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富的讲解特别的粗浅,粗浅到什么程度呢?
就仅仅是告诉了大家,家蚕一共有四个眠期,除了在眠期里头,它们是不吃桑叶的之外,在其他时候,它们都会不停的吃桑叶,让大家尽可能的去喂饱它们。
然后就是家蚕越小,吃桑叶就越慢,越大,需要的桑叶就越多,吃得也越快。过了三眠之后,就要开始多喂了,四眠起来之后,更是要尽量的多喂,等它们都不吃桑叶了,浑身变得透亮了,就是要吐丝了。这时候把他们丢在草上或者柏树枝丫上,他们就会吐丝结茧。
等茧壳硬了,就摘两个下来摇一下,如果能摇得响,就说明里面的蚕吐完丝化蛹了,就可以摘茧了。
旁的,一点没说。
有福听着气得发抖。
因为,王大富这所谓的讲解,还不如不讲,不过都是大家在养蚕的时候只要略微动一动脑子,就能想得到的事情,真正需要注意的地方,他是一个没讲。
这人有藏私的心理是正常的,但是,收了钱还藏私到这个份上,也实在是少见了。
王大富讲的这么一会儿,唯一的好处不过是,让有福把她脑子里那些残缺的养蚕知识给串联了起来,让她的记忆更加清晰也更加有条理了而已。
别的,半点用处没有。
所以,王大富刚刚一讲完,有福就直接跑去找了杨绍林。
而且,也不等人通报,直接就闯进了杨绍林处理公务的官厅。一见到杨绍林,不等他发问,就开门见山的说:“杨伯伯,您让大家都等一下再走吧,然后找人去把王……王老爷子拖住,有福给大家说些事情。”
因为心中气愤,有福再也叫不出来‘王爷爷’这个略带亲切的字眼了,但是她毕竟还小,直接叫王大富的名字太不礼貌,只好勉强用‘王老爷子’几个字来代替了。
杨绍林原本见着有福招呼都打一声,绷着小脸,直接气呼呼的跑进官厅,还有些诧异。毕竟有福从来都不曾这样过。
这会儿听到她的话,一下子就全都明白了。
先招呼人以慰劳王大富辛苦的名义,将王大富带去外面僻静的馆子里头喝酒,再让人去把来县衙里头学养蚕技艺的农户都截回来,自己则亲自给有福倒了一杯水,让她先喝点水,消消气。
等有福咕嘟咕嘟的灌进去一杯水,杨绍林才看着她问:“有福是想要给来学养蚕技艺的叔伯婶婶们重新说怎么养蚕吗?”
有福重重的点头,说道:“嗯,听过王老爷子讲的那些东西,孟婆婆给有福说过的那些养蚕的事情,有福基本上都想起来了。”还想起来一些不是孟婆婆说的,却又不知道是怎么得知的养蚕小窍门。
“好!”杨绍林大喜,说道:“那杨伯伯亲自陪你去,好不好?”
“嗯,好。”有福点点头,应道。
杨绍林又问:“对了,那杨伯伯能不能找书吏来把有福说的,记录成文?”
“好啊。”有福用力的点头,又说:“杨伯伯若是能给有福找两只碳棒,再找一把戒尺,几张大一点的白纸或者薄板就更好了。”
“好,你要的,杨伯伯都给你准备。再给我们有福,准备一大杯的蜂蜜水润喉,免得一会儿说太多话,喉咙不舒服,好不好?”
“好。”有福笑眯眯的点头,想到蜂蜜水的香甜,还舔了舔嘴唇。
……
……
……
杨绍林让人把有福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这才带着有福一起,去了先前王大富教大家养蚕的那个院子里。到了之后,先让有福先在屋里等着,自己一个人出去同大家招呼。
杨绍林穿的官服,不管认识不认识他的,都知道这是大老爷,原本被衙役们拦截回来,还有些忐忑的他们,顿时知道,这是大老爷还有事情要嘱咐他们。都纷纷起身拜见大老爷。
杨绍林示意大家起身之后,才问:“诸位乡邻,适才可有收获?可学会了如何养蚕?可有信心将蚕养好?”
杨绍林接连问了几个问题,但是归根结底,都是一个问题。
隔了许久,才有胆大的人开口:“大老爷明鉴,我等只听王老爷子说了如何养蚕,可王老爷子却没说应该如何养好蚕……大老爷恕罪,小民没有信心将蚕养好。”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嗯。”杨绍林点了点头,说道:“是本官请来的人,不肯用心教你们,这是本官失当,本官还要请诸位乡邻见谅,如何敢怪罪大家呢。”
众人纷纷说不敢,又说这从古至今的手艺人,都是不会轻易把自己的手艺教给外人的,怪不得大老爷,大老爷尽心竭力的为他们着想,他们都是清楚的云云。
等大家都不说话了,杨绍林这才点头继续说道:“好在啊,不是每个人,都只顾着藏私的,本官幸运,正巧遇着有人愿意,教大家如何养好蚕。”
百姓们都有些惊喜,还有些难以置信,又忍不住议论起来。
杨绍林示意大家先噤声,等都不说话了,又道:“这个人,大家都是见过的,本官呢,先卖个关子,不说这人是谁,先给大家说说,这人是怎样机缘巧合之下,学会养蚕,学会把蚕养好的。大家说,好不好?”
“好!”百姓们自然没有意见。
杨绍林这才打开了话匣子,说道:“这件事情啊,得追溯到前朝。前朝有位农官,姓杨,嗯,同本官一个姓,不过,本官不如这位杨大人颇多。”
“这位前朝的农官杨大人,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一生只做了两件事情,第一,像诸位一样,辛勤的在地里耕作。第二,结合历代农书以及自己耕作的实践,将这些东西整合起来,编写了一本农书……”
为了让大家不因为有福的年龄而质疑她,杨绍林煞费苦心的,将同族叔爷杨稼的事情,声情并茂的又说了一遍。并着重说了杨稼的女儿孟杨氏。孟杨氏不仅是农官后人,更是福州有名的养蚕世家的儿媳。又说了她是如何的颠沛流离,到了乐途县,机缘巧合之下,用最笨的法子,将自己的技艺传承下来的事情,引得众人唏嘘不已。
也对即将出场的有福,多了几分信任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