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目光比起以往来却深了几许,老将军就知道徒弟在生气:“去看过皇上了?”
萧真轻嗯了声。
老将军擦了擦脚,将脚布丢在一旁:“他是皇帝,与影士生离死别,那是很正常的事。你有什么好难过的。”
“生离死别是正常,可好歹能陪着皇上走上几年。”
“你就是感情用事。”老将军喝道,看着徒弟沉默的样子,叹了口气:“其实,你现在已经做了母亲,有了自己的家庭,为师也确实不能再让你出任务了。”
萧真握紧了双手。
“斧头,师傅再问你一次,一生归于平淡,真不后悔?”
“不后悔。”萧真声音平淡,但坚定。
“一点也不曾动摇吗?”
“以前或许有,但每次看到子然对我的真心,那些动摇就不再有了。”
“好。为师知道了,从今往后,你只要守着汉影村就行。”
“谢师傅。”萧真说完,转身离去。
雨还在下着。
萧真驰马飞奔出了京城后,勒马往后看去,城墙雄伟高大,城楼上的士兵一个个犹如巨人一般一丝不苟的守着。
萧真又转身望向帝王山,来时山上的乌云还是厚厚的一层,如今竟然能看到阳光,看来这场面应该很快就会停了。
一叶落而知秋。
刚刚入秋,皇帝便宣布了皇后病逝的消息,一时举朝哀悼。其实对老百姓来说,宫里的事也就是个八卦,皇后一死,大家都为年轻的皇帝惋惜,但很快就又开始讨论着贵妃与锦妃娘娘谁会坐上皇后之位的事。
老百姓自然不会想到,如今这二位娘娘此刻正在汉影村萧真家的院子中喝茶。
鲁贵妃正抱着小梨子逗弄着,锦妃娘娘则正是慈爱的看着许久不见的儿子小姒齐,齐皇子比起刚来汉影村时长高了不少,也黑了不少,如今的他哪还有来时病殃殃的样子,那股子机灵劲别提了。
不一会,他就和小斧头,小韩华一起出去抓泥鳅了。
萧真朝崔嬷嬷使了个眼色,崔嬷嬷赶紧过来将鲁贵妃身上的小梨子抱走。
“今天二位娘娘大驾光临,我还真是没有想到。”对她来说二人都是熟人,萧真也就没分尊卑,而是直来直往,让她意外的是,这二人竟会一同前来村子。
“就想来看看阿真姐姐,”锦妃笑说:“没想到被贵妃娘娘知道了,贵妃娘娘也就随我一同来了,”说着,她意有所指的道:“看来贵妃娘娘放在我宫中的耳目还是挺给力的。”
鲁贵妃年纪比起锦妃来要小好几岁,可一看就知道是见过世面的,她似笑非笑的看着锦妃说:“还是比不上锦妃娘娘放在我宫里的耳目。”
萧真:“……”抿了口茶。
锦妃冷哼了一声:“你别以为皇后娘娘一死,你就可以坐上后位了。”
“后位?”鲁贵妃稚嫩的脸庞并不显得多么在意:“后位对我而言只不过多了个虚衔而已,你若要,就拿去吧。只是,皇上并不见得会给你。”
锦妃冷笑了下:“你要有本事,就把这个虚衔给拿下。我敢说,皇上也不会给你。”
说着,二人的脸都一沉。
萧真:“……”又抿了口茶。
二人又一翻唇抢舌剑之后,许是觉得没意思了,都开始学着萧真喝茶。
一会,鲁贵妃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萧真道:“我们二个这模样让姐姐看笑话了吧?”
“姐姐,你帮我还是帮她?”在萧真面前,锦妃娘娘还是以前那个任性的孩子,说话也直来直往。
“看来,你们都很孤独啊。”萧真淡淡道。
鲁贵妃,锦妃:“……”互望了眼,都沉默了下来。
“撇开立场不说,其实。”锦妃娘娘神情略微有些落寞的道:“我和贵妃娘娘都想跟姐姐说些体己话,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话,鲁贵妃没有反驳。
“二位娘娘要不要换身衣裳去田园看一看?”萧真提议。
秋季,是收获的季节。
一眼望去,满地的金黄,在这片金黄中不时的会有老百姓弯腰耕耘。
萧真只是陪伴,什么话也不说,让二个已为人妇,但在她眼中依旧是小姑娘的二位娘娘自己来体会。
秋风袭袭,带着一些凉意。
锦妃与鲁贵妃一前一后慢慢的走着,不一会,二人都站在了一颗老树下看着眼前风一吹如波浪一般的稻田。
萧真也不打扰,有些东西不是说个一二句话就能解开的,有些心情也不是看了一下风景就会散去的,各有各的体会,各有各的人生。
就在三人这般散着步时,小斧头,小韩华与小姒齐三个金童般的孩子跑了过来,小齐皇子一把抱住了锦妃娘娘,焦急的稚声问道:“母妃,宫人说您是来带我回宫的?我不要回宫,我要住在真姨家里,我要和小斧头,华华一起玩。”
此次来汉影村,锦妃确实是想来带儿子回宫的,如今听儿子的意思是不想回去,她蹲下身道:“齐儿,带你回宫,是你父皇的意思。你已经到了受蒙的年纪,你父皇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能背四书五经上的文了。”
“我会背。”姒齐大声喊道。
锦妃愣了下:“你会背?”
“母妃不信的话我背给你听。”姒齐说着,就开始背起来。
稚气的声音抑扬顿挫,在温风润秋的天气里显得格外的好听,农作的村人都抬起头朝这边看来,看看是谁家的儿郎在读书。
锦妃小时候虽读过一些四书五经,但这会早忘了,也不知道儿子背得对不对,倒是一旁的鲁贵妃,一脸惊喜的对着锦妃道:“锦妃娘娘,你人虽然不怎么样,但生出的儿子却很聪慧。”
连贵妃都这般称赞儿子,锦妃心中自然也是骄傲的,不禁欣喜的看向萧真:“阿真姐,是韩大人平常在教着齐儿吗?”
萧真笑笑说:“早在半年前,小齐皇子就与小斧头和小韩华一起入了学,每三天,子然也会去学堂教他们。”
锦妃开始犹豫了起来,当初送孩子来这里,是担心皇后对孩子不利,如今皇后已死,尽管她也防着鲁贵妃,但目前来说,她是相信她不会害她的儿子,儿子能在这边上学又有丞相大人亲教……
见锦妃为难,萧真走到了小齐皇子的身边,摸摸他的头说:“齐儿毕竟是皇子,不是普通的孩子,身为皇子有皇子要肩负的责任,而这份责任只有在宫里才能学到。汉影村离皇宫很近,齐儿皇子什么时候想来玩都可以哟。”
尽管萧真这般说了,但姒齐还是一脸的难受。
小斧头和小韩华走到了萧真的身边,小斧头抬起漂亮的小脸看着自个母亲:“娘,小齐儿真的要回去了吗?”
萧真点点头。
“婶婶,我不想小齐儿离开。”小韩华抱着萧真的大腿哽咽。
看着这三个孩子难分难舍的模样,萧真除了摸摸他们的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夜幕降临时分,姒齐还是跟着锦妃娘娘回了宫。
直到看不到宫车的身影,小斧头抽了抽母亲的袖子问:“娘,小齐儿说,他的家是个关着鸟儿的大笼子,他说的是真的吗?”
萧真愣了下,关着鸟儿的大笼子?这话倒说得挺形象的,蹲下身看着儿子,小斧头越长大和子然就越像,倒是这性子变化很大,许是从小没有规束他的原因,变得欢腾了许多。
见母亲似乎在想着如何回答自己,小斧头说道:“娘是很难回答吗?那娘就不用回答了,爹爹是当今的丞相,我是丞相之子,总是有机会进宫的,到时我自己去看看这个皇宫是不是如小齐儿所说是个大牢笼。”
萧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