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夫,早啊!”
珍珠牵着秀珠从后院走出来。
“三妹,早。”黄延成微微躬身,脸上带了几分恭敬。
自从国公夫人与世子来做客后,黄延成对珍珠的态度,越发尊敬起来,镇国公名声赫赫,对于他们这样的小地方来说,镇国公夫人与世子亲自登门拜访,不仅蓬荜生辉,更是无上荣耀的。
那日,黄延成随着老宅的人一起给镇国公母子问安,他心中的激动与紧张无法言喻,以至于收在袖子里的手抖得厉害。
可是,他抬眼时看见了珍珠,她静静立在一旁,神色从容,态度镇定,不慌不忙地给镇国公夫人介绍家人,脸上的笑容自信而娴雅。
珍珠,真的与他们很不一样。
“大姐夫~”秀珠蹭蹭蹭跑了过去,一把抱着黄延成的腿。
黄延成咧嘴一笑,俯身抱起了秀珠。
“大姐夫,大姐孕吐很厉害?”
五月节都没回娘家,孕辰反应看来很强烈呢。
“嗯,是有一些,闻不得肉腥味,吐了好几次。”黄延成也犯愁,上次怀芳芳的时候,都没那么多事,这次不知怎么,吃啥吐啥。
“爱吃酸的么?我那里有樱桃,酸酸甜甜的,要不要给大姐带一些?”珍珠问道。
黄延成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爱吃酸的,杏子还没熟,她都吃得下好些。”
“那行,等会儿我摘好,放在帐房里,大姐夫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上。”珍珠笑道。
黄延成感激地点点头。
三妹为人处事真的没话说,心细大度,温和宽容,出手还特别大方,她大姐经常与她不对付,她还能记挂着她大姐。
玉珠那婆娘,上次珍珠送了她好几样贵重的首饰,她心里高兴,嘴里却又嘟囔,嫌份量没有她娘的首饰重,黄延成气得脑门生疼,要不是看在她怀孕的份上,他非好好抽她一顿不可,这女人真是人心不足,贪得无厌。
黄延成羞愧地看着珍珠她们离去的背影。
珍珠牵着秀珠慢悠悠地走出了院门。
把陶氏与萧珺送走后,她家终于不用忙得团团转,招待他们一群人,着实费心费力,李氏与赵虹玉在厨房忙得都没停过,不仅要款待母子二人与姚校尉,还有随他们一同而来的侍卫们。
招待一大群成年男子的饭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单是米饭都得分两次煮,更别说各种菜式的份量了,几乎是上多少菜,就吃多少菜,基本没有剩余的量,惊得李氏,每次都卯足了劲添份量。
她家的肉类与蔬菜原本一向备得充足,他们一来,胡长贵隔天就得去镇上采买各种食材。
还好,他们没有停留太久。
哎,想起她那空荡荡的花圃,珍珠又叹了口气。
陶氏一副娇滴滴的美人形象,拿起东西来,可真不手软,眼睛还很毒,什么东西最有用,看得清清楚楚。
“凌爷爷~”
小丫头在青石路上撒着欢,直直跑到了女学校舍的大门处,朝里面嚷了一声。
“哎~秀珠来了。”凌显走了过去,高兴地应着。
珍珠踱步走去,一老一少正乐呵呵地笑着。
她朝里面看了几眼,进度真快,框架基本都弄好了,如今还差安装门窗和粉刷墙壁了,哦,还有两边的花圃没来得及种下花木。
“凌老先生,还有几天能完工了?”
“快了,今天粉刷里墙与外墙,明日安装窗户,晾个几天,就算完工了。”凌显对工程的进度也很满意,原本计划要花费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如今只花了二十天出头,节省了不少时间。
珍珠笑着点头,“人多速度快,当然,也亏得你们调度得当。”
凌显“呵呵”一笑,他下巴微扬,眼角带上笑意,在他的能力专业上,他还是很自得的。
“凌老先生,山谷那边的墙壁也该动手粉刷了吧,拖太久了,都该长虫了。”去年冬到现在,半年多都过去了,哎,她还想夏天去那里避暑呢。
“是该粉刷了,忙完这里,抽几天把山谷那边弄清楚,然后再忙罗郎将的新宅。”凌显知道拖得有些久了,只是这边一直在忙,那边只好等等了。
“嗯,那就好,等山谷庄园弄好了,让方师父他们去谷底猎一头野牛,咱们好久不吃牛肉了,怪想念的。”
牛是农耕的重要工具,一般是不许私自屠宰的,想要吃牛肉,得碰运气,一个月都不见得能碰到一两回。
野牛块头大,小金对这些庞然大物兴趣不大,就算能抓住,那近千斤的重量,小金估计也是飞不动的。
“……”
凌显嘴角一抽,胡家姑娘在山谷建那处庄园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这个?
珍珠牵着秀珠往罗宣他们那里走去。
罗天一早就出发返程了,带着一筐粽子,一坛卤肉和一袋干粮。
珍珠没让他带信,信让大白大灰它们送还更快些。
“阿达~”
阿达迈着矫健地步伐跑了过来,黑亮的尾巴朝她直摇。
秀珠眼睛亮亮地看着比她的个头还高的黑狗。
伸手就朝阿达摸去。
随后跟过来的罗巢罗宣都吓得一哆嗦,那狗可不是好相与的,万一咬到胡家小姑娘可就遭了。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拦住了小胖妞的肉手。
“秀珠,这是阿达,它刚到望林村,和你还不熟,所以,你不可以随便摸它,万一阿达生气了,会咬你的哦,懂没有?”
珍珠淡淡瞥了秀珠一眼,这丫头,胆子大得很,什么都敢抓。
上次平安带她去摘桑葚,看到一条菜花蛇,她就直接上手捉住了蛇的尾巴,吓得平安魂飞天外,虽然菜花蛇无毒,可是小胖妞被咬上一口,也是够呛,好在,平安动作快,用木棍利索地挑走了菜花蛇。
“哦~”秀珠撅着嘴,收回了小肉爪子。
阿达摇着尾巴,黝黑的眼睛盯着眼前矮胖的小东西,她有着令它舒服的气息,阿达眼中只有好奇与善意。
“胡姑娘。”罗巢罗宣拱手行礼。
珍珠颔首笑笑,“我是来看看阿七的,他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一会儿让村里的大夫给瞧瞧。”
正说着,阿七已经从厢房里赶了过来。
“胡姑娘好。”他忙行礼。
“阿七,昨夜睡得可好?”珍珠笑着问道。
“很好,谢谢胡姑娘挂心。”阿七恭敬回答。
他依旧穿着昨日那身赭色短打,松松垮垮的样式,分明改了大人的衣裳给他穿的,脚下的一双黑布鞋也明显长了一截。
珍珠抿抿嘴,哎,得找几个针线好的妇人给他们各裁几身衣裳才行。
“阿七,你跟我走一趟吧。”
他比平安矮一点,给他找两身平安去年的衣裳换洗吧,想来他也没带什么换洗的衣裳,罗璟可没那么细心给他准备这些。
阿七忙恭顺地跟上。
“阿七,你来的时候,荆县的战况怎么样了?”珍珠边走边问,罗璟在信里甚少提及这些,她想了解都找不到合适的途径。
“小的来的时候,没有大的变故,听罗副将说,大人想埋伏生擒鞑靼首领阿木尔,可惜没成功。”阿七把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大人说了,他到望林村后,一切都听姑娘的安排,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问什么话就答什么。
“哦,具体是什么情况,你说说看。”珍珠好奇。
阿七忙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鞑靼首领阿木尔是个谨慎细微的人,罗璟的对手不好对付呢。
“阿七,你和阿达好好待在望林村上学吧,西北的事情,自有大人操心。”
这孩子从小受的磨难太多了,这些不应该是他考虑的问题。
“……是。”
阿七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应承。
“阿七,你有姓么?上学要有大名,不能总叫你阿七。”
“……我娘姓庹。”
“嗯,你跟你娘姓庹,叫什么呢?庹七么?”
“……呃,叫庹七不行么?”
“当然可以,就叫庹七好了。”
“……好。”
珍珠翻出两身八成新的衣裳,两双新袜子加一双新布鞋,给阿七用来换洗。
阿七红着脸小心接过,他只有两身衣裳,是罗副将临行前在成衣铺子买的,当时没有合适他的,罗副将就随意拣了两身偏大的衣裳。
他当然不是嫌弃,实事上,这是他这些年穿过的最好的衣裳了,没有补丁没有破洞干干净净,阿七很是珍惜。
不过,在别人看来,应该还是太寒碜了。
“这是平安去年的衣裳,没穿过几次,你先穿着,过几天再给你缝新的,这鞋子是新制的,应该合脚吧,你试试。”
他脚上那双鞋实在太大,都能当拖鞋了。
“……谢谢姑娘,不用试,肯定合适的。”阿七捧着衣裳,眼眶有些泛红。
“呵呵,鞋子要上脚才知道合不合适的,快坐下试试,别拘着,以后你还要在村里住很长时间呢。”珍珠示意他在太师椅上坐下。
阿七把衣裳放在茶几上,手下冒汗拿起鞋子试了试。
“嗯,大了一指,鞋子可以再改改。”珍珠瞧得仔细。
“姑,姑娘,不用改了,很合适。”阿七有些磕巴,只长了一点点,已经很合适了。
珍珠朝他笑笑,看他紧张,没再纠结。
阿七小心地捧着衣裳鞋袜回了自己的厢房。
这间厢房,他一个人住,有床有炕,还有衣柜和书桌,最奇特的是里面有个小房间,是茅厕与洗漱间,每日不用跑到外面,就可以洗澡上茅厕了,非常方便。
他是第一次看见这种茅厕。
昨晚,罗天帮他提了桶热水,他很方便地洗了个澡,水直接流入了地下通道。
这里真好,没有战争,没有纷乱,没有地痞无赖,没有鄙视他的人……
而且,还有关心他的人。
阿七抱着衣裳鞋袜泪流满面。
阿达围在他身旁“呜呜”叫唤,似在轻声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