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从男子葱白的指间流泻而出,似丝丝细流淌过心间,柔美恬静,舒软安逸。
“在宫中这七弦雅乐数你弹的最好”韶舞半靠在美人塌上,闭眼聆听。
孟昭训淡然一笑,如高山之莲“陛下过誉,宫中比臣弹的好的大有人在,墨白公子若是知道了臣怕是不得安生了”
“这便是你自谦了”韶舞撑起身子“墨白弹的五弦,你们有何可比”
“陛下教训的是”
韶舞眯了眯眼,抬手轻招琴音戛然而止,孟昭训绕过梨木琴桌,跪在美人塌前,白衣委地,眉目低垂并不直视韶舞。
“你靠近些”
“是”孟昭训闻言并未起身,膝行向前几步,再跪倒。
“在近些,来这”韶舞指了指身边脚踏的位置。
孟昭训依言跪在脚踏上,两人的面颊不过咫尺,孟昭训甚至都能感觉到韶舞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面上,空气燥热了几分。
韶舞抬着孟昭训俊美的面颊,似乎是在赏玩灵巧新奇的小玩意儿“朕就是喜欢你这不争不抢的性子”说罢又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孟昭训的面颊“尊后性子柔,薛承欢眼界低,办事不妥,后宫交给你朕安心”
“谢陛下信任”
“朕今天召你,也不是全然为了听你弹琴,这些日子你刻意避宠朕不是不知,有些话朕只问你一遍,你可愿侍寝?”
“臣……”听到这赤裸裸暗示的话,孟昭训哪还有之前淡漠如水的样子,连脖颈都染了颜色。
“臣惶恐……”孟昭训知道,说得好听点自己是孟家的养子,说得不好听些……孟家几代单传,若不是因为孟聪无生育之力,又怎会轮到他进宫?
若是让旁人知晓他只是个家仆之子亲母还是个伶人,只怕不止他整个孟氏都会是灭顶之灾。
“你也无须有太大压力,若你不愿,朕也不会怪罪你亦不会强迫你”
孟昭训想再行个大礼以示虔诚,只是下巴还在韶舞手里,只能忐忑开口“父亲临行前叮嘱过臣不可无事生端以免让孟家落个功高震主之嫌,臣不敢招惹是非,只想安稳度日”
“朕最不耐烦与别人耍花枪,朕只问你愿不愿意,你既进了宫便是朕的人,是皇家的人,想仔细再回答,朕只给你一次机会。”
“臣……”孟昭训闭了闭眼,他想为自己私一次,颤抖着手把领口拉开,露出精壮的胸膛“臣愿意侍奉陛下”
“嗯”
“公子,您不能进去……”
“给我闪开”雾冕被墨白推入御书房。
孟昭训被打断赶忙遮住领口。
“陛下恕罪”雾冕哭丧着脸,觉得自己又免不了一顿板子“这……臣也拦不住墨白公子”
韶舞面色说不上好,也不能说不好“行了你下去”
“臣给陛下请安”墨白不伦不类地行了个礼“呦,孟昭训这是开罪陛下了?在罚跪呢?怎的就凑的如此近,受罚还不安分,莫不是学那些伶人做派”
“墨白”韶舞轻斥语气却并不像苛责“怎么说话呢,孟昭训位分比你高,怎可出口顶撞”
“是呀”墨白语气嗔怪,幽怨的瞟了一眼“这宫中略为平头整连些的,臣都吃罪不起。”
“你……”韶舞无奈的摇了摇头,还真是和小时候一个样,嘴上从不肯吃亏,韶舞带了些歉意对孟昭训说“你先回吧,朕既应了你就不会改主意”
“是,臣告退”
墨白故意狠狠撞了孟昭训一下,孟昭训微愣,却并未恼怒,侧着身子离开。
韶舞自然看到这一幕的“多大个人了,还耍这些小孩子的心思,也不知羞”
墨白上前半靠着软塌,抱住韶舞的腰身“我不管!谁也不能与我抢陛下!”
韶舞见墨白孩子气十足,母性泛滥地抚着他的黑发“听说你又惹尊后不快了?”
“我没……”
“他怎么说也算你半个师父,别人如何我不管,对他你给我尊敬些”
“我……哼”墨白委屈又娇纵地看着韶舞,见韶舞面色严肃才不情不愿地应下。
“他对你不好,惹你生气!你不高兴我也不开心!”
韶舞微愣,竟是因为这个,还是她错怪他了,听了这个解释,她竟是连斥责的话都说不出了“我知你赤诚,以后不要这样了,我听说太后召你多次”
“我不去!”墨白赌气道“我和她不是一伙的!我只是想入宫陪着你!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说完眼眶肉眼可见地红了。
“哭什么?”韶舞毕竟曾养过他几年,他品行如何她还是知道的“朕几时说过不要你?你是朕养起来的,朕能不知道你的品行?朕是怕你落人口舌”
“可是我怕!我没有家势,除了陛下无所依靠,又不及尊后与您有结发的情谊,如果您再误会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罢了罢了,你若不想去不去理会就罢了。”
“嗯”
韶舞抬了抬眼“今日怎么就闯了御书房?”往日墨白就算再嚣张跋扈也没那个胆子敢直接闯入。
“陛下,您不可以宠幸孟昭训”
“哦?”韶舞最不喜别人对她指手画脚,发起火来就连殷离也不惯着,许是方才听了墨白那一番赤诚的话,如今再听这恃宠而骄到极点的话语却不觉得恼怒,甚至还想问问原因。
墨白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韶舞,小声道“他太好了……所以不行”
墨白虽然不喜欢用脑子耍计谋,但是在对于韶舞的事情上确是门儿清的很,他阿娘说过,夫妻之间不能让一人个总是忍让,陛下与殷离便是如此,一个不会认错,一个不肯低头。
他明白,薛承欢不过是个有趣些的玩意儿罢了,不足他惦记。林昭训心思单纯,陛下也喜欢他的赤子之心,但因着前朝,陛下只怕也在防备着。唯有孟昭训,行事周密,不争不抢正是陛下所欣赏。
“朕与你说过多次”韶舞道“后宫前朝千丝万缕,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何时能把朕的教导记入心里”
墨白听了韶舞教训的话不耐烦地把头在韶舞怀里蹭了蹭,像一只幼兽似的。
“又是这样,每次一说你便是如此撒娇耍赖,你小时因这挨了多少殷离的训,受过多少板子,如今怎的还是不长进?”
“才不是这样,我当时是故意的!”墨白提起幼时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就是喜欢陛下,每次挨完打陛下就会来看我,我这才心甘情愿的挨罚的,不然雾冕能那么轻易地抓到我吗!”
“你还有脸了是不是”韶舞说着往他身后捏了一下。
“哎呀~陛下~”
韶舞最终也没能召见孟昭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