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菡拿出自己的炭笔,到处找了张白纸,定了定神,细细理清思绪,逐一列下重重疑点,就像是拼残缺的地图一般,最后一个字落笔,柳清菡眼神幽深,勾勒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一大早上的,一声尖叫响彻云霄,总之睡的安稳的柳清菡完全被吵醒了,她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出门,发现吴家鸡飞狗跳的。吴家并不只是依仗出了一个秀才,祖祖辈辈都是做官的,尽管如今没落了,也比一些秀才举人多些家底,家中有一两个使唤的丫头小厮。
“发生什么大事了?”柳清菡截住一个丫头问道。那丫头脚步匆匆的,停下来的时候差点绊倒,她来不及恼怒,直接慌张告诉柳清菡:“小姐脸上长满了红疹子!”说完又跑开了。
柳清菡回了房间思索片刻,不应该啊!难不成小梅还有后手?她疑惑着坐在桌子边,捏起茶壶手柄,正要倒水喝。
突然大门被大力踹开,狭窄的房间涌入许多个人。一个年轻穿着藏青色袍子的男人率先走进来,柳清菡已经猜到来人了,显然是吴家的那个秀才。
“打开那个化妆包。”吴子皓指着另一边凳子上的化妆包。一个小厮毫不客气拿过,粗鲁揭开盒子闻了闻:“确实有夹竹桃的花粉味道。”吴子皓一把拉住化妆包的背绳甩在地上,倾倒一地的胭脂水粉宛如尘土飞扬。
“你还有什么话说?”吴子皓冷声道。
“凊菡姑娘,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小梅从他身后跑出来,捏着帕子,拭泪不敢置信的样子:“我原先看你化妆技术好,你百般求我我才答允你来,你竟然别有目的。”
小梅的话几乎更是增加了柳清菡别有用心的成分,就连引用她的人都这样说。
“还不都是你这扫把星,招了这么个人来。”吴夫人恼怒不已,想要给小梅一巴掌,吴子皓看小梅楚楚可怜的样子,不忍心拦住他娘:“小梅也是无心的。”
吴夫人才把炮火全部集中柳清菡,质问:“你这毒妇,我把你奉为上宾,你竟然谋害我女儿,我可怜的女儿,如今可如何是好?”旁人的鄙夷,憎恨,轻蔑一一扫过柳清菡。
柳清菡轻叹口气:“小梅姐,你刚刚那话是说我死皮赖脸求你答允的,你是不是忘记明明是你极力让我来的。”
吴子皓和吴夫人一同看小梅,小梅拭泪道:“凊菡妹妹,你这样说,我可寒心了,我看你日子艰难才想要接济你。却害了荷香,如今你不知悔改……”说着就梨花带雨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吴子皓好好安慰一番小梅,对柳清菡怒目斜视:“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拿绳子来绑了这毒妇。”
“慢着。”柳清菡不慌不忙站起来,众人不知她要做什么,柳清菡指着地上的化妆包:“我这化妆包总共加起来二两银子,你记好了。”此话更是火上浇油,令旁人都愤怒,更何况吴家一人。
“吴秀才,你是一介读书人,竟也如此不讲道理。”柳清菡冷笑:“你们先听我说完,要是说完你们还想拉我见官,不用你们拉,我也要去官府击鼓鸣冤。”
“凊菡姑娘,你这无耻小人,证据确凿,好有什么好说的,相公,你可别让她拖延时间。”小梅怕事情有变,给她相公上眼药。
吴子皓这点风度还是有的,更何况被旁人抓住,证据俱在,柳清菡竟丝毫不见慌乱,他心里觉得奇怪,挥了挥手:“你说。”
“首先你说你接济我?小梅这可是天大的笑话,因为借坐了你家牛车,为了还你这个人情,我可是两天没有照顾生意了。不敢说我的摊子如何红火,它起码每天能进四五百文的铜钱,可是我来你这儿你也不过是给我一百文的酬谢钱罢了。到底是谁耽误谁,这是其一。”柳清菡反驳小梅的话。
“第二我刚来柳溪村,与小梅也是素昧平生,与荷香小姐更是无冤无仇的,我吃饱了撑的慌么?千里迢迢过来害人就罢了,还让你们轻易抓住。”在场都不是蠢人,柳清菡说话利落清晰,就连声嘶竭力的吴夫人都停下来。
“你说谎,我如何知道你有什么目的,那这化妆包如何解释?”小梅心下有点慌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表面看是柳清涵在分析,矛头却全在指示小梅。
“是啊,那这如何解释?”吴子皓到底比妇人来得明事理,刚刚那两点已经把柳清菡的嫌疑摘出去了,反而是小梅形迹可疑。心下这么想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也小梅是他妻子,他也不能不维护,也存留一丝不敢置信。
“这化妆包里面确实有夹竹桃,可是我一点也没有用,我用的是荷香小姐的胭脂水粉,这一点荷香小姐可以证明。”柳清菡不疾不徐,丝毫不在意小梅的质询,勾勒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在给荷香小姐化妆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化妆包有异样,可是除了我还有一个人动过的东西。小梅姐,你应该知道是谁吧?”
柳清菡说的十分清晰有条理,便是吴夫人,丫鬟小厮也能完全明白。就是连吴子皓一介读书人也十分震惊,她不过是一个乡下丫头罢了,说话井井有条,竟让人挑不出刺来。
小梅结结巴巴,颤颤巍巍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娘,哥,不是凊菡姐姐。”吴荷香慌忙跑进来,她刚刚在看大夫哪里知道小梅怂恿吴夫人和吴子皓过来堵截柳清菡,一听这消息立马跑过来。
“我的儿,你怎么就下床跑过来了。”
“你们都要冤枉凊菡姐姐,我难能坐视不理,昨个儿,我房里的花花草草上都是夹竹桃粉,还是凊菡姐姐闻出来,救了我一命。”吴荷香急促为柳清菡辩驳,还以为她娘不信,转向她哥,正要求他,他哥却闭了眼,挥挥手。
小梅却扑通一声跪下来,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吴夫人对吴子皓说了一句:“你知道如何办了,不要再糊涂了。”吴子皓甩开小梅抱住他腿的手说了句:“孩儿知道。”
事后小梅如何,柳清菡不清楚她也不在乎。吴夫人和吴子皓对于冤枉柳清菡十分愧疚,连连道歉,心下一直想要弥补她。
最为高兴庆幸的是,吴荷香不过是因为吸了些在她房间的里的花草撒了夹竹桃的粉,没有直接接触,脸上的疹子不严重不过一会儿就消退了。
第一卷 制作菜单
在吴家住了两日,第三日吴家派了牛车送柳清菡回家,大概是误会柳清菡的事情,心怀愧疚,因此他们给她酬谢钱翻了一倍,总之柳清菡实在是不喜掺和到人家家事里,以后也懒得接这样的活计。
她中午到家,家里空无一人,略想想估计卫骁翊又到山上打猎去了,在桌子上果然看到一张纸条,卫骁翊写的字柳清菡还是看不大懂,有时候她都怀疑她两不是一个国家的人,要不然文字怎么完全不一样。不过她也猜到了,纸条要交代的意思。没想到一拿起,底下居然还有一张粗浅的画,一片深林,一条路,一个简单的人背着弓弩。
柳清菡就知道了他这是怕她看不懂所以又画了张画来,不禁会心一笑。
随意弄了点吃食才罢,她围了一个围裙,也是她自己研制出来的小物件,是做饭的时候怕衣服弄脏了。终于把她记挂好几天的初具雏形的颜料拿出来,她一直对她粗陋的颜色单一的画报耿耿于怀,如今虽然只有两个颜色,蓝色和黄色。但是按照不同比例调配,花青和藤黄可以调制出好几种不同程度的绿色,例如苍绿,墨绿,正绿,黄绿。
她暂时没有能力和工具把控比例成分,也只能按感觉来调配。最让她遗憾的是,这几天忙于给人家化妆,没空上山研制胭脂红色。本来朱砂红她有考虑过,直接从店家买多好,但是太贵了。而且买一点又不够。
傍晚卫骁翊提着几只小猎物回家,心里一直想要不要去吴家接凊菡,这丫头这么多天不着家的,心里也有些担心她。但是他立马又推翻了自己的这些想法,太婆婆妈妈的了。
可是每每独自吃着自己做的黑暗料理就格外想念柳清菡做的美味佳肴,就是她有时候淘气,生他的气,在他白饭底下埋辣椒,姜葱一些列的恶作剧行为他都有一种想念的冲动。
一个人独寝,摸着另一边空荡荡的冰凉床榻,就格外煎熬。想起她窝在他怀里睡觉一团的香甜模样,甚至有时候她睡相不是很好手脚跟章鱼似的缠着他睡觉,都比一个人的冷清来得鲜活朝气。
有时候他也会害怕这样想念她的自己,一个人活了多少年,与多少好兄弟聚少离多的,也没见的他有多么难捱,他想他大概种了她的毒吧,要不然一直尚武厌恶作诗作画的自己,怎么半夜莫名其妙想要画下柳清菡的模样,好以解相思之情。
但是他头脑一一闪过一帧又一帧的柳清菡的美好模样,落笔成画,他稍微吓了一跳,似乎不大像。撕了一张有一张,也拯救不了自己拙烂的画技。
看见门开锁了,卫骁翊凌冽的眉眼扬起,一步跨做两步过去,敲门。直到视线出现一张笑靥如花的朝思暮想的容颜来。
“凊菡。”即使卫骁翊表情一成不变的冷峻,柳清菡也稍微感受到他投在她身上灼热的一瞥。
“你怎么才回?现在已经傍晚了,你都不会看天色的么?”柳清菡数落他,想要接过他手中的猎物。
卫骁翊挡住她的手:“我来,重。”两人一进门,卫骁翊脚一勾,门栓拴上,柳清菡走在前头,蓦然被卫骁翊从后头抱了一下。
“难不成想我了?”柳清菡不正经调戏,一般卫骁翊一直是沉默代替,这次他把头闷闷埋在柳清菡细嫩的脖颈处吸了口气,道了句:“想。”话语轻轻沉沉的,柳清菡却感觉到他的郑重。
不由一愣,一边用手拿开他粗粝的大掌说道:“我身上都是颜料,要是给猎物上色你看怎么吃啊?”卫骁翊心不甘情不愿的放手,掩饰眸子里的失落。
不想柳清菡竟,突然转过身,踮起脚,倏忽挑起他下巴,在他淡粉色的薄唇亲了一口,亲吻如蜻蜓点水一般轻微,卫骁翊却感觉自己的心跳砰砰直跳。
他正要紧扣她腰身,俯身亲她,不料柳清菡跟只滑不溜湫的鱼逃走了,他傻楞在原地三秒,才回过神这小混蛋又跑了。下次一定要跟她说,只能他亲她,要不然他一家之主的颜面何存?不过这样只是心里想想,真要说出来,卫骁翊竟隐隐有些不愿,好吧,她再坏,这也是……另一种福利。
他把猎物放入厨房,出来看见柳清菡又在画什么。还以为她在用炭笔画画,走进才知不是,眼里满是震撼。
他不是不知道柳清菡的栩栩如生的画技,添上颜料对于她来说更是如虎添翼。他看出来这是改良版的画报,实在是太好看了,就是那些所谓的在店里贩卖的名画也比不上。
但是显然不仅如此,柳清菡指着阳光底下晒着的纸张:“应该干了,你帮我收一下。”卫骁翊才回头看到院角落一处十多张铺散的在阳光下晒的纸张。
虽然卫骁翊看不出来这些是做什么用的,但是张张画纸令他这个大老粗也感觉了,自己媳妇画画实在是太厉害了,比之丹青国手也是不遑承让的。要是他对头那些自命不凡的大文人大才子看了也要惭愧的很。
柳清菡一点不知卫骁翊心中的波涛汹涌,震撼惊讶。
“你猜猜这是做什么的?猜中了的话我做饭,没猜中你做饭。”柳清菡调皮说道。
卫骁翊想了半天,上面只有画不过他注意到这些画有点浅淡,不大符合柳清菡之前作画浓烈的作风。
“应该还要添写文字?”卫骁翊不确定道,他猜不出来。
柳清菡一听这话,眼睛都亮起来:“没想到,我家相公还挺聪明,不过你还没说出做什么呢?”她勾勾手让他过来,卫骁翊总觉得这样的动作不是对狗做的,捏了捏她的脸蛋,是真捏,疼的柳清菡眼睛眉毛皱一块,佯装恼怒要咬人。
卫骁翊却不躲不闪,用粗粝的大拇指磨着她的小虎牙,眼神灼热,只是音色沉沉严肃脸色:“凊菡,我是你相公,不得无礼。”
柳清菡也怕惹恼人家,不好哄,只好笑笑道:“我错了。”她软软一笑就让卫骁翊训斥夫纲的话语噎在心里,竟舍不得对她用重一点的语气说话。
要知道他带兵打仗的,军令如山,不苟言笑,积威甚严一直融入他的骨髓,也没有人敢挑衅,只有这只小狼崽敢在他生气恼怒的时候撩拨他。其他人早就吓得腿软了。他也在思考是不是对柳清菡太放纵了,这样不好,性子太野以后就不好收拾了。
“你没猜出来吧?”柳清菡也不顾卫骁翊的思忖:“这是菜单,又有画又有字,对了字要你来添上。”
“何为菜单?”卫骁翊疑惑。
“就是人吃饭翻个小册子一样,我们不必说什么,让他们自己点菜,岂不是皆大欢喜?”
卫骁翊不是蠢人,听柳清菡这么说大概意思也就明白了,一时为她的精巧玲珑心思所获,竟忘了要收拾她时常逗弄夫君的不敬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