囤货要分三个步骤,买到大豆、把大豆运回来、找地方储藏,你买个几百上千吨的话,这些问题很好解决,可一旦上升到万吨、十万吨甚至百万吨级别,这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了,而要应对四大粮商的进攻,需要囤积的大豆起码都要在百万吨以上,不然压根没啥作用。
所以李耒便又找到了几位相关企业的领导,比如中储粮,他们拥有国内最多的仓库,再比如中国远洋和中海,想要把这些大豆运回来,也需要他们旗下的远洋货船,一般散货船容量在五万吨到七点五万吨之间,运送一百万吨大豆就得十几二十船的运载能力,这样的大单如果没有中海、中国远洋的配合,很难隐瞒。
“现在大豆的价格涨了这么多,说明四大粮商已经打算对国内的大豆产业下手了,现在国内一窝蜂的上马榨油厂,这一现象很不理智,市场上的大豆鞥本无法满足这么多榨油厂的生产能力,到时候为了争夺原料,他们肯定会加价,然后再次推高大豆价格;同时四大粮商也会放出一些假消息来让价格变得更高,比如美国大豆储备不足、因为天气等原因引起美国大豆减产等等!”
“这样大豆的价格就会越长越高,他们先通过出售大豆赚一笔钱,然后突然放货砸盘,一下就能把咱们国内的大豆价格彻底砸崩盘!榨油厂发现他们花费高价购买大豆榨出来的油完全卖不上价,同时资金链也断了,就只能把榨油厂便宜出售;农民发现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大豆连成本都收不回来!明年他们肯定就不会再种,这样后年我们的大豆缺口还会更大!”
“要是这场仗打不赢,今后好几年时间我们都得受制于四大粮商,把大豆的定价权拱手让人,他们可以通过操纵大豆供应量、采购价格来肆意赚取超额利润!”不光进口大豆如此,国内的大豆也会受他们控制。
一来国内的大豆价格肯定会受进口大豆的影响,进口大豆便宜的话,国产大豆也卖不上价去;二来,国内的大豆大多都是卖给榨油厂的,四大粮商通过操纵价格让大量国产榨油厂破产再进行收购,这一过程起码能掌握国内七成以上的大豆压榨能力,很容易就能形成价格同盟,提前约定一个统一的收购价格,从而将国内大豆的定价权也掌握在他们手里。
李耒这可不是危言耸听,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中国在大豆战争中一败涂地,失去了对大豆的控制权;一直到2008年欧美爆发经济危机,中储粮才趁机低价收购了大量的大豆,作为国家战略储存,然后四大粮商想继续炒作大豆的时候,就放出存粮平抑价格,这才算是稍微挽回一些局面。
但依旧无法改变大豆油被外资控制的现状,益海嘉里联合ADM控制了中国半数以上的大豆油市场,中粮的福临门份额远比不上他们;所以李耒这次既要守住大豆的价格,也要掌控植物油的压榨能力,于是他把中粮的领导也喊来了,到时候收购榨油厂也得他们出力。
“你这么说的话,我也能感觉到这次较量的规模肯定不小,需要动用的资金更是天文数字,仓库我们中储粮还有一些,但是钱的话,就实在是没办法了!这些年到处建设仓库,还要收储稻谷、玉米、小麦这些主粮,我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中储粮的领导面露难色,他们现在远没有日后那么强大的实力。
“资金的话,我现在已经筹集了一部分,另外还在芝加哥期货市场上进行操作,四大粮商肯定要把大豆价格往高里打,既然知道了他们的目的,那么赚钱就比较容易了!”这就跟玩扑克一样,提前知道对方的底牌肯定占便宜。
但也不是一点儿风险都没有,四大粮商确实要推高价格,可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在这一过程中制造一些价格起伏,顺手收割一波投机者,如何防备价格起伏让自己爆仓,这需要相当高的操作水平。
所以不管中粮也好,中储粮也罢,两家公司旗下虽然也有期货部门,但他们都没有去芝加哥期货市场上试试身手的勇气,“国外的期货市场我们还不太熟悉,眼下也只能先顾着国内了,李董你也要小心点啊!”
“国内期货市场也是非常重要的战场,如果能延缓价格提升的速度和幅度,对四大粮商也是很大的打击!”李耒倒是没嫌弃,有自知之明肯定比没有要好,以他们现在的操作能力,去了芝加哥肯定会被生吞活剥。
他掌控的新世纪公司,也是经历了十多年的锻炼,一场场恶仗打过来,才有了和四大粮商抗衡的能力;为了这场较量,他们已经准备了许久,提前注册了许多马甲公司、马甲账户,再加上充裕的资金,四大粮商想要轻轻松松就实现自己的目的,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船的话好说,李董提前把什么时候要用船、要用多少船、走哪条航线,这些信息给我们发过来,我们就马上给您安排好!”中国远洋和中海的领导就轻松多了,反正给谁运货都是赚钱,现在有接大单的机会,这对他们肯定是好事儿,至于保密啥的也不是太大问题。
“上海、大连、青岛、宁波、厦门、广州这些港口不太方便,美国大豆大多走的就是这几个港口,港口附近还有很多榨油厂,如果有整船整船的大豆进出,肯定会引起他们的警觉,所以我们得选冷门一点的港口,仓库最好也远离这些地方!”李耒可不会小看四大粮商的情报能力。
所以尽管这么做肯定会增加成本,他也没有选择当下比较成熟的大豆运输、存储方案,多花点钱总比将来一败涂地要好。
“这就有些不太好办了!”中储粮的领导皱起了眉头,他原本打算借给李耒用的,就是这几处港口附近的仓库,但是现在么,似乎就只有重新找地方了,既要距离冷门港口不远,又得有海量的存储能力,这还真得费一些功夫。
不过只要能解决问题,办法总归能找到,中储粮的仓库遍及全国各地,让秘书去翻了翻清单,最终还是找到了能满足李耒需求的地方,只需要稍作准备,就能腾出足够多的仓库来秘密存储这些大豆。
与此同时,李耒派出的采购团队也开始前往除了美国、加拿大之外的大豆出口国,他们去和当地供应商接洽的时候,出示的身份大多来自越南、印尼、泰国等东南亚国家,惠农在这些国家都有分公司,找几个当地人出面很容易,这么做同样是为了保密。
东南亚人口密集,对植物油和饲料也有非常大的需求,这些地方的商人过来采购大豆合情合理,而且惠农还提前在这些国家注册了不少公司,并没有直接用惠农分公司的名义采购,这样又多了一层保险。
陈光星是惠农越南分公司负责人陈光俊的族弟,惠农帮他注册了一家叫河内兴旺饲料的公司,然后他带人前往乌克兰的敖德萨港,和这里的大豆供应商进行接洽,乌克兰是粮食出口大国,每年都有大量大豆从这里驶出,然后穿越黑海,或是向西经地中海卖往西欧各国,或是向东经苏伊士运河,销往西亚、东亚、东南亚地区,越南人出现在这里也不怎么稀奇。
通过提前打听好的情报,陈光星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供应商,前去他的仓库检查大豆的具体等级和质量,确认无误后签署正式的购买合同,然后供货商安排人把大豆从仓库运到码头,同时散装货船的船长开始安排清理货仓等工作,等大豆抵达港口,便有专门的装卸设备把大豆吸进去再吐到散货仓之中。
七点五万吨大豆,花了整整四天时间才装完,装载过程中粮山上落满了各种鸟儿,粮食进出口海港的鸟儿是幸运的,因为它们经常会遇到吃免费自助餐的时候;和它们一样幸运的是港口的鱼儿,因为装载过程中肯定有粮食落进海里,而且到最后船舱合盖的时候还有上百吨的大豆装不进去,这些大豆重新收回仓库成本太高,所以就直接丢进海里,总得算来,鱼吃的比鸟吃的更多。
装载完毕后,货船从敖德萨港出发,穿越黑海通过土耳其海峡进入地中海,再通过苏伊士运河、曼德海峡进入印度洋,最后经马六甲海峡进入到南中国海,这一过程约莫需要二十到二十五天时间,误差取决于海况和苏伊士运河排队的情况,接下来货船并没有直接抵达越南,而是停泊在香江。
陈光星给的理由是要在这里换小船顺着红河逆流而上直达河内,这样比在越南卸货然后换火车或者汽车要便宜的多,因为香江是国际著名免税中转港,这种操作也比较正常,所以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等卸完大豆货船离开之后,陈光星的确换成了小船,再绕过琼州海峡向北部湾驶去,可进入北部湾之后并没有向西前往红河出海口处的海防港,而是调头北上停泊在广西的FCG市。
有中国远洋、中海还有中储粮帮忙,所有手续都完全合法,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卸货后,这批大豆便被送往中储粮在附近的仓库保存,按道理说这批大豆既然是通过海关进来的,那肯定要出现在今年的进出口统计清单之中,但是为的就是打四大粮商一个措手不及,中储粮使用了一些手段暂且隐瞒下来。
至于中储粮自己的储藏数据,这可是高度机密,从来不会对外公布,只有少部分才知道,所以基本不用担心这方面会泄密;而且广西既不是大豆输入港,也不是大豆多产区,把大豆存在这里就更保密了。
唯一不好的是广西天气较为湿热,给大豆的存储增加了一定的成本,但还是先前那句话,只要能成功抵御四大粮商的进攻,这些成本都是值得的,和在大豆战争中惨败的损失比起来,多出的一点儿存储费用和运费根本不算什么。
类似的情况在全球多个大豆出产国陆续发生着,陈光星以河内饲料公司的名义去乌克兰收购大豆;而一位叫黄美兰的印尼商人则前往阿根廷,以雅加达美兰饲料公司的名义去和当地供货商接洽,下单购买了十五万吨大豆,这批大豆在抵达东南亚的时候,同样利用中转港换成了国内航运公司的货轮,继续送到广西进行存储,黄美兰的护照显示,她确实是印尼人,但是印尼这种地方,只要愿意花钱,买护照就太简单了。
还有一位叫张立波的泰国商人同样以办饲料厂的名义前往玻利维亚,从这里购买了十万吨大豆;一位叫梁静云的马来西亚商人先后在巴拉圭和乌拉圭各下了五万吨的大豆订单.
一时间,东南亚各国都有商人在全球除了美国、加拿大之外的大豆出口国下单购买大豆,他们的手续完全没问题,理由也非常充分,而且货船也确实是朝着东南亚去的,再加上他们行动比较分散,每一笔采购都不是特别大,所以并未引起四大粮商的怀疑。
李耒自己则在巴西吸引火力,他正大光明的出现在巴西,四处购买农场和大豆,四大粮商当然不会让他如愿,两方势力在巴西斗得热火朝天,可惜四大粮商并不清楚,李耒在巴西只不过是明修栈道,他并没有把买到大豆的希望寄托在巴西身上,陈光星、梁静云等在其他国家安修栈道的下属才是真正的杀招。
这次大豆战争的双方都在暗自做着准备,而其它大豆从业者还没意识到危险,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200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