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爷喝完茶回来,许老夫人已经把阮尚书送走了,至于他们怎么谈的只能从管家口中打听一二了。
阮尚书从许府回来想了许多,以往他对女儿太过疼爱,看她伤心难过就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其实,女儿的失意与许家恒又有什么关系呢!想当初许家恒被拒门外,回去以后积忧成疾生了一场大病,听阮氏提起的时候他也曾内疚过,后来许家恒终于康复了,压在他心头的大石才算落地。
想到这儿,阮尚书摇首叹气苦不堪言,他一门心思结交权贵有错吗?!他想得到更多权力没有什么不对,朝堂之上历来是个倚强凌弱的地方,只有说话有分量的大臣才有发言权,无权无势的小人物只能躲在他们背后点头应和,还得时刻担心一不留神得罪了谁,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别说升官就连性命都堪忧啊!他为自己未来打算确实没错,但错就错在不该拿女儿的终生幸福作为筹码,与曹丞相攀交情的方式有很多种,他为什么偏偏想用这种方式来讨好对方,还不是想一劳永逸图个安心么!
然而,阮若诗的不幸是他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的,曹丞相将丧子之痛转化为对阮家的仇恨,曹阮两家的矛盾化也化不开,软尚书请了好多官场上的朋友帮忙求情,如今只能等曹丞相消消气再说了。唉,曹公子暴毙又不是阮若诗害的,他们曹家凭什么指责她呢,归根究底,还是官大压死人啊!
现在,许老夫人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不再追究谁对谁错,总之,许家恒和阮若诗是决计不可能在一起了。如此说来,也算趁了他的心意,他希望女儿放下过去重新开始,管他曹公子还是许公子,统统都忘了吧!
阮尚书实现了他的承诺,阮氏也就不能闲着,她答应过大哥说服阮若诗回家,但怎么个劝法就是她说的算了。阮若诗来一趟不容易,真要这么走了,许家人岂不更得意!阮氏心里不服气,却又无可奈何,既想息事宁人又忍不住放手一搏,反正她在许家遭人排挤,不如豁出去了。但这一切要视阮若诗的决定而定,她要是能忘记许家恒,做姑母的怎又忍心让她重蹈覆辙,如果她依然坚持,那么,她就需要有人指点了。
翌日,阮氏来到阮若诗的房间,琴儿见她来了,连忙请她照看小姐。说“照看”是好听的,其实是要她盯紧小姐怕她跑了。阮尚书有言在先,小姐离开房间半步她就要遭殃了,这几天吃住都在一起,生怕有个闪失无法交差。幸好后天就要回京了,不然真够她头疼的。
“许夫人,麻烦你照看小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琴儿恳切地请求阮氏帮助,阮氏了然地笑了笑,“放心吧,你去办你的事,我照看她!”
听她亲口保证,琴儿这才放下心来,回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阮若诗,轻轻地关上门,让她们好好聊聊。
“若诗,大哥后天就要回去了,你的行李都准备好了吗?”阮氏明知故问,她知道阮若诗什么都没准备,也没打算离开这儿。
“姑母,我不会走的……”阮若诗倚着床上的帐幔,两眼无神地望着紧闭的门窗,“他关得住我的人,关不住我的心,从我离开京城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回去。我回去还有意义吗?我可是京城的瘟神啊!”
阮若诗自嘲地笑了笑,随手撩起帐幔看它在手中滑落,如此反复几回,也没抬头看阮氏一眼。
“若诗,你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你明知道大哥一定会带你走的。大哥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吗,他不可能留下你的,更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阮氏走过去坐在她身边,轻柔地抚摸她的长发,“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会做得不偿失的傻事,对吗?!”
阮若诗凄然一笑,淡道:“我现在什么都不在乎,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呢!父亲若是非要我走,我也不会跟他到京城的,也许不用离开云雀镇我就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阮氏听出她话中含义,吓得一把抱住了她:“傻孩子,你别说这种话吓姑母好不好,大哥都是为了你好,他是你父亲,不是仇敌,你不该这样对他……”
阮若诗摇头苦笑,蓦地流下眼泪:“对不起,我对不起父母,可是,我没有办法,真的活不下去了,我没有办法……”
阮氏轻拍她的背没有言语,脑子里的那个念头越来越强烈,阮若诗没有许家恒就活不下去,她怎么能见死不救?!就算是为了一心求死的外甥女,她也得放手一搏啊!看来,一切都是天意!
“若诗,不要绝望,谁说没有办法?!”阮氏面带微笑,狡黠地望着她,刻意停顿了下观察她的反应,“不要忘了,姑母也是许家的人啊!”
阮若诗坐直身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姑母,你、你有办法?!”
阮氏含笑点头:“据我所知,今晚就有个机会,只要你跟家恒生米煮成熟饭,还怕许家赖账不成?!”
“这、这……”阮若诗满面通红,虽说她爱许家恒爱得失去了理智,但也是有羞耻之心的,她为难地咬着唇,怯生生地问,“家恒若是不愿意呢?我、我总不能强迫他呀……”
“呵呵,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情到浓时云雨交融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些话我原本不想说的,但是眼下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出此下策。怎么,你是不是不愿意啊?”
“我,我……我不知道……”阮若诗那双水眸红通通的,她确实想得到许家恒,却不是用这种方式,“男女之事你情我愿,就算我能不顾颜面投怀送抱,他也未必就范!真若如此,我不就更没脸见人了吗?!”
“你呀,就是太老实了,你真以为男人都是坐怀不乱的君子么,告诉你吧,美人当前,没有哪个男人能逃得了,没听说过英雄难过美人关吗,再说了,你和家恒可是有感情基础的,只要火候到了,两个人自然就在一起了。若诗啊若诗,这的确是一招险棋,只要成了,你便可以达成所愿,如若不成,可能真要背上一辈子的恶名,这你要想清楚了才行!”
“我还有什么好想的,最起码我有一半的胜算,如果真能跟家恒在一起,哪怕只有一晚,我也心甘情愿!”
阮氏松了口气,佯作关切地拥着她的肩膀,柔声道:“放心,姑母为了你一定会成就这桩好事。”
阮氏为了扳回一局,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她利用阮若诗急于求成的心理,想出这种馊主意成全她。阮若诗满脑子只想着许家恒,这种时候身边也没有个商量的人,只当姑母是对她最好的人。堂堂尚书千金必须用自己的身子才能留住男人,未免太可悲了,万一这招也没用的话,她的骂名就不仅是克夫,还有一条就是不守妇道。
阮氏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她知道许老爷和许家恒今晚要到酒楼应酬客人,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上次许老爷出门谈生意,收到家书匆忙返回,虽说那纸契约是签下了,但还有很多细节没有谈拢,于是,金矿主为表诚意专程登门拜访。
入夜,许老爷和金矿主酒已半酣,许家恒谈妥了合约上的所有细节,正准备和父亲回去,却见县太爷不请自来。金矿主得知来人竟是云雀镇的一县之主,不由觉得很有面子,连声称赞许老爷够本事,酒桌上谈生意也能请来这种大人物。
许老爷自从和县太爷交恶,就没有坐在一起喝过酒,他看县太爷很有诚意,金矿主又夸自己本事,喝得醉醺醺的他不禁有些得意忘形,开始跟县太爷称兄道弟,当着金矿主的面耍尽威风。
三人喝了几个来回之后,县太爷邀请他们去县衙赏月听曲,金矿主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当即应承下来。许老爷不好意思扰了他的兴致,况且县衙又不是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就答应了一起同去。许家恒看时辰太晚婉言谢绝,禁不住三人的游说,硬着头皮跟去了。
这出戏是阮氏设计的,她告诉县太爷阮若诗想与许家恒见面,而且阮尚书已经默许了。如果他不帮忙,就让她大哥亲自找他。县太爷怎敢质疑她说的话,得罪阮尚书他还要不要活了,既然是阮小姐想见许公子,那就不妨成人之美,许公子好歹是位君子,应该不会趁机占便宜的吧!
县太爷只担心阮若诗的清白,却不想最需要担心的人是许家恒,阮氏安排阮若诗和许家恒生米煮成熟饭,势必要做足准备功夫,到时候许家恒能否跑得掉还是个问题哪!
县太爷请来歌姬献唱,许老爷和金矿主左拥右抱乐不可支,美人如花美酒如蜜,他们恨不能一醉不醒尽享温柔。许家恒对主动贴上来的歌姬躲闪不及,借口身体不适先走一步,县太爷岂敢轻易放他走,朝早有准备的家丁使个眼色,立马有人驾着许家恒送到了客房。
许家恒酒量一般,喝了十几杯酒已经有些醉了,两名家丁一左一右驾住他竟是动弹不得,嘴里唤着“叶儿”,人被推进客房。许家恒还没站稳,两名家丁就匆忙离开,隐约听见房门上锁的声音,踉踉跄跄地走过去拍门。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叶儿在家等我呢……”许家恒含糊地叫了几声,忽觉房里的香气浓得呛人,下意识地掩住口鼻,来回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