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仍是最先说话的那位老人先问了一句。
穆娟儿不待毕承说话,笑吟吟地介绍:“这位是毕承的师父,烧菜手艺一绝,您家宝儿今天吃的,就是炎师父烧的菜。”
众人顿时恍然,又颇感意外。没想到这么年轻的姑娘家,就有这么厉害的手艺,纷纷上前与炎颜寒暄。
炎颜特别热情,招呼毕承和穆娟儿搬桌抬椅,就开始搭场子准备招待晚饭。
院中的喧闹很快惊动了更多邻居,家里没孩子的也纷纷跑来瞧热闹。听说毕承要请客,全都欢欢喜喜留了下来,毕家小院一时好不热闹。
眼看来的邻居越来越多,毕承整个人都越来越不好了。
趁着穆娟儿带领众媳妇张罗桌椅板凳的空挡,毕承把炎颜拉到墙角,压低声道:“您把街坊们都招来,咱家哪有这么多食材招待这些人啊?”
炎颜拍拍毕承的肩,晏晏浅笑里透着云淡风轻:“莫慌,无需咱们出银子,自会有人把食材主动送上门,你只管听命行事,一切有为师安排。放心,师父心里有数!”
仍一脸懵逼的毕承,看炎颜这么淡定,立刻就什么都不问了。
他这位师父岁数不大,可性子怪,路子野。
别人觉得根本办不成的事儿,到她这儿说不定就真成了。
她说有数,他便信她。
看着毕承信心满满的背影,炎颜笑了。
这就是崇拜的力量,这小子终于认可她这师父了,不错!
闻风而来街坊邻里越来越多,毕家的小院子连门儿进挤不进去了。
穆娟儿一脸为难:“我家地方实在有限,委屈大家了。”
立刻有个中年汉子爽朗笑道:“毕家娘子莫这么说,你两口子愿意白招待咱们,咱们腾出个宽敞地方还不是应该的,大伙儿说对不对?”
“要不咱们去巷口的青石场子,那地方挨着大街,宽敞又热闹!”
“我家有好几张大桌子,谁跟我去抬桌子……”
“我家出凳子”
“我家里碗多……”
街坊邻里集体响应,回各自家去准备桌椅板凳吃饭家什。
有临街开铺子的街坊,把家里年节烧饭用的大铁锅抬出来,就在街边支起临时大灶,邻家男人帮忙拉风箱,以前酒肆打过杂的小子帮着毕承配菜。
毕承把家里所有能吃的全都搬了出来。
邻居们也知道这是临时起兴,毕承家里的食材肯定不够,便纷纷把各自家里的食材拿出来凑数,各式各样五花八门,整了一堆大杂烩。
临时的席面很快设好了,开杂货铺的邻居拿出几个风灯挂起来,邻居们日间忙活生计,天一黑就吹灯歇下,很少有这样相聚的机会。等饭菜的空挡,大伙儿聊得热火朝天。
毕承按照炎颜的吩咐,预备好灶台和配菜,转身却不见了炎颜的人影。
炎颜此刻人在须弥境。
对着沧华伸出小手,炎颜笑靥清甜:“大神辛苦,那样东西做好了吧?”
沧华轻轻抬了抬手,几枚棕黄滚圆的小丸子就浮到了炎颜的面前。
小丸子一现身,炎颜猛抽了几下鼻子。好熟悉的香,这个比她以前亲手做过的还要浓郁。
不愧是沧华的手笔。
大神出品,绝对精品!
一把抓过来,炎颜激动地在小丸子上亲了一口:“就是这个,我要的就是这个!太完美了,今晚我可全指望它了,多谢大神!”
沧华蹙着长眉,
表情很认真地纠正她:“我名沧华。”
炎颜急着出去,回身对沧华咧开满口整齐小白牙:“这么叫不显的您特厉害嘛。”
沧华一脸正色:“我不喜被如此称呼。神职是为护佑此界,而非用来炫耀。”
“好好好,知~道~啦~”炎颜带点皮的声音从虚空传来,人已经消失了。
天彻底黑透,路上的车马却依旧川流不息。鹿吴城里,属于有钱人的戏码才刚刚登场。
不远处的街角,好几层楼的灏元楼,一层一层点起橘红的灯笼,精致的木雕大轩窗里一片银光雪浪,鼎沸的觥筹声和欢笑声,全都笼在金碧璀璨里。
炎颜站在街边临时架起的简陋石头大灶前,望着不远处灏元楼的方向,明若星子的眼,浮出睥睨自信的笑。
今晚,沧华说会起东风。
今晚,她要让这整座鹿吴城,为她的厨艺而疯狂!
“滋,滋滋滋……”
大锅里的油开始滚沸,炎颜立在锅边,手里托着三枚浑圆淡绿的小球,缓缓地在指间转动。
旁边已经摆好的大桌旁, 一个总着角的小男孩正为一块掉地的糖滚在他娘亲怀里哭闹。
稍远一点的墙角,一只土狗蜷在墙根打瞌睡。
再远些的十字路口,一辆华丽的马车转过弯,匆匆赶往灏元楼的方向……
炎颜牵了下唇角,眉心微拧,抬手,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手中三颗小球飞入滚烫的油锅。
“滋滋滋滋滋……砰!”
锅底传出一声轻微的炸响,三个小球被滚烫的热油原封不动炸飞,高高跃出锅面,在半空中“啪!”地同时爆开。
球体爆成淡绿的粉末,向四下迸溅,泼洒在锅边摆放的,那些尚未入锅的配菜上,同时也泼洒入夜色笼罩下,轻微流动的空气中……
就在此时,炎颜头顶的树梢轻轻晃了几下,风从东方徐徐吹来。
那些爆开,尚未落下的粉末,就像混入暗夜的精灵,乘着风,去往更远的方向。
妇人怀里的孩子止住了哭泣,抽着鼻子,抬起还挂着泪的小脸:“娘亲,什么味儿啊,好香呐!”
孩子的娘亲此刻已顾不上回答稚儿,茫然地,迫切地嗅着,寻找香气传来的方向,喉咙滚了又滚。
墙根打盹的狗,湿漉漉的黑鼻头翕动了几下,随之原地跃起,一路嗷呜叫着,哒啦着口水,往气味传来的方向狂奔。
那辆奔往灏元楼的马车,正巧经过炎颜的灶旁,四匹马齐齐翻蹄,口中发出嘹亮的嘶鸣。
车帘被人猛地掀开,露出一张肉墩墩的脸:“这哪家酒楼炒的菜?真他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