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有心事?”祎徵瞥了一眼溅在桌案上的墨渍道。
尚仙慌忙地擦去污迹,憋着一股气却又不出声。
“朕问你呢?你不是向来直言不讳的嘛,今天怎么扭扭捏捏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祎徵焦急的语气中又夹杂着些许不耐烦。
“是大皇子病了。”尚仙说完,长吁了一口气。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有人来禀报?太后瞧过了没有?怎么说的?曼柔怎么也不来知会朕一声?”祎徵不由地焦虑起来。
尚仙压低了嗓子,故作平静道:“大皇子八成是惊了风,已经请了太医,皇后娘娘特意交代不让告诉皇上,说是不想让您担心,朝廷政事要紧。”
“这个曼柔总是这样,什么事儿都搁在心里,只知道一个人去扛,朕待会儿就去看看她。”祎徵感慨地叹了一句。
“皇上心里明白就好。”尚仙不动声色地接道。
裕锦宫。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绿芜惊喜道。
“快起吧。皇后人呢?”祎徵温和道。
绿芜连忙起身,“娘娘在内室照顾大皇子呢。奴婢带您进去。”
祎徵跟着绿芜进了内殿,只见司曼柔正坐在床边给睡熟的初为掖被角,祎徵拉着曼柔的手走了出来。
到了正厅,曼柔才出声道:“皇上您怎么来了?”转而又瞪起了周围的一班宫女。
“莫怪她们,不是她们说的,是尚仙告诉朕的。若是没有她,皇后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瞒着朕了?”祎徵加强了语气似愠怒道。
司曼柔赶紧笑脸相迎:“皇上放心,为儿的身子不碍的,没什么大事,有我照顾着呢。”
“可朕怕为儿长大了,只认得母后,不认我这个父王咯。”祎徵打趣道。
皇后听了自然心花怒放,不好接口说什么,赶紧吩咐绿芜她们沏茶、递点心去了。待宫女一走开,祎徵扶着曼柔坐下,悠悠开口道:“为儿病了,你怎么都不告诉朕一声?”
皇后有些不自然地迎上祎徵的目光道:“臣妾是不想您担心,况且如今为儿已经没事了啊。”
祎徵摩挲着曼柔的手道:“你总是这样,像个姐姐一样地照顾朕,可是如今朕已经长大了,有些责任朕可以替你扛了啊。”
‘责任’二字在曼柔的心头一颤,旋即她又换上了端庄大方的笑容:“为皇上分忧也是本宫的责任啊。”
祎徵无不感动地将她搂进了怀里:“你啊,叫朕说你什么好?朕找你做皇后,实在是明智之举啊。”
“臣妾听这话怎么好像夸得倒是皇上您自己啊?”皇后做出不甘心的表情。
祎徵笑得合不拢嘴:“想不到朕温婉娴淑的皇后,也会说出这种玩笑话来。为儿什么时候睡下的?”
“才刚喝了药睡下,少说也得一两个时辰才能醒呢,太医说得多睡发发汗才能好得快,皇上有事先走就是了,为儿这儿有我呢。”皇后淡然说道。
祎徵有些不乐意道:“朕才刚来,怎么皇后就赶起人来了吗?好歹也等朕吃饱了,才能送客吧。”
“臣妾哪敢有这个意思?既然皇上想在裕锦宫用膳,那臣妾便先去准备了。”皇后满眼的喜色难以掩盖。
一餐饭食食得有滋有味、情意绵绵,久违的温存荡漾在二人的心间,洪升不合时宜地杵在了门口,却又不敢踏进门来。
司曼柔瞄见了,落落大方道:“洪公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说话?”
洪升面色讪然,尴尬地望了祎徵一眼。
祎徵却不以为意:“皇后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洪升只得嗫嚅说道:“奴才想请皇上借一步说话。”
祎徵略微喝了些酒,有些醉意道:“混账,皇后又不是外人,有事只管禀报,干什么吞吞吐吐的。”
皇后看着洪升面露难色,解围道:“我去看看初为,醒了没有?”
曼柔一走,洪升来到祎徵耳边道:“皇上,您今儿不是说好去逊妃娘娘那儿用膳就寝的吗?”
祎徵这才如梦初醒:“朕只想着来看初为,就把这茬儿给忘了,逊妃那里怎么样了?”
“逊妃娘娘没说什么,只差奴才问问万岁爷晚上还过不过去,若是您不去娘娘说她就早些就寝了。”洪升如实答道。
祎徵正犹疑间,却听得内殿传来叫喊声:“娘娘,你怎么了?”
绿芜哭哭啼啼地跑出来:“万岁爷,娘娘晕过去了。”
祎徵赶紧进了内殿,回头又对洪升道:“还不赶紧传御医。”
“是,皇上。”洪升急忙地跑了出去。
太医诊脉之后道:“娘娘是忧思过度,加上疲劳攻心,因而昏厥过去的,待微臣开几幅方子,给娘娘调理一二,不日就能康复。请皇上放心吧。”
听了这番话后,祎徵的眉头方才舒展开来:“赶紧地给朕开方下药去吧。”
又低声对洪升道:“朕今日就留在裕锦宫了,你回了逊妃,朕改日再去看她。”
洪升抬脚刚走,皇后就缓缓地睁开了眼:“皇上,臣妾怎么睡下了?”
祎徵心疼地道:“还说呢,你刚才晕倒了,可把朕给吓坏了。”
司曼柔慢慢支起了身子,咳了咳道:“臣妾没事,只是有点累罢了,害皇上忧心了。”
“怎么了,咳成了这个样子?”祎徵关切地抚了抚曼柔的后背。
司曼柔勉强地一笑:“臣妾只是有些口渴。”
祎徵听了赶紧起身去倒茶,然后小心翼翼地端到床边,轻吹了几次,才拿给了曼柔:“喝吧,应该不烫了。”
司曼柔点点头,慢慢地喝了下去。
“还要吗?”祎徵柔声问道。
司曼柔摆了摆手,“皇上天不早了,您也早些去歇着吧。”
祎徵扶着曼柔躺下,“你还没喝药呢,朕已经吩咐太医在煎药了,好歹等你喝了药朕才能走啊。”
“臣妾困了,药留到明天早上我再喝吧,皇上放心好了,臣妾一定说到做到。”司曼柔有气无力地说道。
“不喝药也行,那朕就留在这里陪着你。”祎徵坚定地说道。
“那怎么可以?您明日还要早朝呢,万一要是着了凉可怎么好?”司曼柔有些激动地道。
“就这么定了,你自己病着还替朕操心呢,这么久以来,一直是你照顾着朕,今日也该换朕来照顾照顾你了。”祎徵有些愧疚地说道。
司曼柔背过身:“那臣妾就先睡了。”眼角的泪水不住地流下来,沾湿了锦被。
一连五天,皇上只在乾坤宫和裕锦宫两处流连,皇上和皇后一下子成了鹣鲽情深的楷模,恩爱伉俪的典范,加上皇后素来待人亲厚,眼看着皇后得宠,不少人都是欣喜不已的。
“曼柔,今日觉得好些了吗?”这天,祎徵一下朝就着急地赶到了裕锦宫。
“臣妾本来就没病嘛,精神好着呢。”司曼柔兴高采烈地说道。
“今日天气不错,朕陪你去御花园逛逛吧。”祎徵说着伸出了手来。
司曼柔握了上去,“臣妾领旨。”二人便并行去了御花园。
“今日的天气,真是不错呢。”皇后微笑着说。
祎徵点了点头,“既然柔儿喜欢,不如中午我们就在这园子里用膳吧。”
“明明是皇上的主意,偏还要安上‘臣妾喜欢’的罪名。”皇后嗔怪道。
祎徵却不以为然道:“看来皇后的病的确是好利索了,都有精神和朕拌嘴了。”
“臣妾累了,不如在此处歇会儿吧,皇上。”近六月的天气,有些闷热了,皇后的额头渗出了汗水。
“好吧,让奴才们放上垫子再坐吧。”皇上说完,望了一眼洪升。
等二人坐定,祎徵喝了一口茶道:“这几日,为儿怎么样了,每次朕去看他,总是睡着,没什么吧?”
“臣妾问过太医了,太医说那些都是服药后的正常反应,为儿身子弱就得多休息,才能恢复过来。”皇后回答道。
“前几日,朕只顾着你,都没能顾得上为儿,待会儿你陪朕一块儿去看看他吧。”祎徵接着说。
“好,臣妾陪您一起去。”皇后温和地答道。
不等二人起身,绿芜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娘娘,不好了。大皇子他……”
司曼柔率先站了起来:“怎么了,为儿怎么了?快说啊!”
“大皇子他昏迷不醒了。”绿芜脱口而出。
祎徵蹙眉道:“曼柔别慌,有朕在,随朕看看去。”
裕锦宫,内殿。
一班太医聚在一起,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见到了祎徵更是慌得一个个跪了下来:“微臣无能,皇上饶命啊。”
“怎么回事儿,前几日你们不还信誓旦旦地告诉朕,说大皇子无恙了吗?如今又怎么说?”祎徵气急败坏道。
“大皇子他原本的病症是惊风,可用了药后,本已经见好了,可而今又似乎有了别的病症,致使大皇子昏迷不醒。”李太医无奈地答道。
“是什么新的病症?为何不赶紧抓药治病呢?”皇后叱责道。
“微臣一时也判断不出,故而不能开方下药,唯恐药力有损于皇子。”李太医惶恐道。
“那眼下你有何良策,总不能白白地干等吧。”祎徵忍不住勃然大怒。
“请皇上皇后给老臣一些时间。”李太医小声道。
“朕等得起,为儿等不起了。”祎徵大发雷霆道。
“皇上,不如让尚仙妹妹来瞧瞧为儿吧,或许还能有转机。”司曼柔恳切地说道。
祎徵毫不犹豫地下令:“快传御前侍女凡尚仙过来。”
“初为怎么样了?你们一个个出了事儿,还只知道瞒着哀家。”太后突然走了进来。
“母后,你怎么来了?”祎徵一脸诧异。
“大孙子病了,你们也不告诉哀家,哀家怎么能不来啊!皇后,初为怎么样了?”太后焦急地问道。
“为儿已经昏迷了,太医们束手无策,皇上去请尚仙了,只希望她能够救我的为儿。”皇后啜泣道。
“不要哭了,尚仙那丫头一定会有办法的,宫里头的好些危机不都是她一一化解的嘛,再说皇后平日行善积德,佛祖也一定会保佑初为的,他不但是你的儿子,也是皇上的儿子,是我朝的皇子。”太后镇定地劝慰道。
“母后,要不您还是先回宫吧,一有消息,儿臣会派人来通知您的。”祎徵提议道。
“不必了,哀家什么风浪没有见过,用不着担心哀家,哀家到底经历得多,比你们都冷静些,关键时刻也好给你们拿个主意。”太后不依不饶地说道。
“凡尚仙到~~~”
“奴婢参见太后、皇上、皇后娘娘……”没等尚仙说完,祎徵赶紧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救人要紧。”
尚仙先给初为把了把脉,心里了然了*分,后又拿出金针给初为扎了起来,不消一会儿,初为就发出了“哇哇~”的哭叫声。
众人都舒了一口气,太后问道:“初为这孩子好好的怎么会昏迷啊?”
“可能是之前李太医开的药多半有安眠的效果的缘故,而大皇子原本吸收药性的能力不定,故而惊风的症状虽然消除了,但药劲儿还是没完全散去,就产生了如今这般嗜睡的副作用了。”尚仙不紧不慢地答道。
“那这病得怎么治呢?以后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吧。”曼柔急切地看着尚仙。
“娘娘放心,奴婢那儿有些温和的丸药,研碎了化成汁液给大皇子喂服,就能药到病除了。”尚仙细细说道。
“今日可是多亏了你了,朕重重有赏。”祎徵的脸终于雨过天晴了。
“既然没事了,哀家也就放心了,可得赶紧回宫去给菩萨上柱香了。”太后转身欲走。
“儿臣送您回宫。”祎徵恭顺地上前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