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汝恒抬眸正视着缓步入内的人,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的头发的黑亮顺滑,如同绸缎,棱角分明的俊朗容颜,剑眉星目,唇瓣微抿,将“温文尔雅”展现的淋漓尽致。
“臣参见景帝。”萧嵇恭敬地拱手行礼,每一个动作都极尽完美,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违和。
玉汝恒看着眼前的萧嵇,凉薄的唇勾起一抹邪魅。
司徒墨离看了一眼玉汝恒,见她笑得甚是诡异,不禁又多看了几眼眼前的萧嵇,对于他来说,能够让一向淡漠的玉汝恒感兴趣的人,怕是不简单。
他随即侧过身去,将唇瓣贴在玉汝恒的耳畔,“小玉子看上他了?”
玉汝恒并未看司徒墨离,而是饶有兴趣地看向云景行,见他眉目淡然,月白的锦袍不见任何的波动,“平身。”
“谢景帝。”萧嵇的声音略显低沉,却也带着几分的圆润,显得十分的郑重,甚是沉稳,不过,看着他如今的年纪,也不过二十三,竟然能够做到丞相的位置,的确有些耐人寻味,而他深得云霄寒的器重,看来此人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萧爱卿前来难道是为了寡人刺杀一事?”云景行直奔主题。
“回禀景帝,正是。”萧嵇始终低头敛眸,如此看去甚是恭顺有加,不过任谁都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云霄阳的目光始终落在萧嵇的身上,那一双寒眸中射出一抹冷厉的杀气,倘若当年没有萧嵇暗中相助,如今登上帝位的便是他。
故而,他对萧嵇更是多了几分仇视,玉汝恒将目光落在了云霄阳的身上,转而又看向萧嵇,低头便自顾地端起茶盏,似乎眼前这些人都与她毫不相干。
司徒墨离本就置身世外,倘若不是因着玉汝恒在此,他定然不会趟这趟浑水,更不会坐在这处,如今,他只要好好地陪着玉汝恒便是。
“既然萧爱卿亲自前来,必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云景行似乎也不愿管这么多,一副作壁上观的架势。
萧嵇依旧是不动声色,温声道,“臣定当查出幕后真凶。”
云霄阳看着萧嵇,恨不得将他即刻碎尸万段,这不是贼喊捉贼是什么?
“臣告退。”萧嵇又是恭敬行礼,接着便退了出去。
云霄阳直视着萧嵇离开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即不露痕迹地收敛,抬眸看向云景行,“臣弟也该告退了。”
“好。”云景行温声开口。
云霄阳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司徒墨离摇晃着折扇,啧啧了两声,“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这萧嵇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倘若能将他为己所用,那便是事半功倍。”玉汝恒自言自语道。
“他与云霄寒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此人很谨慎,而且做任何事情都是面面俱到,从未出现过任何的纰漏,更是不曾有任何的把柄,将事情做得如此的滴水不漏,的确是个工于心计之人。”云景行不紧不慢地说道。
玉汝恒微微点头,“是啊,所以,他才会如此年轻便坐上丞相之位。”
“不急。”云景行起身看着玉汝恒,“小玉子可想好今日去何处逛逛?”
玉汝恒挑眉,看着云景行,“景帝有兴致?”
“嗯。”云景行点头,“许久未出去走走了。”
玉汝恒正要开口,便听到司徒墨离冷哼一声,“从大郦到京都,这一路,景帝还没有逛够?”
云景行看了一眼玉汝恒,若有所指,“跟小玉子在一起,自然是永远都逛不够。”
玉汝恒又是一怔,抬眸正好对上云景行平静无波的双眸,只是那眸底似乎有光流涌动着。
一道淡青色身影忽然挡在他们二人中间,“啪”折扇打开,挡在了玉汝恒的面前,接着拉着她的手,“走吧。”
玉汝恒看着司徒墨离,低声道,“去何处?”
“逛逛。”司徒墨离说着便将她拖了出去。
云景行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那眼眸中似是多了异样的光芒,抬步便跟着离去。
县衙内,知县正愁眉不展,来回踱步,林威看了一眼他,低声道,“大人,事情不是办妥了吗?您怎得还如此心慌?”
“刚刚得到消息,萧丞相今儿个已经到了双溪镇,此事怕是不会那么容易办妥。”知县看了一眼林威,幽幽地叹着气。
林威自然知晓知县担心着是什么,如今竟然连萧丞相都亲自前来,看来此事不会善了。
正在此时,便听到门外禀报,萧丞相再有一刻钟便会到,知县匆忙地转身前往县衙大堂,疾步冲出大堂,带着县衙的一众人等跪在县衙外,便看见萧嵇策马奔来。
知县扬声道,“下官见过萧丞相。”
萧嵇翻身下马,如今还未的晌午,阳光明媚,洒在他的身上,多了几分的柔和与温雅,本就俊朗的容颜如此看着越发的温润如玉,他不紧不慢地上前,行至知县的面前,“毛知县,起来回话。”
“多谢萧丞相。”毛知县垂首应道,连忙起身,跟在他的身侧。
林威跟在毛知县的身后不远处,适才不敢抬步,如今看着萧嵇的侧脸,他不禁感叹道,听闻这萧丞相面若冠玉,除了当今景帝被誉为天下第一美男,这萧丞相亦是屈居与第二,如今看着,的确是俊美非凡,不过,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前夜所看见的那位如天仙下凡般的美玉公子,如今再向萧嵇,亦是觉得那美玉公子比这萧丞相还要美上几分。
“萧丞相,请!”毛知县引着萧嵇入了内堂,他随即坐在书案旁,整个人不怒而威,一派天成的华贵之气,令人心生折服。
毛知县递给林威一个眼色,林威连忙跪下,便将案发之后赶到案发现场之后所看见的一五一十地回禀了萧嵇,接着又将所发现的证据与疑点都逐一地说出,一时间,整个的大堂内只回荡着林威略显铿锵有力的声音。
萧嵇仔细地听着,并未任何的神情,待听罢之后,不过是微微点头,“你又为何断定,待本相前去善春堂看看。”
“是。”毛知县应道,接着便又引着他前往善春堂。
司徒墨离与玉汝恒并肩走在大街上,迎来了不少百姓的侧眸,出众的外貌,华贵的气质,无一不彰显着他们高贵的身份,云景行则是端坐在马车内,慢悠悠地跟着。
玉汝恒自然知晓云景行的顾虑,待看见司徒墨离似乎很喜欢这样随性自在地走在大街上的感觉,玉汝恒忽然想起自己这些年来,一直忙于朝政之事,从未在大街上如此轻松自在地走过,不由得也多了几分的好奇,亦是听着司徒墨离在她的耳畔指着前面的商铺,说着这是谁家的,与朝中哪个官员有关系,这是谁家的,亦是谁家的产业,玉汝恒仔细地听着,不时地看着他,“离世子不过刚到双溪镇几日,便对这处如此熟悉。”
“不过是看一眼的事。”司徒墨离得意地挑眉,凑近玉汝恒,低声道,“本世子难道不觉得这双溪镇看着比京都还有意思吗?”
“离世子仔细说来听听。”玉汝恒听着司徒墨离适才的皆是,隐约有了猜度。
司徒墨离盯着她看了半晌,清朗的眸子闪过一抹狡黠,“这主要商铺所牵扯的官员富商,看着不过都是些寻常官员,不过,一层一层的往上,小玉子可是明白了?”
玉汝恒嘴角一勾,“离世子有何打算?”
“无利不起早,虽然这处已经被变相地垄断,不过,本世子最喜欢见缝插针。”司徒墨离笑吟吟地看着玉汝恒,金色的阳光落下,衬得他的容颜越发的炫目迷人。
玉汝恒沉吟了片刻,“那便要看离世子的本事了。”
“不过,本世子隐约觉得这些人,似乎不是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司徒墨离自然有着他的考量,如今他的产业不过是遍布大郦国,而对于大远国来说,他曾经也一度入内,不过只是在一些边远的小镇慢慢地开拓而已,像临近京都,相当与虎口拔牙,甚是凶险,而且,稍有不慎,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怕是无从下手。
玉汝恒自然知晓司徒墨离的野心,她也明白司徒墨离的顾虑,也知晓他会想到法子解决,不过,她倒是想要看看他打算如何见缝插针?
司徒墨离很喜欢这样与玉汝恒自由自在地走在大街上,虽然会引来不少人的侧目,不过,他的心情却是极好的,倘若能够牵着手,或者是亲亲我我的,那便最好不过了,不过,也只能想想罢了。
玉汝恒转身看着跟在身后的马车,看着司徒墨离,“佛诞在即,不如去看看?”
“也好。”司徒墨离说着继续向前走去。
玉汝恒却转身径自上了马车,司徒墨离走了几步转身哪里还有玉汝恒的身影,他嘴角噙着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没好气地收起折扇,也毫不客气地上了马车。
云景行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眸看着玉汝恒,“怎得上来了?”
“佛诞在即,我们先去一睹为快。”玉汝恒看着云景行,总觉得他太过于孤单,明明她与他已经很靠近,可是,她却觉得他们之间似是隔着什么。
“好。”云景行自怀中抽出一块面纱,放在她的手中,“最好戴着。”
“啊?”玉汝恒低头看着那同样白色的面纱,抬眸看着他,见他已经将放在一旁的书卷拿起,安静地看着。
司徒墨离似是看出了云景行的用意,冷哼一声,不过抬眸看着玉汝恒那张雌雄莫辩的容颜,接着掀开马车,便看见马车后竟然有许多人紧紧地跟着,足矣说明,玉汝恒的那张脸,太过于耀眼绝色。
他虽然心有不愿,不过还是说道,“小玉子,倘若不想待会上山的时候太过于瞩目,便戴着。”
玉汝恒看着他们二人,低声道,“我是男子。”
“男子就不能戴着面纱了?你看看景帝,还不是照样戴着面纱。”司徒墨离的话语虽然平常,不过嘲讽意味甚浓。
玉汝恒沉吟了片刻,便将面纱戴上,可是司徒墨离看着怎么也不顺眼,今儿个玉汝恒偏偏又穿了一件艾白月纹袍子,虽然比起素日那一身月白锦袍看着暗沉了许多,不过,还是灼灼其华,俊美非凡,如今二人戴着一样的面纱,看着委实刺眼,他忽然轻轻一跃,钻出了马车。
玉汝恒看着他匆忙下了马车,“他是越来越奇怪了。”
云景行抬眸看了一眼玉汝恒,眉眼间虽然淡漠,不过那低头时,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刹那笑容,足矣说明了他此时愉悦的心情。
玉汝恒并未在意,而是想着萧嵇,这个人的确有意思,她本想着将车帘掀开,看看马车外面的情形,便看见司徒墨离已经钻了进来,倾身向前,快速地将她脸上戴着的白色面纱拿下,换上了一块与他锦袍相称的淡青色面纱。
玉汝恒见他手法熟稔地为她戴好,接着满意地点头,便又坐在她的身旁,笑得甚是得意。
玉汝恒看着他,显然有些不明白,不过是一块面纱罢了,“离世子匆忙出去为的就是这个?”
“嗯。”司徒墨离点头,“这下相称多了。”
玉汝恒看着他,“离世子越发地幼稚了。”
司徒墨离不以为然,他就是幼稚又如何?总比看着她戴着那白色面纱刺眼的好。
玉汝恒见他不置可否,抬眸又看了一眼云景行,似是并不介意,她也便收回视线,不去多想。
只是她未看见云景行那隐藏与袖中的手指微微地蜷着……
不一会,便到了云林寺山脚下,司徒墨离率先下了马车,站在马车下等着玉汝恒,她与云景行一同下了马车,耳边传来绵延的钟声,抬眸看着那山顶的云林寺,云山雾罩,仿若仙境。
玉汝恒想起云轻曾经说过这双溪镇最有名的云林寺,她当时还笑着说道,大冶国的灵翔寺也是极美的,可是,他却说,这云林寺颇有不同,据说这处有一颗千年大树,称为神树,倘若两个相爱的人,不论分隔多远,只要站在这神树下面许愿,便会永远地在一起。
“小玉子,你怎么了?”司徒墨离看着玉汝恒仰头看着那山顶出神,眼眸中闪过从未有过的忧伤,他不禁问道。
玉汝恒缓缓地收回视线,“只是有些感慨。”
“感慨?”司徒墨离忽然将手搭在玉汝恒的肩膀上,“小玉子,你感慨什么?难道你想凌王了?”
“嗯。”玉汝恒点头,的确许久未见,对他的想念始终挂在心上。
云景行抬步向山上走去,玉汝恒亦是跟在身后,司徒墨离则是跟着,只因云林寺与其他的寺院不同,通往寺内的山路极窄,只能一个一个地上去,而且,要走很久,而这处的石阶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劫,意为九重天阙,玉汝恒一步一步地走着,每一步走得都很认真,更是看着道路的两侧,云轻说过,他每走一个石阶,便会撒下一粒相思树的种子,直至到达山顶,等她前来的时候,便会看到沿着石阶两旁开满了相思树。
玉汝恒转眸看着,的确,每一块石阶两侧都有两棵相思树,如今已经结出了红红的果实,她仔细地弯腰,每一颗都摘下一粒,放在自己的锦袋中。
司徒墨离看着玉汝恒的举动,却能感觉到她如今周身散发着的类似于伤感的情绪,他想要上前问她,可是,当看见那双温和的眸子,竟然有着布满了盈盈的泪光时,他的心也随之抽痛着,他想知道,她如今到底在思念着谁?又在想着谁?
直至深夜,三人才爬上山顶,玉汝恒的锦袋内已经是满满的一包相思豆,她紧紧地抱着,抬眸正对上司徒墨离探究的双眸。
“小玉子,你要这些相思豆做什么?”司徒墨离终究是忍不住地问道。
“告诉他,我来过了,而且,收获了他的心意。”玉汝恒抬眸看着云林寺不远处的参天大树,上面挂满了红绸飘带,红烛随风摇曳,她缓步上前,一旁立着一块石碑,上面赫然写着“神树”二字,她行至树下,半蹲着,抬起双手挖着树下的泥土。
司徒墨离见她如何,颇为不解,随着她一同蹲下,“我来。”
玉汝恒却抬手将他的手腕抓住,“不用。”
司徒墨离的指尖还未碰触上泥土,如今被她握着,他终究是紧握成拳,缓缓地收起,却一动不动地半蹲着陪在她的身边。
不远处,云景行一身月白锦袍,玄月当空,映照在他清丽卓然的身姿上,显得越发的超凡脱俗,与世隔绝,他负手而立,眸光一顺不顺地看着那蹲在大树下的清瘦身影,思绪飘向了远方。
玉汝恒用双手挖出一个很深的坑,而后将那装满了相思豆的锦袋放了进去,轻轻地埋了起来,掌心覆上那冰凉的土地,云轻,你到底在哪里?
“看来小玉子很爱这个人。”司徒墨离的心猛地揪了一下,盯着她若有所思的俊美容颜,低声道。
“是。”玉汝恒毫不掩饰,缓缓地收回视线,站了起来。
司徒墨离自怀中抽出绢帕,将她沾满泥土的手握着,轻轻地用绢帕擦着她手上的泥土,“能被小玉子爱上的,很幸福。”
玉汝恒的手指微微地一颤,盯着司徒墨离看了半晌,只看见他忽然抬眸看着她,邪魅一笑,“一日未进食,本世子快饿死了。”
玉汝恒低笑一声,“走吧。”
“嗯。”司徒墨离见她恢复了以往的笑颜,二人便抬步向寺内走去。
抬眸便看见云景行始终站在原地,沉寂的双眸犹如一潭死水,没有任何的波纹,玉汝恒看着这样的云景行,忽然想起第一次在破旧的宫殿内看到的他,也是这样清冷孤寂的身影,还有那死寂一般的双眸,他可是想起了什么?
她抬步行至他的身旁,“景帝可是累了?”
“还好。”云景行缓缓地收回视线,却忽然握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他的手指冰凉刺骨,她不自觉地动了一下。
司徒墨离见云景行如此,也不甘示弱地牵着玉汝恒的另一只手,接着有气无力地靠在她的肩上,“小玉子,本世子真的饿了。”
玉汝恒嘴角一勾,适才还自称“我”,如今就变了,不由得瞄了一眼司徒墨离,便也不在意他抓着自己的手,三人入了寺内,主持显然是等候多时,如今看见他时,低声道,“一别数年,景帝一如从前。”
“多谢大师关怀。”云景行微微颔首,俨然没有帝王的威严,就像是许久未见的故人寒暄般自然。
主持普济大师笑得甚是和善,慈眉善目,顺着云景行的目光落在身后的玉汝恒身上,她已经将面纱摘下,普济大师看了一眼,径自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便身后的僧人前去准备禅房。
玉汝恒看了一眼普济大师,眸光温和中却多了几分的凌厉,云景行随着普济大师前去,而司徒墨离与玉汝恒则是被带去了禅房,二人一人一间屋子,不一会,便有两名小沙弥准备了斋饭端了过来,司徒墨离坐在玉汝恒的面前,除了早膳用了一些,直到现在,已是饥肠辘辘,索性也不顾什么形象,大口地朵颐着。
一番席卷残云之后,司徒墨离这才似恢复了神气,抬眸看着玉汝恒,“小玉子,你有没有觉得那普济大师看着你的眼神很奇怪?”
“那是他的事。”玉汝恒却不介意,往往这种得道高僧,也许会有异于常人的法力,倘若真的是看出些什么来,也不会说破,毕竟,没有人会相信如此诡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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