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去倒垃圾的时候碰到了李若缺的姑姑, 对她寒暄几句她也爱搭不理的。要是在平常我也不会去拿热脸贴她的冷屁股,只是现在我要从她嘴里探听到一些事情。
我对她笑笑,“阿姨, 这些日子给您添麻烦了。”
她听了这句话, 倒是挺开心的样子,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你们付了钱, 我当然是要照应一下的。”
我点点头,“是啊,李若缺也多亏您的照顾呢。”
“可不是!他爸出了事儿以后, 这烂摊子可都要我一个人担着,我老公也死得早, 家里还有一个不争气的儿子。我还得抽出空儿来照顾若缺, 这里边的辛苦不是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能晓得的。”
若不是我跟她相处了这么长时间, 这番话听上去实在感人。
话头已经被引到我想引的地方了,我就不放过机会, 接话道:“那他的妈妈呢?上次听您说他妈妈在他一出生的时候就跑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露出狐疑的目光,“看你这丫头不像喜欢打听人家家里事儿的人呐,怎么今天突然问起这个了?”
我随意一笑,“这不是话讲到这里了嘛, 我也挺好奇的。”
“他妈呀……其实我跟他们家关系一直不怎么好, 别说是跟他妈了, 就是跟他爸——我亲哥都没什么话说。他爸那个人脾气暴, 喝了酒就动粗, 他妈跟他爸吵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只是一个女人哪对得过男人呐,那时候我经常见他妈鼻青脸肿的, 不用说都知道是谁打的了。”
“后来呢?”
“后来,他妈在医院生下了他。我跟他们家关系不好,也没去看过她。谁知道他妈在生下他以后没几天就从医院逃跑了,这事儿后来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你是不知道,他爸那脸绿得就跟什么似的……”讲到这里,她竟然笑起来,仿佛在讲一个与自己完全无关的笑话。
“那……那后来呢?”
她瞥我一眼,“哪还有什么后来啊,后来就是他爸把他抱回来了,喝酒照喝,骂人照骂。要不是我担待着,他李若缺早见阎王去了。”
“那……他爸爸有没有说什么?”
“谁敢去问他这事儿啊,谁问谁倒霉。谁要是在他面前提这事儿,一准被他揍得哭爹喊娘的。”
我心里更加疑惑,“那李若缺还有兄弟姐妹什么的吗?”
“兄弟姐妹?算得上兄弟的也就是我家那个兔崽子了,其他的都是远房表哥表弟的,一表三千里,大街上撞着了都不认识。”
我怕自己再问下去,会让她生疑,再说自己也确实不知道该问什么了,于是和她含糊了几句上楼了。
晚上的时候我想找李若缺本人来问问,但转念一想,他是最不愿意听别人提起自己的身世的。更何况我这样无缘无故地打探,蒙得过他姑姑,却不一定蒙得过他,这样做只会让他心生疑窦。
我思来想去,不知该从何处入手,突然瞥见书桌上的一本绿皮书。我把它抽出来,随意地翻了翻,从里面掉出了那天在火车站秦天写给我的纸条。
我拨了上面一排的手机号,他的手机开着却没人接。我犹豫一下,又拨了下面一排的宅电。
三四声响过之后,秦天接起了电话,“你好,哪位?”
“是我,上弦。”我停顿一下,解释道:“刚刚打你的手机没人接,所以就打你家的电话了,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手机调成震动了,我刚刚在洗澡,所以没听到。”
不知是不是因为用固定电话通话的缘故,秦天的声音此刻听上去格外的清晰、富有磁性,甚至有一种安抚人心绪的作用。
“找我有什么事么?”他问着,随即补了一句,“还是……”
我接过他的话头,实际上是掐断了他的话,“是有事想要问问你的意见。”。
我猜他想说的是“还是只是想找我聊聊天”之类的话。我觉得自己有些残忍,我是有了事才想到他,却还不想听到他作过多的猜测。
我把事情的原委和他说了一遍。
他沉吟半响,“你是怀疑李若缺和你有血缘关系?”
虽然他看不见,但我还是在电话这头点了点头,“因为那个胎记真的很特别,而且他没有母亲我没有父亲,我总觉得这之间有着某种联系……现在想起来,我和他好像真的有很多共通之处,口味、喜好、甚至是一种没办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的共鸣。”
“如果你们的胎记真的一模一样,那你们很可能是一对龙凤胎。有很多例子证明,双胞胎之间是有一种常人无法感受的默契的。”
“对,就是那种所谓的默契,让我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喜欢他,可是后来我发觉,我面对他就好像面对另一个自己一样。你知道吗?就是有点儿照镜子的意思……”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处处维护他,甚至不惜为了他和谨闹僵?”
听他提到谨,我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目光,却发现偌大的房间里其实只有我自己一个人。
我沉下一口气,“但是猜测归猜测,现在没有任何的证据能证明我和他是兄妹或姐弟。我试过从他姑姑那里打听一些消息,但好像没什么用。”
“傻姑娘。”电话那头的秦天竟然低低地笑出声来。
我被他的称呼和笑声弄得一头雾水,只听得他对我说道:“你想要知道这件事的真假,最简单最好的办法就是问你自己的妈妈啊。”
“……”我觉得自己的后脑勺挂下了三条黑线,“我怎么没想到……”
“所以你只能当我的下属。”秦天淡淡地说着,话中透出的得意之情却是隔着两个城市都感受得到。
看来,我是必须得回去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