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第四十五章 你最真,我知道

耶律祁扑到了景横波身边。

他带着姐姐过来,一到这里,就让耶律询如去缠紫微上人,自己冲到景横波身侧,看她毫发无伤,微微放心。

对面有一只灰兔子一样的东西,蹲着,以一种无辜无害的姿态,在吃着松子。

耶律祁没空关注那兔子,他发觉景横波有些不对劲。

她脸色发白,面容僵硬,目光定定地盯着前方一点,但却根本没看着那一点,倒像透过那里,看更远的天地。

她眼神里有微微的厌、深深的痛和无尽的恐惧。

是什么让她疼痛和恐惧?

他盯着那双乌黑眸子里漂浮的黑色的幽火,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也慢慢抽紧。

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然后他听见景横波,对着他,用一种幽冷、缓慢、充满绝望的声音问:“宫胤,想杀我吗?”

耶律祁震了震。

一瞬间他想纠正,他永不愿做任何人替身。

他想大喊,惊破她此刻梦魇。

然而多年来挣扎作战的经验立即告诉他,此刻,她在破境。

她曾受至重之伤,却不得发泄,强自按捺,以嬉笑掩盖内心创口。

看似完整如意,实则危机重重。因为天下任何宗门的重要心法,首先就要求一个完整强大,毫无裂痕的心境。

用黏胶黏好伤口,再涂上一层鲜艳的红,不代表那心,就再没了伤口。

这是潜伏的暗疾,窥伺在她成就武学的路上,不能摆脱和真正放下,她就随时可能爆发危险。

今日结果,关系她今后能否天地有大自在,关系心魔能否破尽。

他吸一口气,此刻才听清楚那句问话,心顿时钝钝地一痛。

帝歌雪夜逼宫那夜,他在府中,和面具人长谈帝歌大势,忙着勾心斗角。虽然后来知道了经过,但当日她和宫胤之间的私密谈话,他是第一次听见。

相爱的人之间,竟曾有这样的问话。

他不知道宫胤当日怎么回答,他却只想在此刻,助她一臂之力。

以一个新结果,覆盖当日深雪旧痛,换一个新天地。

“不。”他立即道,“横波,这江山天下,没那么重要。他们闹他们的,我们走我们的。”

景横波微微一震。

一片冰冷中,听见这样一句话,就似看见飞雪之中,忽然亮起了一盏灯。

走我们的。

大笑拂衣归矣,向名花美酒拼沉醉,天下事,公等在。

她心中有一处冰凉,微微一震,破了。泛起一股温暖的气流。

……

下一瞬景象忽然又转,长长宫道,她双手捆着锁链,身后是押送她进宫的反对派大臣,对面是衣衫如雪的他,一身冰晶琉璃彻。

“宫胤,你好狠。”

下面是一场戏,或者说,她当时以为的戏,其实不是戏?还是所有的场景,都是戏?

……

耶律祁闭了闭眼睛。

他知道这段对话的下文,因为当时景横波和宫胤,是当着群臣的面对话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他知道这些对话,是景横波深痛于心的症结,无论将来是怎样解释,那一刻伤害终究已经造成。

从他的立场来说,他没有必要去帮宫胤重建在景横波心中的形象。

然而这关系到景横波的心境。

他终于开了口。

“横波,相信我。”

她又是微微一震,心深处某处“啪”地一裂,回旋起一片雪白的气流,如明月濛濛之光。

……

场景又变。

宫殿里到处都是阴暗的角落,阴暗的角落里站满阴暗的人。每个人面孔都模模糊糊,只有站在廊下的他,雪一般清亮和冷。

她手上沾满粘腻的血,那是翠姐的血,翠姐的尸体还在她怀中,一寸寸冷却。

“宫胤,你刚才为什么不在?”

……

为什么不在?

耶律祁上前一步,接住了她茫然抬起的双手,紧紧握住,用掌心温暖她此刻的冰冷。唏嘘一声,声音轻柔。

“我在,我一直在,给我时间,我一定回来。”

她又是一颤,体内尘散光生,射一抹笔直的光。

……

再下一刻,还是那锦绣堆玉的殿室,明城在激愤地滔滔不绝,他沉默站在廊下,面容凝定如雕像。

她缓缓抬手,对着他,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宫胤,这么久,这么久,我和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是倾心相待还是有心暗害,是想夺权,还是仅仅想夺你的心……告诉我你知道。”

说完这句话,她有点茫然地退后一步,肺腑深深地痛起来,记忆告诉她,这个问题,没有等到答案。

……

耶律祁面容也渐渐苍白。

他看得见她眼底一寸寸燃起的光,也看得见那些光在瞬间之后如被风吹灭,他看见她神情的挣扎,在纠缠过去和希冀未来之间徘徊。

他听见这一声声问句,难以想象在他面前,放纵明朗的景横波,竟然也会这般委曲求全,这般轻声软语,这般近乎以祈求的卑微姿态,去求一个人的答案。

有那么一瞬间,他生出对那个男人的恨和嫉妒。

恨他如此忍心伤她不知珍惜,嫉妒他如此有幸得她之心。

他一生自在,不拘悲喜,当初伤景横波时他还未曾太爱,不曾有痛彻感受,然而此刻,他恨宫胤,也讨厌自己。

那些说出口的话,做出来的事,不过是政客的挥手云雨,谁想过要给受伤的那人补偿?

就在此刻。

他道:“是的,你最真,我知道。”

她停住后退,抬起头,眼底渐渐绽出光亮。

……

下一瞬她扶住梳妆台,只觉得肺腑剧痛,如被人狠揍一拳,感觉到唇齿间的血腥味。

“宫胤……原来,做再多,想再多,不过都是我……自作多情。”

“不。”有个声音立即答道,“没有谁自作多情,情一直在。”

坚定,明确,不容置疑,如钉子一字字钉入她心深处,要将昔日伤口弥补。

她的呼吸微微急促,脸上渐渐恢复血色。

那夜的飞雪在倒退,狂风在停歇,冰冷的空气慢慢回暖,听见心跳动的声音。

远处天幕深处,无数画面交替闪现,如雪片纷飞,渐渐冲毁她心深处的桎梏和堤坝,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为一些故意埋藏的真相的闪现,而忽然心惊。

忽然就到了皇城广场。

她坠落开国女皇神像之下,对面宫门轰然开启,他被众人围拥,缓缓而出。

隔着长长宫道和泱泱人群,她和他对望。

一霎心境改,一霎思潮涌,她心中隐约知道要发生什么,但此刻已经不愿,她的步子开始踉跄后退。

……

耶律祁一直盯着景横波的神情。

他的回答,每一句都仔细斟酌,每一句都力求弥补她的伤口,他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整个经过现在在她面前重新推演,每句对话的变动都可能导致抉择的不同,而改变了的抉择是否也会紊乱她的心境,他不知道。

他只能尽力求一个好结果。

他也微微紧张,下一瞬,就该是广场决裂,景横波的匕首,插入宫胤的胸膛。

这一路心境回溯,她的心情应该已经没有那么决绝惨烈,那么这最后一刻的选择,关系到她最终能否成功。

只要她弃刀,醒转,从此心如明月,不然尘垢。

景横波手一抬,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匕首。

她一向都随身带着短小匕首,这是当初宫胤让她养成的习惯。

耶律祁迎上一步,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希望这刀插入自己的胸膛。

此刻他代替宫胤,景横波这一刀如果还是捅了出来,那代表她永不原谅,她一生和宫胤,再无希望。

她抓紧匕首,眼底光芒奇异。

他有点紧张地等着她的抉择。

“宫胤……”她梦呓般地道,“你要教会我绝情,那么,你呢?”

下一瞬她手中匕首,猛地向自己胸口插下!

……

“嗤。”

刀尖入肉声音低微,却如惊雷响在耳侧,热热的液体喷出,溅了她一脸。

她霍然睁开眼睛。

睁开眼第一瞬间,只觉天地特别明亮。

第二眼,看见一个人的后颈。看见他乌黑的长发,柔软地落在自己胸前。

然后她才发觉,自己抱着一个人,手被那个人的手抓住,她怔了怔,感觉到手上抓住的匕首,脸色立即变了。

“耶律祁!”她一声惊喊,手却不敢动。

她能感觉到,自己手里的匕首,正插在耶律祁的胸口。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心里迷迷茫茫的,觉得很累,也觉得心里很空,隐约记得,似乎将帝歌事变又重历了一遍,但似乎过程和结局,已有不同。

她记得最后一刻,她的匕首换了方向,选择插入了自己心口。

那么……

她低下头,打量此刻的身位,是耶律祁及时冲了过来,用自己的胸膛挡住了她的匕首,所以此刻,是她抱住耶律祁的姿势。

她急忙松开手,扶住耶律祁坐下。

那柄匕首果然插在耶律祁当胸,好在离心口还有点距离,耶律祁过来挡住这一刀的时候,自然算过了位置,但景横波一时也不敢拔刀,盯着那刀发呆。

她自己也不明白,最后一刻为什么会选择自刺,此刻看着耶律祁血迹殷然的胸膛和苍白的脸,想着如果那一刻身边没人……不禁激灵灵打个寒战。

“老不死!老不死!”她对着上头怒吼,准备和紫微上人要一点丹药什么的,先给耶律祁补充了元气,再拔刀。

耶律祁微微睁开眼睛,唇角一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没事,拔吧。”

上头传来紫微上人忽远忽近的声音:“景横波你有脸喊我?你闯关怎么闯成了这样?扣分!扣光光!”

“扣光就扣光!”景横波喊,“给你再扣二十分,扔颗药下来!”

“药来了!”砰一声什么东西坠落在草地,哎哟哎哟地爬起来,景横波一瞧,头更加大了,耶律询如被扔下来了。

景横波想骂紫微上人三天三夜,但现在更想藏地洞里去——她把人家的弟弟重伤,怎么交代?

耶律询如没顾上理她,先对天上大喊:“紫微,你胸肌好像薄了点,瘦了?最近有心事?我和你谈谈心好不好?”

远处砰嚓一声,似乎有什么物体撞在了山壁上。

景横波现在可没心情笑,愁眉苦脸地塌着肩,准备迎接彪悍姐姐的狂风暴雨。

唉,她要是准备打脸,自己要不要迎上去?

耶律询如喊完,也没指望紫微上人应答,随意转头,忽然嗅了嗅鼻子,狐疑地道:“血腥气?”

景横波垂头如忏悔。

耶律询如已经走了过来,十年盲女生涯,她锻炼出了很好的平衡感,走路慢但却稳,她似有心灵感应般,直直走到耶律祁身侧,蹲下,一摸,撇了撇嘴。

景横波正想和她好好商量,到底怎么拔刀最安全,耶律询如已经抓住刀柄,手一抬,随手便将刀拔了出来。

耶律祁身子往上一挺,鲜血噗一下喷了景横波一脸。

不等呆若木鸡的景横波反应过来,耶律询如已经非常熟练地按住了耶律祁胸前伤口,转头吩咐景横波:“帮个忙,脱了他衣裳。”

“啊?”景横波一傻。

“不脱衣裳怎么裹伤?”耶律询如口气如对白痴。

“哦哦。”景横波急忙去解耶律祁衣裳,耶律祁已经晕了过去,脸色惨白,但从头到尾,一声没吭。

景横波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三两下解了耶律祁上衣。

“清水,布巾。”耶律询如一边吩咐一边从怀里掏金疮药,看样子是常备的。

景横波撕下第二层衣裳内襟,撕成长长布条,她知道不必和紫微上人要干净布,那家伙不会有的,保不准扔下自己的内裤。

打来清水,洗净伤口,上药包扎,从头到尾都是盲了的耶律询如动作,速度极快,不过几个来回,她已经包扎完毕,伤口妥帖,手法比一些经年护理的人都漂亮。

景横波瞧着,却有些心酸——从耶律询如拔刀的随意果敢,到她处理伤口的熟练自如,可以想象得到,受伤,对这对姐弟来说,想必是常事。

耶律祁一直没有醒,神情很平静,没有受伤的人昏迷中常有的苦痛之态,但景横波总觉得,他是故意将眉头展开,在昏迷中也在隐忍。

隐忍着,不让在乎的人担心。

耶律询如忙完,随手推景横波一把,道:“愣着干什么,去洗脸。”

她竟然连景横波溅了一脸血都知道,而且她自己脸上干干净净,一滴血都没有。拔刀的时候,她及时偏过了头。

景横波听着她声音如常,毫无怨怪,自己倒觉得心里发堵,愣了一会儿,还是起身去河边洗脸。

对着河水里满脸血的人影,她发了一阵呆,将先前的事情细细想了想,越想到最后,越浑身发冷。

她坐了好一会儿才走回去,顺手采了些野果,回来的时候看见耶律询如居然在飞快地穿针走线,缝一个沙袋,虽然针脚很粗,有点歪歪扭扭,但基本形状还在。景横波看了看,她是以比较坚硬的松针做针,拆下自己衣裳的线,又裁了衣裳上的布,缝成布袋,灌满了细沙,压在耶律祁伤口上,又用带子缚住,压了压,才眉开眼笑地道:“这样好得快,伤口也容易长拢。他的伤口我都是这么处理的,不留什么疤。哎呀我的小祁这么好看,怎么能留一身乱七八糟的疤呢。”

景横波蹲在她身边,盯着她的脸,觉得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位姐姐才是女神。

她行事做派,总让你觉得虎躯一震,却又衷心佩服。

“小祁这又是怎么了?”耶律询如抚摸着他的脸,喃喃道,“遇上敌人了吗?”

景横波怔了怔——姐姐这么聪明,没猜到事情和她有关?

但无论如何,她不想说谎推卸责任。立即垂下头,老老实实地道:“不是,是被我刺的,我中了幻兔之王的蛊惑,险些自杀,他帮我挡了一刀。”

耶律询如一直没有看她,此时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景横波觉得她神情里似有笑意。

“是吗?”她轻松地道,“那没关系,男人嘛,就该为女人挡刀的。”

她似乎心情不错,甚至吹起了口哨,神采飞扬地道:“带他回去养伤吧,死不掉。不过我背不动他,你背他好不好?”

景横波低头看了看,有点为难,耶律祁的衣裳刚才被耶律询如撕得差不多了,现在完全那个衣不蔽体。他的肌理十分漂亮,宛如雪白大理石,却更有质感和弹性,肌肤在日光下闪耀微光,锁骨肩线线条流畅,透出男子骨骼的力和美,这是一具成熟而诱惑的男人躯体,她如果这样背回去,就算自己无所谓,只怕那一群就会引起动荡。

耶律询如笑盈盈的,似乎对这样的动荡乐见其成。

景横波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不要想太多,伤者重要,正要背起耶律祁,忽听头顶上,紫微上人那一时好听一时难听的声音又冒了出来。

“考验不过关,扣分;耶律祁帮忙作弊,扣分;坏了我老人家规矩,扣分;为了表示对你们的惩罚,都不许回去,给我到雪谷野外生存一个月再说!”

“喂喂喂你讲不讲理!野外生存你让我一个人去,别捎上他们!”景横波急了,这什么时候,搞什么野外生存?耶律祁重伤,耶律询如盲眼,身体也不行,这样的组合,去野外生存?还雪谷?想冻死伤者?

可惜老坑货从来是“你想做什么我偏不做什么,你不想做什么我偏做”,景横波话音未落,就已经被猛地拎起,伴同她的还有耶律祁和耶律询如,风声呼呼里耶律询如犹自在笑:“紫微紫微,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带我,在天上把整个七峰山都逛一逛?咱俩看起来一定很神仙眷侣的……”

景横波觉得,这世上能让紫微上人心生烦躁,放弃过多整人手段的唯一一人,大概就是耶律询如,所以很快,她们就被扔了下来,紫微上人飞快地留下一段话就跑了。

“第七峰雪谷。考试题目雪谷生存一个月。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反正一个月之后我会来接人。雪谷之外我已经设了阵法,谁也闯不进来帮你们。这是最后一个大题目,十分,完成之后我就考虑给你们解毒,完不成就留下来永远挖洞吧呵呵呵。”

“我愿意留下来挖洞,陪你一辈子!”耶律询如高喊。

没有回音,景横波相信那老不死一定瞬间飙出了十里之外。

一阵带着雪的风飘来,景横波激灵灵打个寒战,此时才来得及看四周环境,一看之下忍不住骂声坑爹。

居然真的是冰天雪地,寸草不生。

这谷三面悬崖,一面出口,不用看,出口那面一定已经设置了进不来出不去的阵法。谷中风强雪紧,四野茫茫,远处似乎有一处密林,林中隐约有森然嚎叫之声传来,震得峭壁上雪片簌簌抖落。

景横波低头看看,雪快要没到膝盖,最起码五十公分积雪。

这季节外头近秋天气,这谷中却像是常年寒冬,七峰山的第七峰,向来是最危险紫神秘的地方,据说在某些特别隐秘的地方,还有七峰山独有的雪山野人。她算着还要有阵子才能过来,这老不死这么快就把她扔过来,是受了什么刺激?

景横波看一眼雪野,吸一口气,回头看看雪地上的耶律祁和脸色发白的耶律询如,心里明白这不是自己骂紫微或者发呆的时刻,现在等于是生死危境,她是唯一一个健全人,她有责任照顾好另两个,大家一起完完整整出去。

她知道,以紫微上人的恶质,也许未必会眼看他们死在这里,但是让他们冻掉点零件什么的,这老不死一定不会在意的。

三人衣衫单薄,首要便是保暖,寻找个可以避风的落脚处。

她将雪地上的耶律祁抱起,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了,重伤失血后被扔来这里,几乎是找死。

耶律询如叹口气,神情有点后悔,默默开始脱自己的褂子,景横波拦住,背过身,脱下了自己的第二层深衣,裹在耶律祁身上。

耶律询如神情似乎很满意,景横波忍不住刺她一句:“非要把你弟弟衣裳扒光,现在后悔了吧?”

“本来想让你看看小祁漂亮的身体,谁想得到这些事。”耶律询如毫无愧色地道,“不过我想他自己也是乐意的。”

景横波懒得和她辩论,耶律询如说大气也大气,说狡猾也狡猾。完全就是个自如切换的多重人格。

景横波背着耶律祁,牵着耶律询如,在雪地里艰难跋涉。她想瞬移,却发现雪地之上瞬移很费力气,也没有平地来得远,她还得保存力气,保护这两人熬过一个月,不敢随便耗费自己的能力。

看来,紫微上人把她扔来这里,还想锻炼一下她在不同介质上的瞬移能力?这里有雪,有冰,有沼泽,如果能在这些地方也瞬移自如,此后天下什么地方她都可去得。

雪地行走,尤其还背着一个人,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每一步雪都深深漫到膝盖,拔出时脚底似有吸力,用尽力气,景横波有些恍惚,想起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也背过一个人,还困在一个网中,但那路走得没有这次艰难,背上的人冷冷淡淡,和他胸膛接触的肌肤却似有暖流……

她震了震,苦笑了笑,笑自己何时何地,都要冒出些不合时宜的回忆。

背上耶律祁特别冷的胸膛,也提醒了她,软弱和回忆,对现在的处境,没有丝毫帮助。

当初山林求生,她身边一直有一个强大的人在;此刻雪地生存,她却要完全靠自己甚至承担了他人的生死。

她加快了脚步,额头有汗慢慢渗出,询如就像能看见一般,掏出手帕给她擦汗,道:“流了汗再吹风,会得伤寒。”

“会一直很暖和的。”景横波一抬头,“就在这里吧。”

这个位置面对密林,比较高,背靠崖壁,可以将整个山谷的地势都收于眼下,头顶的峭壁近乎九十度,滑溜溜的都是冰雪,没有人能攀援而下,可以说相当安全且背风。

景横波搓着耶律祁的手,他脸色越来越白,越来越透明,气息微弱,寒冷恶劣的环境会加重他的伤势,他必须要马上御寒。

是先做雪屋子还是先打猎弄来兽皮给他裹上?

景横波没有多想,掏出匕首,找到雪堆,切出约一米长,半米宽,二十厘米厚的大雪砖,嚓嚓声音不绝,很快她就切出二十多块相同的大雪砖,再用匕首砍下一片结实的树木板,将雪砖拍实,再清出一块直径约三四米的空地,先将雪砖竖起打好地基,再一层层将雪砖垒起,每一层都比前一层要稍稍往里倾斜,到顶上时便成了半圆形的雪屋,再用雪将每层的雪砖的缝隙都抹上,历时半个时辰,雪屋已经盖好。

景横波没有挖门,只在地上挖了一个通道可以进入,这样室内会更暖和。

这雪屋的基本做法,是她从当初那个生活窍门百科书上看过,因为简单便记住了,没想到现在能派上用场。

这个过程中,耶律询如一直在给耶律祁搓身体,保持他的温度。景横波搞好雪屋,连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急忙将两人推进去,耶律询如一进去就感叹:“好暖和,想不到你这个养尊处优的女王陛下,竟然会做这个。”

“我会做的多呢,这年头女王不好做,杀人放火打怪除妖雪地生存样样得全能。”景横波正想着这雪屋里不知道能不能生火,不能生火耶律祁要怎么驱寒,就见耶律询如拿着一块圆石,取了耶律祁的剑,慢慢地凿,一边凿一边挥手赶她:“去打猎吧,记得尽量选择危险性不大,但体型庞大油多皮毛丰厚的。”

景横波一笑出门,觉得有耶律询如在,哪怕她什么都不做,自己心都定了许多。

她走出两步,又站住,道:“询如你在耶律家族那么久,有没有拿到过天香紫?要是有天香紫就好了,耶律祁就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她总觉得,耶律家三公子对询如,似乎有种特别的感情在,有没有可能给询如一颗?

“拿到过一颗最高等级的,给了小祁。”耶律询如抚摸耶律祁脸庞的手指轻柔,“也不知道小祁用了没有。”

景横波霍然回首,“只一颗?”

“当然。”耶律询如笑道,“你以为天香紫是满大街卖的蚕豆吗?就算是最低等级天香紫,以我和小祁在耶律家族的地位,也不容易拿到。那唯一一颗最高等级,我让他留着保命的。也许他带在身上,等会儿如果他真的熬不住,就让他拿出来吃了。”

景横波张张嘴,想说话,终究没能说出口,她似乎再也不敢看耶律姐弟,一低头,快步出去了。

她步子太快,近乎踉跄,风雪扑面而来,她抬起头,似乎没感觉到那彻骨的寒。

当初那一颗最高等级的天香紫,他送出来时如此漫不经心,她也就漫不经心地以为,那玩意他随手就用,抛出来如抛一颗蚕豆。

是她笨。这么久她也该了解他,天大的事情,到他那里,也不过一笑随意,不愿给他人增加太多心理负担。对于他,给或者得,都心地自在。

她紧紧衣襟,奔密林而去,她要去猎一只最大的雪兽。

她走后不久,雪屋里,耶律祁缓缓睁开眼睛。

仿若心灵感应般,耶律询如立即凑了过来,对着他的眼睛,展开自己从容的笑脸。

耶律祁眼神微微疲惫,轻喟一声:“何必和她故意这么说?你明明猜到天香紫给她了。”

“就知道你在偷听。”耶律询如拍拍他的手,“做好事不说出来,好比锦衣夜行嘛。”

耶律祁轻咳,“你这是在加重她的负担,她承受的已经够多。”

“我不这么认为。”耶律询如不以为然,“你的心意,为什么不能让她看见?爱就坦荡地爱,恨就明白地恨。我不强求她做我弟媳妇,但我也不赞同你不敢争取。”

“不敢争取么……”耶律祁微微摇头,笑了笑,“不,我也不这么认为。”

“你到底怎么受伤的?景横波这种人怎么可能自杀?”

耶律祁眼神微微一暗,按住了胸口,这一刀很深,很危险,可以想象,当时景横波用了多大力气。

寻常人自刺难免手软,她为何如此决绝?是心中充满太多破釜沉舟的决心,还是那一刻她依旧伤心欲绝?

随即他轻轻一笑,“这就是我要你,不必费太多心思的原因。”

“嗯?”

“她在幻境中,因为我的参与而改变了心情,但她心中依旧有疑虑有不安,她那一刀自刺,是试探。”

“试探?”

“她重新选择,没有再对宫胤刺出那一刀,却选择了在宫胤面前自刺。她是想看看,宫胤会不会救她,宫胤是否坚定地爱她。宫胤到底有多在乎她。”

“景横波不像这么脆弱的人,她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去求别人证明对她的感情。”

“她不需要别人这么做,却需要宫胤。”耶律祁轻轻一笑,笑容里终于露出一丝难掩的寂寥和疲倦,“如果她清醒着,她确实不会这么做。但幻境里展露的,是人内心深处最深的脆弱和祈求,这正说明了,她对宫胤的在乎,和不一样的感情。”

……

密林里,景横波找到了一棵百年老树,果然在那老树的洞里,发现了一只冬眠的雪熊。

她弯身就去拖雪熊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的屁股。没能拖出来,却拔下了那巨大的熊屁股上一大把毛。

熊的吼声惊天动地,整个山谷都似在颤抖,无数雪块簌簌坠落,哗啦啦打在雪屋上。

“你看,她还是很在乎你的。”耶律询如快活地道,“一开始就挑上了雪熊,啧啧,能让冬天最懒的雪熊这么快惊醒,她激怒雪熊的手段一定很缺德。”

耶律祁似在微笑,眼神却闪烁着担心,忽然道:“挖个门洞……姐。”

“为什么。”

“对着树林的门洞……”

耶律询如叹口气,“你又不能去帮忙,这么远,看得到吗?”

可弟弟固执的神情,让她无法拒绝,她只得按照耶律祁指点的方位,在雪屋对着树林的方向,挖了个门洞,让耶律祁半躺着,可以勉强看清对面树林的动静。

门洞一开,就有风直对着耶律祁吹来,耶律询如又叹气,悻悻地爬到雪屋外,愤愤不平地对天大叫:“老天!耶律姐弟都是情种,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们得偿所愿!”

她的喊声震得上头雪崖簌簌响动,啪一下一大蓬雪落在她脑袋上。

耶律询如拍掉头顶的雪,愤怒地指着老天,“这辈子老娘不能了,下辈子我一定捅破你!”

……

密林里被激怒的巨熊,站起来足有一人半高,景横波仰头望去如见小山,只隐约看得见那兽咧出的发黄的獠牙。

巨大的阴影覆盖在头顶,似乎抢占了头顶的空气,她觉得呼吸有点困难,然而她却丝毫没有停留,身影一闪,撞向巨熊,怀中薄刀唰地一亮,在雪地上依旧可以看得见那极光般的一闪。

她的速度可谓天下第一,熊果然没能躲开,刀却也没能插入熊的肚腹——刀在那雪白的毛上,直接滑了过去。

她心中一沉——这七峰山雪谷的熊,果然与别的地方不同!

……

耶律祁一直没肯闭目休息,虽然他知道此刻休息才是最好的养伤方式。

雪林里的阵阵咆哮声,激荡得头顶雪花一直在簌簌地落,雪珠子噼里啪啦打在屋顶,平日里听着想必很有韵致,此刻听着却令人心里发燥。

雪屋里耶律祁盯着密林方向,天色渐渐暗了,隐约只能看见腾起的雪雾。

向来从容不在乎的耶律询如,也微微露出点不安之色,却没有说话。

已经快半个时辰,不说和这猛兽搏斗的危险性,单只在这样的天气,进行这么长时间的剧烈运动,本身就是非常危险的事。

又是一声咆哮,惊天动地,屋子都颤了颤,两人屏住气息,等待下一刻的轰然坠落声响,却依旧没有等到,片刻之后又是咆哮不绝。

耶律祁忽然坐起,按住胸口,向外就走。

他明明没发出一丝声音,耶律询如却立即扑过来,拦住了门口,“你不能出去,这种天气你流血过多,已经很危险,回去!”

耶律祁一言不发拨开她。

耶律询如没有再阻拦,转身就走。

耶律祁猛地抓住她衣襟。

耶律询如转身,两人在雪屋门口对望,各不相让。

密林里,忽然又炸出一声暴吼。

……

第六十五章 生死同担女帝本色 第八十九章 (第一卷完)、、女帝本色 第二十七章 要不要嫁我?第三十九章 快到我碗里来第二十三章 这个杂役有点冷女帝本色 第五十五章 惊艳大荒女帝本色 第五十八章 都是鸡汤惹的祸女帝本色 第七十八章 献吻女帝本色 第四十一章 我嫁你好不好?女帝本色 第三十二章 共浴第三十七章 祸害第三十六章 美色误国?女帝本色 第十一章 假凤虚凰第二十四章 不许乱看!第三十七章 祸害第二十四章 不许乱看!女帝本色 第五十章 扒了你!第十四章 做我王夫好吗?女帝本色 第50章 双骄女帝本色 第二十章 你摸的是我第六十四章 动情女帝本色 第十三章 牢中艳遇?女帝本色 第四十二章 我给你主婚女帝本色 第五十四章 女王的魅力第八章 天授风情女帝本色 第八十二章 美人如花在云端第七章 做个交易!女帝本色 第七十六章 勇闯盘丝洞,暴打蜘蛛精女帝本色 第十章 杯具的戒指第十章 得见一人倾国色女帝本色 第五十章 扒了你!女帝本色 第七十九章 让我温暖你第二十一章 醋意?女帝本色 第三十一章 秀恩爱与撬墙角女帝本色 第五十五章 惊艳大荒第六十六章 闪瞎你眼女帝本色 第六章 当街抢男第二十三章 这个杂役有点冷女帝本色 第三十四章 美人!女帝本色 第七十五章 下厨的男人女帝本色 第三十九章 推倒没商量女帝本色 第六十八章 女王凶猛第二章 美貌王夫给配几只?女帝本色 第十四章 看光?女帝本色 第七十二章 倾情(二更)女帝本色 第七十六章 勇闯盘丝洞,暴打蜘蛛精女帝本色 第九章 相见第二十一章 醋意?女帝本色 第四十七章 私奔?女帝本色 第八十二章 美人如花在云端女帝本色 第五十一章 浴池伺候女帝本色 第十四章 看光?女帝本色 第六章 当街抢男女帝本色 第七十九章 让我温暖你女帝本色 第四十六章 百里迎王驾女帝本色 第50章 双骄女帝本色 第十六章 奋起!女帝本色 第二十章 你摸的是我第十八章女帝本色 第三十九章 推倒没商量女帝本色 第六十八章 女王凶猛第六十五章 生死同担女帝本色 第六十九章 他的捍卫第七章 做个交易!女帝本色 第三十九章 推倒没商量女帝本色 第二章 温暖第四十章 玩大了女帝本色 第二十章 你摸的是我女帝本色 第五十章 扒了你!女帝本色 第五十二章 终身之赌女帝本色 第五十三章 女王萌萌哒女帝本色 第十七章 羞辱明城女帝本色 第八十二章 美人如花在云端女帝本色 第四十七章 由来最爱是初心女帝本色 第八十章 对全世界说我爱你女帝本色 第八十七章第四十三章 ONLY YOU女帝本色 第十九章 (没名,虐明城不告诉你)女帝本色 第四章 新女王女帝本色 第十八章 引诱与杀机第二十二章 撩人女帝本色 第三十九章 推倒没商量第四章 十个男人七个傻第三十八章 你又不是我老公女帝本色 第三十三章 诱女帝本色 第四十章 浓情女帝本色 第九章 相见女帝本色 第八十六章女帝本色 第八章 你压我来我压你第六十二章 坑蒙拐骗第二十八章 猪队友与神对手女帝本色 第五十四章 女王的魅力女帝本色 第五十五章 惊艳大荒女帝本色 第九章 相见女帝本色 第五十一章 浴池伺候女帝本色 第八十章 对全世界说我爱你第六十三章 并肩作战第四十一章 惩罚?第九章 另类花魁第六十二章 坑蒙拐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