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说古非临
“泽兰”的京师,城墙高耸,守卫森严,就算是我有高强的武功,也不可能从城墙上进入。给力文学网 ..
我在护城河畔徘徊了几次,趁着漆黑的夜色,无声地跃入了水。
这条河最初穿城而过,之后几经修建成了环绕着“泽兰”京师的护城河,我知道河道还是相通的,在战事紧张的时候,河边自然也是重点守卫的对象,对于旁人来说或许难以逾越,但是对于我这种一口真气可以流转数个时辰的人来说,顺着水道进入城似乎并非难事。
今日的信来的突兀,又遮遮掩掩,换做他人或许不会相信,毕竟在这种情形下也不敢相信。
可是我不,因为我还记得最初登上皇位的时候,容成凤衣曾经对我说过,在皇宫有暗道,只有皇家人才知道的暗道。曾经雅就是靠着那条暗道出的城,她若是要再利用这条暗道出城,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我要赌一赌,进入皇宫探查。
我潜的很深,怕有丝毫动静惹人发现,我的想法也很大胆,因为我要直接从护城河潜入皇宫。
即便心牢记了水道图,但是水下漆黑的复杂容不得半点错误,什么都看不到的情况下,很容易出现错误而迷失了方向。
不过**和那个人,显然也都料到了这一点,在**的地形图上,绘制着每一个分叉点的细节,甚至连水下能摸索到的砖块凸起都标记了出来,就是为了引导看地图的人不会因为黑暗迷失。
想起他的容颜,那眼神始终含着的自信。天下间,只怕没有任何一双眸子能如他这般自信,他的自信里,是存着天下皆在掌控的笃定。是万事都逃不过掌心的坚定。
那漆黑的眼眸,只要想起他的眼神,就会扬起无比的信心。他给的东西不会错,**就是能给人这样的力量。
我甚至相信,如果我要其他国家的水道图,他也能立即给我摸出来。
他说过他能争天下,他就一定能。
**啊**,最是天地间灵秀的存在,灵秀到……不应该存在。
但是另外一张图,几乎与**给我的别无二致,唯一的区别,就是水道下的标记,**给我的标记是凸起的砖石或是其他,但是这一幅地图上的标记,是刻印。
在水下,以利器划出的十字形,深深的用手就能摸出。
河水是流淌的,所谓水滴石穿,这种强行留下的印记,要不了多少时间,就会被水流抚平。但是我每行一处,故意伸手去摸,发现那些痕迹非常清晰,由此证明这些印记是刚刚刻上的,甚至是为了这张水道图刻的。
显然,这是出自两个人手笔的水道图,后来收到的这张的绘制者,应该是亲身潜入过水下,留下印记绘制图。
这个人,又会是谁?
每行一处,我心的疑惑就多一分。
但我始终按捺着,小心翼翼地在水道潜行,在犹如一棵树枝桠错节的水道,寻找着那唯一一条路。
这条水路比我想象要长的多,我一路前行,甚至无法判定时间的流转,唯一能让我去判断的,就是流转的真气,一个周天之下,已是接近两个时辰了。
地图上的标记在即将到达尽头的时候,有了分叉。
依照**的标记,是要转向西边,依照这神秘人给的地图,是要转向东边,我要往哪个方向走?
心头稍一迟疑,我选择了东边。
并非我不相信**,而是我非常信任**的地图,才更想知道这神秘人地图出口选择的地方。
如果地图有误,我还有能力改正,我就是要知道这神秘人在这里究竟有没有骗我。
身体顺着水道一路向东,摸索着印记已到尽头,我轻轻地摆动身体,慢慢地浮上水面。
我如一抹水下的幽魂浮上了水面,从水底下冒出了头。伸手摸了把脸,这才眯起眼睛看向四周。
御花园?
只一眼,我就判断出了我身处的位置,就是御花园荷花池的水下,这个季节荷叶已经张开,将我的身体遮挡的严实。
地图没有错,而且御花园在皇城心,夜晚也不会有人来,虽然说是腹地危险,这里却是难得的安全之处。
我心微一思量,将**给我的地图位置描绘了出来,那河道的出口,应该是在伺人居所附近。
可见为**绘制地图的人,是从伺人居所找到入口下水,而给我这份地图的人,却是从御花园找到入口的。
混入皇宫难,但以**的能力,找人混入伺人居所应该还不是难事。可给我地图的人,对皇宫地形更为熟悉,甚至知道夜半时分连伺人都不能乱走进入的御花园。
这人,是谁?
可惜我现在无暇去想那么多,我还牢记着自己的人物。
脱下水靠藏好,我腾身入空,几乎是同时,我抬起了手腕,下意识地看了眼。
手腕上那个荧石的镯子,从未取下过。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寻找曲忘忧的存在,我甚至想过,不需要与雅碰面,只要见见他,明白一切之余,能够谢谢他。
谢谢他那日对容成凤衣的帮助,谢谢他不曾揭穿过我。
我没有忘记,我的身上有他种下的蛊,我没忘记,我的手上有与他一对的镯子,他要知道我的身份,发觉我的存在,是我逃也逃不过的。
但是每一次,他都没有。
对于曲忘忧,我是心疼的,疼又不敢靠近。
我害怕他会因为我而记起我们的过往,我觉得在他心,那是一场屈辱。可是我记得,城楼上那遥远的一眼,他的手腕间,带着镯子。
可我还是想见他,可惜唯有他,就算我想偷偷看一眼,都是瞒不过他的。
我最先选择的地方,是皇帝的寝殿,这是冒险却又最能印证想法的地方。小心地靠近,一点点地挪动身形,从墙头到殿顶。
我看到了灯火通明的寝殿,我也看到了外面守护的侍卫,更看到了廊下守候的伺人,一切都在向我证明,雅就在其。
我似乎应该离去了,再靠近,以雅的功力,说不定就会被发现了。
当我撑起身体想要离开的时候,我的眼角不经意地扫过自己的手腕,荧石没有发热。
荧石不发热的理由要找到,简直太简单。
要么,曲忘忧取下了镯子;要么,他不在雅的身边。
我不应该为这么小小的一个现象而迟疑的,但我就是迟疑了。非要我找一个理由,就还是那两个字:直觉。
雅不可能放开曲忘忧,忘忧就是她的禁脔,不准离开她的身边。若她在这里,又怎么可能曲忘忧不在?
忘忧取下镯子?
我在心里,是否定这个猜测的,他在城楼之上都带着,与我分别这么长时间都未曾取下,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取下镯子?
如果都没有,我是否能大胆地猜测,雅不在寝殿里?若是真的不在,她又为什么要将这寝宫弄的灯火通明?
就因为荧石没发热,我决定再度靠近,大胆地进入殿探查。
疯狂,疯狂到近乎没有理智的决定,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我很有理智。
身体一跃,轻飘飘地落在殿顶上,没有惊动任何人。
翻身,倒挂,剑尖插入窗缝,轻轻一撬。
窗户无声地开了,我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继续挂在房檐下,等着。
这个季节的风不急,柔和而舒缓,吹动了**帏,一阵阵如细细的波浪。
如果雅在,这么大的动静,她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我等了再等,继续等,房间内始终没有声音传出,而我的内息探出,也感知到了房间内,根本没有呼吸声。
没有人?那雅为什么要做的如此真实,她要骗谁?
我大胆地跳进了屋子里,果然不出我所料,**帏虽然放下,但是**榻上却是整整齐齐,唯有房间内的蜡烛,燃烧的透亮。
我几乎没有停留,穿窗而出,夜晚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还要原路返回,我若不能在约定的时间内返回,沈寒莳就会攻城。
我没有在皇宫内继续寻找,皇宫太大房间太多,若是一一寻找,时间根本来不及,我又一次选择了冒险的行为,我要去左相府!
街头也是一片火把明亮,把街道照的如同白昼一样,士兵来来回回地巡视着,一片肃杀的气氛。
我从一个房顶跳到另外一个房顶,当有人经过,就埋下身体蛰伏着。
远处脚步声传来,我又一次低下了身体,抬起头观望着。
抬头见,忽然看到了一幢漆黑的楼宇,那么高,那么大,又那么熟悉。
“百草堂”!
曾经最为旖旎的风月之地,现在只有黑漆漆的一片,不减往日的风花酒醉,不复曾经的笑语连绵。
在这里,有过我与蜚零的相聚别离,在这里,有过我与容成凤衣的**刻骨,在这里,我被奉上皇帝的位置,也是在这里,我被打落深渊。
可如今,这里荒芜一片。
队伍行过,我也抽回了眼神,快地跃起,如狸猫般跳纵,很快地来到了一栋宅子前。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我就进入了宅院,当我落入后院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房依然还有灯光。
古非临没睡吗?
想来也是,大军兵临城下,身为左相的她又怎么能睡得着?
我靠近窗下,发现她正披着衣衫,两鬓有些斑白,眉宇间更多的是愁绪。她手端着一杯酒,在长长的叹息后,饮尽。
面前的菜几乎未动,却有几个空余的酒瓶,她再度斟满酒,又一次饮尽。
“真假?”她苦笑着,“身为臣子,如何能断真假?可是身为臣子,为国尽忠才是根本,若成为亡国之臣,岂不是千古罪人?”
再一杯饮尽,我听到她的喃喃自语,“可若是真的呢,我这么做又岂非大逆不道?连自己的帝王都分不清,他日还是罪人。”
叹息,摇头,房间里除了酒气,就只剩下叹息声和愁绪。
其实她,也是矛盾的吧?
我的手忽然一推窗,飘身而入,古非临手的酒杯落了地,在地上摔的四溅,她呆呆地看着我,半晌出不了声。
“你在感慨什么?”我冷笑着,“感慨着做不了一个名传青史的忠臣?你口口声声的每一句话,担忧的害怕的,都是你的名声,生怕做错了一个选择,就成了罪人。你根本不是为了百姓而担忧,你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你昔年读科举,成为国家的右相,你记得的就是自己吗?”
她看着我,哆嗦着唇,“你、你是谁?”
我又一次冷哼着,“我说我是皇宫里那个,你就跪下吗?我说我是城外那个,你就马上喊人抓我吗?”
她愣在当场,看着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是选择跪,还是选择叫?”我走近她,在她面前大咧咧地坐下,“我可以告诉你,我就是城外那个。”
她的眼闪过一抹惊诧,上上下下地打量我。
我又发出一声冷笑,“你在怕什么?怕我是她来试探你的忠诚?你为官之道,只记得怎么左右逢源为自己赚名声赚地位,不记得真正的根本了吗?”
古非临垂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你怕跟错了帝王,名声不好。你又怕投降落下罪名。你还怕被她试探,错漏之下被杀,你更怕选择了我,我最后弃了你,保不住你全家上下的富贵。”我的声音一声比一声狠厉,“古相,你的脑子里装了这么多自己的东西,还有地方放百姓吗,还有地方放将士的生死吗?”
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被我揭穿了心事,她的眼眸里只有心虚。
当我在城楼上说出那些只有她和我知道的话后,她的心对于我的身份至少有了一个定论,但是她还是在坚持咬着,自然有她自己的私心在里面,这些私心此刻被我揭穿无疑,她又怎么敢面对我?
“如果你真的只是因为真假帝王选择困难的话,结果你早就知道了,你真正选择困难的,是不知道谁能给你真正的富贵,你能保住你的相位不变。”我翘起了腿,随手拿过她桌子上的另外一个杯子,为自己斟上一杯,饮了口。
酒一入喉,我就笑了。
脸上微笑,心冷笑,口却是称赞,“好酒,二十年的陈酿,酒气早就散了,只剩下甘醇。”
在城破的危难关头,她喝的酒都如此昂贵,可见她对生活的享受与放纵,她这种人是不可能选择城破身死做什么流芳千古人士的,她活着的**比谁都强烈。
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我要的,不过是拿回属于我的帝位,朝臣还是曾经的朝臣,一切都不会改变,毕竟‘泽兰’由我一手壮大,我不会毁掉它。”我慢悠悠地开口,“你也应该知道,我如今能联合诸国,他日‘泽兰’重回我手,国家只会更加壮大,你的权利也会更大,别说保住如今的一切,就是更上一层楼又有何不可?毕竟你与沈寒莳一样,都是平定真正叛乱的功臣,甚至为了京师百姓,牺牲小我。”
她看着我,眼爆发出神采光芒,“真、真的吗?”
“当然!”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是帝王,你以为我愿意看到自己的子民相残,自己的将士百官对立的局面吗?沈寒莳是将,你是相,你们的地位你们的话语,都是将对峙消弭的最大力量。”
她显然心动了,却还是有些迟疑,我也不再多话,“左相不妨再思量,我还未曾去拜访过右相,想来也该去走一趟了,毕竟左右二相,韩相的话语也一样重要。”
这句话我是在告诉她,没有她,还有韩悠途。
而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手有意无意地抬了下,露出了掌心握着的“独活剑”。
她的脸上,顿时变了表情。
更明白我那句话的含义了——既然她不顺从,还有韩悠途的情况下,我留她这个绊脚石干什么?
我能轻易进来,就能轻易杀她。
她一咬牙,跪倒在我面前,“古非临为全城百姓请命,愿意背负天下罪责开城门,只希望您善待军民,免我百姓之苦。”
好冠冕堂皇的话,都***是屁话。
我的百姓我的军民我当然善待!不过她既然要找个台阶,我也会给她这个面,赞许地看着她,“古相为国为民,贤臣也。不过……”
她身体一抖,为我这个突然转换的口气紧张了起来。
我寒着脸,“依照古相的话,她果然不在京师?”
她也从我的口气听懂了我知道些什么,不敢再隐瞒,“自从那日之后,皇、不,她就没再上朝,微、微臣曾去数次求见,都被皇上忧心病重挡了回来。后来,后来我着宫耳目去查,直说根本不见皇上的身影,微臣联想起曾经传言皇宫有密道通往城外,猜测、猜测其可能已不在城。”
果然,一个在朝几十年的老臣,居然在宫都安排了耳目,不愧是老狐狸。
“你确定?”
她迟疑了下,“不敢确定,因为她周边的守护与伺候的人,都不是宫里的,更无法靠近寝宫,我是从御膳房查探来的消息,这些日子来,从未传过御膳,由此推断出来的。”
这倒是个聪明的办法,不过我没想到雅在宫居然安排的居然滴水不漏。
眼见着时辰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我站起身,“希望古相能如此刻自己所说的话,明日就看古相的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山摇地动般。
我心头一惊,再看古非临,也是同样的表情惊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快步走到门边,“快去查探,发生什么事了。”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门外的声音已经急切地传来,“回左相大人,裘将军已经大开城门,带领所有的士兵杀了出去!”
该死,不知道此刻的沈寒莳,是否能应付她们的突袭呢?
我的手一捏,“独活剑”出鞘半寸,杀气顿起。
古非临看到了我的动作,也感受到了我的杀气,慌忙地解释着,“这、这不是我的安排,更、不是我的命令。”
我当然相信她不会这么做,一个只会为自己打算的人,是不会做出与死亡婆的事的,我气的是她居然不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裘将军的自作主张!”她更加慌忙地解释着,声音都哆嗦了起来。
“裘将军?”我紧绷着脸,“我怎么不知道朝堂有这么一位将军?”
“裘将军不是我们朝的将军。”古非临更急了,“是她身边的人,自沈将军叛逃、不、自沈将军投明主之后,裘将军就被她委任为将军,掌管三军了。”
该死的,看来雅早就计算好了一切,将“落葵”的人都带在了身边,这裘将军,应该与被我杀的裘长老有些许关系。
“这、这该怎么办呐?”古非临六神无主,只会焦急地望着我。
百无一用的读人,脑子都用来想怎么夺取利益了,上阵不行,逃跑倒是快的很。
“我现在去城楼。”我立即作出了决定,“你看着情势放话,一切都看你的了。”
丢下她,我想也不想地掠出。
现在,沈寒莳应该在指挥将士作出迎击吧?
这个变故出乎了我们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竟然被雅抢了个先机,我与沈寒莳最不想看到的情况,终究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