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十一郎和梅六所料,引起蝙蝠毒虫等等异象的正是子万纪十两人。在桐‘花’镇分别后,他们便径直赶往奚言主家所在的乌泽镇,并没有阻止清楚他们意图的奚言豫先一步返回。
也许是因为没将区区两人放在心上,也许是因为所处地位不容许,总之,奚言主家的人虽然有所布置,却并没有躲起来避开风头,使得两人不至于扑空。但是子万本身就是控蛊高手,后又得侑族玛母哈依呶倾囊相授,且巫蛊之术历来是西南边域为胜,故巫言家那点伎俩根本不被他放在眼中。
整个乌泽镇都是奚言家的人,明面上与普通人无异,炼蛊养毒极为隐秘小心,因此即便常有外地人经过暂住,也不曾被察觉。子万和纪十的到来一时引得全镇皆兵,仿似用人海战术也能啃死两人,然而事实却是在铺天盖地的飞蝠和毒虫无差别攻击下,本地居民不得不避进家中,紧封‘门’户,唯留奚言主家子弟在外抵抗来敌。而子万有驱毒术,纪十有灵蛇皇小金,皆是毒物所惧,对上这些只擅长毒蛊武功却稀松平常的人,所到之处简直是势如破竹,血流成河,不须半个时辰,便闯入了重重防守下的主寨。
“哟,各位这是唱的哪出啊?”看到与外面重重防守迥异的大厅,子万颇有些意外,调侃道。
厅很大,内中陈设是典型的越西民居风格,藤编的桌椅,五彩斑斓的装饰,正中还设有一个神龛,供的竟是西夷巫神阿奉。此时厅中坐着几个老者,每个老者身后都站着一个或者多个青年,或是随从,又或是子侄。而厅的正中空地上,背对着大‘门’跪着一个遍体鳞伤的男子,男子的头无力地耷拉着,若不是旁边有人押着,只怕已倒在地上。一个手持长鞭的汉子站在另一边,鞭梢卷在手中,隐约可见上面挂着殷红的血‘肉’,不用猜也能知道刚才这里正在上演着什么。
子万是见过奚言家主的,坐在首位的那个头发斑白,长相与奚言少华有几分相似,但却因为鼻尖鹰勾而给人‘阴’沉‘奸’恶感觉的老者正是。对于这个人,他从来就没好感,只是觉得有些意外,在这个时候他们竟然还有心情坐在这里对自家人刑罚,是有恃无恐,还是另有‘阴’谋?
之所以说是自家人,是因为第一眼他就从身形认出地上跪着之人正是与他们分开没多久的奚言豫。
显然是早已得到拦不住两人的消息,听到子万说话,在场几个老者连眼皮都没挑一下,倒是他们身后的年青人脸上布满愤恨和惊惧。
“子万少爷果真好威风,好能耐,视我奚言巫家如无物。吾等无能,不能护家佑族,自当一死谢罪。”族长奚言长庚淡淡道,神‘色’镇静自若,“不过在死之前,可容我等先将这吃里爬外,不知廉耻的东西按家规惩处,之后任凭处置。”
他这一番话让人听在耳中着实怪异,似讥讽,又似诚心诚意,连子万都有些分辨不出他的真实意图。拖延时间?还是想要勾起他的怜悯心?
将脑中越来越不着边际的想法甩开,子万颇有风度地一摆手,笑道:“请便。”虽然觉得用吃里爬外来形容奚言豫还有待商榷,而不知廉耻更是不知所云,但毕竟两人‘交’情一般,他可没善心到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就放过这些差点将他活埋的人。
“来人,给两位看座。”奚言长庚吩咐,一点也看不出对眼前这两个将要毁他家族的人有丝毫仇恨,城府可见一斑。
座位安排得极为有趣,不是被拒于众人之外,反而是在奚言长庚的近旁,像是在表示他的诚意。对于一出手便能控制住奚言家主这个位置,子万反而一扫之前的轻松,心里暗暗戒备起来,只因为完全‘摸’不透对方的打算。倒是纪十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笑嘻嘻地走上去便坐,一点也不客气。然而当她目光扫过地上昏‘迷’之人时,脸上‘露’出诡异之‘色’,碰地一下又站了起来。
“他是谁?”正如子万所认为的那样,纪十一开始也以为地上的人是奚言豫,此时看到正面,不由错愕非常。
是人双眼紧闭,肤‘色’是长久不见天日的苍白,然而眉含青山,鼻似悬柱,让人不由猜想那对如蝶翼般的长睫掩映下的黑眸必是被烟雨所润,如今因为受伤而惨白的双‘唇’平日也定是噙着‘春’‘色’桃红,这人活脱脱地就是一副极致江南水墨。哪里是他们所认识的长相普通,肤‘色’蜡黄的奚言豫。
纪十心中升起一股非常不妙的感觉,下意识地看向还站在原处尚未走过来的子万。
她的反应引起了子万的好奇,当下不再犹豫,抬步也走了过去,耳边同时响起奚言长庚的回答:“孽障奚言豫。纪十姑娘几日前不是还曾和他结伴同行,怎的这就不认识了?”
果然是奚言豫,就不知他明明是回来报信,为何反而被扣了个吃里爬外的大帽子。子万暗忖,却在看到那被称为是奚言豫的人正面时,身体一震,几乎失态。一瞬间脑中转过无数个念头,最终深吸口气,他面‘色’如常地坐下。
他的神态变化虽然只是眨眼间的事,但仍落入了一直密切观注着他的人眼中。奚言长庚脸上浮起丝意味深长的微笑,而后神‘色’转厉,喝道:“剥皮脱骨!”
声音甫落,那执鞭之人退下,另外走上两个人,一人执尖刀,一人端盆,盆中盛着光芒流动的半盆水银。
子万听过中原人的人皮灯笼做法,就是在头皮上开一道口子,将水银灌入。水银极重,且无孔不入,加上头皮是人体上皮‘肉’连接最疏松的位置,水银往下渗入,用不了片刻,便能将人全身皮‘肉’完整剥离,而不伤人‘性’命。脱骨也是一样,用极‘精’细熟练的手法将四肢骨,‘胸’肋骨,肩胛骨,锁子骨,头盖骨等剥下而不坏血脉经络,受者最终还能留一口气,却只能如条蛆虫般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