋底不同,这些女学徒由临青溪亲自教她们,而且还给她们制定了很严格的作息时间和工作时间。
每天卯时起床,然后围着溪园跑半个时辰,之后就是洗漱,自己洗菜、做饭,吃过饭之后,她们要把所有的布头都分类捡出来放好,之后送去给穆氏她们。
中午吃过饭之后,临青溪开始教她们认字,一个时辰之后,再教她们最普通的刺绣针法,晚饭过后,是这些女学徒的自由时间,她们可以选择继续认字,或者刺绣、分布头,临青溪让她们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不但那些女学徒想不明白临青溪这样做的理由,就是临家村的人,包括老临家的人都不知道临青溪为什么又要教这些女孩子认字,又要教她们刺绣。
“溪丫头,你这要是干什么呀?我听说,绣园那边的绣娘你大嫂已经在教她们湘绣了,她们虽然是玄儿送给你的人,可毕竟不姓临呀。”这天吃晚饭的时候,叶氏看着临青溪不解地问道。
“阿奶,学湘绣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而且要想一门技艺长久地传承下去,就不能光靠几个人,或者光靠一个族的人。再说,以后我还打算让大嫂她们都各自多收一些徒弟,将湘绣发扬光大,姓不姓临,并不重要。”临青溪一开始没想通,她和叶氏的想法最初有些相同,觉得要把湘绣只留在临家村人的手里。
不过,后来,随着纳园和绣园的出现,她常常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自己的刺绣师父对她说过的话:“心安,你和我无亲无故,这苏绣本是我家传绝学,可我明白,比起传给我那些儿孙,你才是最合适的人。拘泥于形式,便会忘了其神髓,刺绣如此,做人亦是如此。”
叶氏没想到临青溪会是这样豁达的想法,也许她说的没错,再者,湘绣归根结底是临青溪第一个绣出来的,临氏一族也只有她最有资格决定湘绣的未来。
两个月后,新纳园在临家村有些壮观地矗立起来了,站在新纳园的屋顶,几乎可以看到大眉山的后山一脚,还有远处连绵不绝地山脉。
二百多名女学徒最先住进了纳园里,这两个月来,她们在溪园吃得好、住得好,不但各个精神焕发,就是身体也越发强壮。
临青溪选在腊月二十这天给所有人放长达二十年的年假,让她们都收拾东西回家过年。茉莉负责发绣园和纳园女工的工钱和过年福利,而临青溪负责发女学徒的。
腊月二十这天早上,所有的女学徒依然是卯时起床自发地围着新纳园开始跑步,之后就是洗漱,收拾包袱回家过年。
快到中午的时候,她们在纳园的后院整整齐齐地站好,临青溪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而且是面对着她们。
“你们在这里已经当了二个多月的学徒,虽然事先说好的只管你们免费吃住,但这段时间你们每个人都表现的很好,所以我决定给你们额外的奖励。”临青溪说完就对一旁的铃兰和木槿使了一个眼色。
接着,海桐和海蓝分别抱着一个大箩筐,铃兰和木槿从两边给这些女学徒发荷包,每个人的荷包里都是六百文钱。
发完这些荷包之后,临青溪又给每人发了一双千层底的新鞋,还有一包点心。收到这些东西的女学徒各个开心不已,无论是银子还是东西都是意外之喜。
“记得初十的时候来纳园,现在你们都回家吧,好好过年!”临青溪也高兴,她也终于可以休息几天了。
“多谢姑娘!”女学徒们统一给临青溪福礼感激地说道。
这些女学徒之中有临青溪在纳园那日见到的老妇人的孙女,也有贺雪儿的妹妹贺珠儿,还有贺小花的妹妹贺小云。
贺雪儿和贺小花已经在纳园的前院等着自家的妹妹,她们过年发的工钱和福利都比以往要高,此刻心里很是激动,终究全家可以过个好年了。
“雪儿姐,怎么还不出来呢?”贺小花显得有些着急。
“你着什么急,肯定是姑娘有话要和她们说。珠儿她们哪是来当学徒的,我看就是来享福的,世上哪有当学徒的会这样轻松,而且姑娘还教她们读书、习字、刺绣,又免费管着她们吃穿,我都羡慕了!”贺雪儿一边伸着头朝后院的方向瞧,一边对贺小花说道。
“雪儿姐姐要是羡慕,可以到姑娘身边去当女学徒,我相信姑娘会收下你的。”贺雪儿纳鞋底又快又好,而且还会刺绣,贺小花想着临青溪一定会很喜欢她。
“我倒是想,可姑娘已经把我分到绣园去了。”贺雪儿笑着说道。
“出来了,出来了!”
正在这时,女学徒们拿着小包袱从后院一下子涌出来了。
“珠儿,珠儿!”
“小云,这里,这边!”
贺雪儿和贺小花大声地冲人群喊道,看到各自姐姐的贺珠儿和贺小云拉着手跑到了她们面前。
“姐姐!”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对自己的姐姐喊道。
“姑娘对你们说什么了?不是说,什么东西都不用拿吗?你这包袱怎么鼓鼓的?”贺雪儿接过妹妹贺珠儿的包袱问道。
“姐,你慢点,里面有姑娘奖励给我的一盒点心呢!”贺珠儿唯恐包袱里的点心被贺雪儿弄散了,有些紧张地说道。
“点心?”贺雪儿隔着布摸了一下,里面的确有个硬一些的东西。
“是啊,雪儿姐姐,我也有呢!每个女学徒都有,而且姑娘还奖励给了我们每个人一个荷包,荷包里有六百文大钱呢,还有一双新鞋。”贺小云得意洋洋地说道。
“你们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贺小花也睁大了眼睛。
“姑娘说,是我们表现好,这是对我们的奖励,也是我们过年的福利。”贺珠儿说道。
“好了,别臭美了,咱们赶紧回家吧。”贺雪儿笑着点了一下自己妹妹的额头。
此时,纳园外边也有很多等候的人,他们都是来接在纳园上工的自己的家人的,而且焦急地等待之后,就是欢欢喜喜地说笑声。
很快,纳园安静了,临家村安静了,就连临青溪也变得安静了。等到所有人都离开纳园之后,她就一个人搬把凳子坐在了纳园的前院。
“姑娘,外头冷,您还是进屋吧?纳园的人都走了,要不,您也回溪园或者祖宅吧?”铃兰对临青溪说道。
“等会儿吧,我再坐坐。”临青溪感觉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忙的时候她想要轻闲一会儿就好了,可真正轻闲下来,她又觉得有些冷清。
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可是这次这种感觉有些强烈,她可能真是天生劳碌命,一闲下来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姑娘,您没事吧?”铃兰在临青溪身边的空地上坐了下来。海桐和海蓝也朝着临青溪看了过来。
“没事,就觉得自己应该再找点别的事情做做,否则这生活就缺乏了乐趣和激情。”临青溪一手托腮地说道。
“姑娘,您的事情很多呀。过了年就要春耕,纳园这边也会很忙,那些女学徒您也要费心教。现在好不容易能清静两天,您就好好玩会儿吧,别把自己累坏了!”铃兰劝道。
“铃兰,你说的这些事情其实都有人帮我做,不用我亲力亲为,就算我要亲力亲为,也觉得自己应该找点新鲜的事情去做,要是一直种田或者一直纳鞋底,是人都会觉得烦的。”临青溪叹了一口气说道。
“那姑娘你想做什么?要不咱们挖个池塘养鱼,姑娘以前不是说想养鱼吗?”铃兰突然说道。
“养鱼也可以!”临青溪慢慢地说道,然后她又看着铃兰问,“铃兰,你喜欢什么?”
“喜欢守着溪园的东西!”铃兰笑着回答。
“不是这种,我是说,作为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孩子,你喜欢什么,漂亮的衣服还是鞋子?或者是首饰、珠宝?”临青溪问道。
铃兰大力地摇摇头说:“姑娘,这些铃兰都不喜欢。”
“你不喜欢,不代表其他的人不喜欢。”临青溪有些自言自语地说道,“如果让一个女人喜欢上原先不喜欢的东西,或者更喜欢原先喜欢的东西,是不是就会很有挑战性呢?”
“姑娘,什么是挑战?”铃兰怎么觉得这两个字有点儿特别的意思呢。
“挑战,对!就是挑战!”临青溪终于弄明白自己失落的原因了。
现在,她必须要不断给自己树立新目标,然后不断地挑战成功,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觉得内心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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