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暗沉沉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雪。
雪花还挺大。
飘飘扬扬地,落在地面。
老宅的客厅温度很高,比春天还要暖和。
主要因为老爷子和老太太年纪越发大了,经不住一点冻。
一下雪,家里几个孩子根本坐不住。
扔下了吃的东西就跑到院子里玩。
有楚淮跟着,楚心之也放心。
盛老爷子叫了程昊去茶厅上“政治课”。
客厅里,充满了各种食物的香气。
林嫂在厨房炸春卷,炸肉丸,炸麻团,为晚上的年夜饭做准备。
盛老太太坐着没趣,叫了管家,冯婉,盛北瑜打麻将。
盛北瑾没参与,坐在一边看着。
盛北弦和楚心之窝在一起,头挨着头,说悄悄话。
也不知说了什么,楚心之红着脸发笑。
盛北瑜扔了一张牌,转过头正好看到盛北弦在吻楚心之唇角,她“啊”一声惊叫,引得其余几人都看过去。
她压低声音说,“大哥哪像当爸爸的人,越来越幼稚粘人了,像三岁小孩。”
这话,她可不敢当着盛北弦的面儿说。
盛北瑾笑着说,“习惯就好。”
“胡了!”盛老太太将面前一排麻将推到,笑呵呵说,“给钱。”
其余三人:“……”
几人一直玩到准备开年夜饭才散场。
晚上八点。
餐厅。
一家人围坐在红漆大圆桌上。
少了盛以辉,多了楚淮和程昊,倒也热闹。
林嫂将所有的菜端上桌后,跟管家坐在了下首的位置。
盛老爷子穿着灰色长衫,外面套着黑色小马甲,坐在首位,象征性说了几句吉利的话,便道,“都别拘束了,吃饭吧。”
“麻麻~,我要大鸡腿。”彦彦迫不及待指着桌上。
“好好好,大鸡腿。”楚心之伸筷子,夹了一个超大的鸡腿放在他碟子里。
顿时显得碟子有点小。
小家伙用手抓着大鸡腿,欢快地啃起来。
盛北弦瞥了一眼吃得满嘴都是油的彦彦,语气嫌弃道,“油爪子别碰我。”
他就坐在彦彦右边。
这小家伙万一吃得得意忘形了,保不住就会用他的油爪子抓他衬衫。
彦彦嚼着大口的肉,看向他,“……”后爹。
“小烁和默默吃什么?妈妈给你们夹。”楚心之问。
盛北弦按住她的手,“他们有手,吃什么晓得自己夹。”
正准备说自己想吃鱼的小烁:“……”后爹!
正准备指着油闷大虾的默默:“……。”
楚心之:“他们还小嘛,夹不够。”
“宝贝,你吃自己的,我来。”盛北弦朝她温柔道,一转头,严肃道,“说吧,想吃什么?”
小烁:“……”算了,我还是自己夹吧。
默默:“……”算了,我也自己夹吧。
其余的人:“……”
好好的年夜饭变成了吃狗粮大赛,内心是拒绝的。
对上众人看过来的目光,楚心之脸有点烫,小声嘀咕,“小烁爱吃鱼,默默爱吃虾,你给他们夹。”
小烁欢呼:“麻麻最好啦。”
默默保持沉默,开心朝楚心之露出一个笑脸。
盛北弦拿了公筷,给小烁夹了一整条小黄鱼,给默默夹了两只大虾。
而彦彦,已经飞快的啃完了一只鸡腿。
眼睛正在桌上扫描,寻找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冯婉细心体贴地给老爷子和老太太夹了菜,又笑着问楚心之,“楚楚喜欢吃什么?”
楚心之受宠若惊。
就在她脑子空白一秒时,冯婉说,“烧麦味道挺好,下午我和林嫂一起包的,你尝尝。”她捏着公筷给楚心之夹了一个,放在她碟子里。
转眼就对上老爷子老太太满意的目光。
冯婉长松了一口气。
上次的事情,她也的确对楚心之态度不好,事后没来得及道歉。
老爷子老太太多多少少对她有些看法。
她主动示好,倒是比道歉更管用。
楚心之愣愣神,抿唇说,“谢谢。”
被她突如其来的示好弄得摸不着头脑。
楚心之拿筷子夹起碟里皮儿薄,馅儿多,造型像小石榴的烧卖,咬了一口。
好像是猪肉馅的,还有虾仁,大概还有香菇之类的配料。
她没来得及咽下去,胃里就泛起一阵恶心。
没忍住。
“呕!”手忙脚乱地抽了一张餐巾纸,头侧到一边,捂着嘴干呕起来。
呕了两声,觉得嘴巴里味道并没有淡下去,还是恶心得不得了。
此刻,也顾不得失礼,拉开椅子往客厅里洗手间冲去。
一众人愣住了。
冯婉的面色有些僵。
吃了这么久没事,偏生,她给她夹菜,她就吃吐了。
盛北弦神色冷峻地拉开椅子,大步流星地朝洗手间走去。
正在跟另一只鸡腿作斗争的彦彦突然抬起头,“麻麻怎么了?”
盛北瑜说,“没事哈,彦彦快吃吧。”
林嫂放下碗筷,“别是受凉了,最近温度挺低的。我去看看。”
盛老太太说,“先坐下吧,等他们回来再说。”
林嫂脚步顿住,坐回了原位。
卫生间。
楚心之伏在盥洗台上,连着呕了好几次,胃里都不舒服了。
她捧了点凉水漱口。
嘴巴里的肉味冲淡了一些,才没那么恶心。
捧起凉水洗了把脸。
呆呆地看着镜子。
她这样子,好像真的怀孕了。
低着头,手摸向肚子。
“哐当——”
门被人大力推开。
楚心之吓了一跳,转过身来。
盛北弦推开门就看到她手捂着肚子,以为她不舒服,“走,去医院。”不由分说地握着她手腕。
就说她最近不对劲了。
一会食欲好得不得了,一会又吃不下东西。
“我好像是……”到嘴边的话却有些说不出口,话锋一转,她说,“要去医院也等两天吧,哪有人大年三十的晚上往医院跑的。”
“可你……”
“我现在没事了。”楚心之截住他的话。
两人回到座位。
林嫂贴心地将楚心之碟子里的东西清理了,又给她换了一个没用的碟子。
楚心之看向冯婉,她脸色似乎不太好。
想起刚才那一幕,冯婉估计以为她故意不给她面子。
“二婶,不好意思,我刚刚胃不舒服。”这种事情还是要解释一下的。
冯婉唇角扯出一个笑,“不是多大的事,不用道歉。”
“楚丫头没事吧?”盛老太太放下筷子问道,“用不用请医生来看看?”
“奶奶,我没事。”
“姐,喝点汤吧,胃会舒服一点。”楚淮拿了她的碗,扫了桌面一眼,也不晓得她会不会再吐,就给盛了一碗看起来很清淡的热汤。
楚心之笑了笑,“谢谢。赶紧坐下吃饭吧。”
彦彦扯了扯盛北弦的袖子,“粑粑,我要吃狮子头。”
盛北弦低头看着抓着自己衬衫的那只爪子,“你爪子洗了么?”
彦彦:“……”
盛北弦额头青筋若隐若现。
楚心之忙救场,“他不小心的嘛,衬衫洗洗就好了。”
说完,低头喝汤。
盛老太太看向小口喝汤的楚心之,脑子里突然又闪现刚才那一幕,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楚丫头不会有了吧?”
“啪!”
一颗圆滚滚的狮子头从盛北弦筷子上滑落,掉进了菜汤里。
汤汁溅得到处都是。
离菜汤最近的彦彦遭殃。
“啊!我的新衣服!”小家伙怪叫了一声。
众人循声看去。
彦彦小朋友红色的小棉袄胸前全是汤汁,脸上还沾了一些,梳得帅帅的头发上多了两片汤里的菜叶。
小家伙顿时懵逼了。
不过是想吃个红烧狮子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好想哭。
我的新衣服!我的脸!我的发型!全毁在一颗狮子头上了。
后知后觉的楚心之被一口汤呛到了,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
“北弦,还愣着干什么?给你媳妇儿倒杯水。”老爷子提醒。
盛北弦愣着不动。
小烁眼见楚心之呛得难受,忙从椅子上跳下来,端着杯水跑到她边上,“麻麻,喝水水。”
顺带着,鄙视了盛北弦一把。
楚心之接了水杯,在小烁脑袋上揉了揉,喝了几口水,嗓子没那么难受了。
面对众人或探寻或好奇的目光,她真一句话说不出来了。
彦彦见没人管他,十分不情愿地拿起纸巾擦脸,问道,“什么叫有了啊,我麻麻有什么了?”
他可还记得太奶奶的话呢。
就是因为太奶奶突然说了一句话,笨蛋粑粑才把他的狮子头夹掉了,他的衣服和脸和发型才会遭殃。
林嫂想了想,觉得盛老太太说的有道理,“看样子真像有了。”
盛北瑜一脸惊喜,“大嫂,你真的……有小宝宝了?”
“好像……是吧。”事到如今,好像也瞒不住了,楚心之支支吾吾地说,“我也不太确定。”
“啪!”
又是一声响。
盛北弦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上。
彦彦以为又要发生刚才的“惨案”,连忙捂住了脸。
“怎么会不确定呢?”盛老太太一脸激动问道,“多久没来那个了?”
楚心之:“……”
一张脸红透了。
在饭桌说这个好像不太好吧。
盛老太太见她面颊通红,支吾不肯言语,就猜到怀孕这事儿肯定八九不离十了。
“哎呦呦,真的有了!”
盛老爷子随即笑哈哈地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哈哈哈,这是好事,楚丫头怎么不早说。”
“北弦,你这都当爸爸的人了,还这么粗心,楚丫头有宝宝了你都不知道。真该跟好好反省一下。”盛老太太埋怨道,虽是埋怨,语气却还是喜滋滋的,“大过年的,我就不说道你了。”
到现在楚心之还不怎么确定。
她在网上查过。
有时候,压力太大作息不规律,也会导致例假不准。
真的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怀孕。
现在可好。
整个家里的人都好像已经看到了B超单子一样。
她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半晌,楚心之揉揉脑袋,红着脸说,“奶奶,我……”
话还没说完,盛老太太就猜到了她想说什么,“林嫂,现在打电话,叫许医生到家里来一趟。让他别带东西,过来把个脉。”
许医生家里世代学中医,把脉准得很。
林嫂愣一下,反问,“现在?”
现在估计家家都在吃年夜饭吧,把人叫过来合适吗?
“就现在!”盛老爷子说,“就跟他说,是我吩咐的。”
“哎!”林嫂应了一声,起身去客厅打电话。
盛北瑜看着久未回神的盛北弦,噗嗤一声笑出来,咳嗽了两声,笑说,“咳咳,现在,请欣赏,大哥演示花样懵逼!”
其余人看向盛北弦。
“噗嗤!”
“噗哈哈。”
“哈哈。”
几道笑声同时响起。
盛北弦到现在还保持着手伸在空中捏筷子的姿势,不过,手中的筷子早就掉在了桌子上。
楚心之觉得好笑,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傻了啊。”
怔神的男人总算有了点反应。
他握住了面前一只纤瘦白皙的手,定定地看着她眼眸,声音都不像自己的了,“怀孕了?”
楚心之抿抿唇,声音小小地,“大概是。”
盛北弦深吸一口气,“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句话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不对劲。
喜怒难辨。
楚心之不说话了。
盛北弦伸手在眉心处摁了两下,心口憋着气。
行,真行!
越发无法无天了。
怀孕这么大的事都敢瞒着他。
椅子拉开,盛北弦起身,一弯腰,将边上椅子上的人儿打横抱起,迫不及待地往楼上走。
“欸……饭还没吃完呢。”盛北瑾吆喝了一声。
没人回应。
三楼,主卧。
盛北弦把人放在床上,转身去开灯。
楚心之就坐在床边,看着男人脱了身上的衬衫,露出健硕的上身,从衣帽间里拿了一件干净的羊毛衫套在身上。
深灰色,V领。
他穿起来特别好看。
楚心之自己都觉得自己心挺大,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欣赏美色。
收拾完自己,盛北弦居高临下站在床边,垂眸看着她,“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说啥?”楚心之仰着头。
“怀孕了怎么不告诉我。”
楚心之抚额,原来他在纠结这件事。
“我真的不晓得是不是怀孕了,今天早上才感觉到的。”她如实说。
盛北弦一张俊美异常的脸,写满了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