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路,水路,再转陆路,一路上没有什么耽搁,半月之后一行人已走到了离北塞最近的宛阳城。这时梅六再次遭遇了一件让她羞惭‘欲’死之事。
她的月事来了。
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尴尬之极的事。不止是她,便是极少有情绪‘波’动的十一郎在看到她亵‘裤’上的鲜红之后,先是意外地‘露’出惊惶之‘色’,等到确定那是属于‘女’人特殊的生理情况,又破例地红了耳朵。
“这……要怎么办?”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手足无措了。
如果是以前,见到他现在这样的反应,梅六必然会觉得有趣,但是现在她却只能刻意忽略掉心里恨不得就这样死掉的强烈冲动,木着一张脸,就像平时他给她擦拭身下秽物时那样,语气没有起伏地道:“要干净的布,还有针线。”语罢,才想起自己右手已经废了,不由一僵,待要再说什么,十一郎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十一郎办事的速度自然是极快的,不片刻便将自己的一件干净棉布里衣撕成数片拿了过来。他倒是没有多想,反倒是梅六在认出那布的来源后,不禁红了脸,想说不要,又怕太明显。顿了一下,她忍着心中别扭问:“可去寻一个‘妇’人来?”让别人为自己缝制这样的东西,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十一郎眼中浮起疑‘惑’的神‘色’,而后突然反应过来,于是扯了张椅子在‘床’前坐下,“你教我,我来做。”对于她的问题却避而不答。在他看来,这样会接触到她‘私’密处的东西,除了他以外,别人都是不能碰的,哪怕是‘女’人。
梅六错愕地瞪大眼,在看到他眼中的认真,确定不是随便说说之后,才抿了抿‘唇’,脸颊发热地开始告诉他怎么缝月经带。不得不说,虽然让一个男人来为她做这些确实荒谬,但是相较于其他人来说,她倒是更能接受他来做,毕竟在他面前,她已经毫无**可谈。
十一郎确实是极聪明的,什么都是一学就会,连这种‘女’人的针线活也不例外。没过多久,便缝好一个给她垫上了,而后又将剩下的布料做了几个替换的,才拿了她换下的亵‘裤’去洗。
看着被轻轻关上的‘门’,梅六眼中浮起极为复杂的情绪。
无论是谁,就算是再狠心绝情之人,被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连着最‘私’密的事也帮着做了,只怕都会有所触动。果子山庄那一夜后,梅六就死了心,她认为自己既然‘花’了十多年来喜欢这个人,那么自也可以再‘花’上相同甚至翻倍的时间来放下这段感情。然而这一段时间,他却一直为她做着连最亲密的夫妻也要避讳的事,却不见丝毫嫌弃以及不耐烦。她并不是铁石心肠,对他的感情也仍然还在,又怎么能够完全无动于衷。
“你这般待我,就不怕我以后死缠着你不放么?”等十一郎再次进来,她叹气道,带着若有若无的警告意味。那日被周巽挟持时,他说过的话她不是不记得,只是从来没当真过,故而对于他明说两人已不相干却又任劳任怨照顾她的矛盾行径着实想不通。
十一郎怔了下,发现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是许久不曾见的温和,心口微动,下意识地便要‘露’出一抹微笑,然而笑意尚未达到‘唇’边,便因心中乍然升起的暴虐而消失无踪。他蓦然扭过头,看着窗外那已渐成荫的绿树,直到情绪渐渐恢复平静,才淡淡道:“无妨。”两人相互扶持走到这一步,就算她不缠着他,他也不可能再放她离开。自周巽那事之后,他一直被帝皇蛊压制的情绪便冲破了体内的那层障碍,不再是无法感知。然而帝皇蛊的力量还是太强,只要他的情绪稍微有一点‘波’动,便会引起它的反弹。如果在这一过程中,他稍一不慎,只怕就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因此,就算明知梅六心中的结,他也不能再做得更多。
梅六一直以为他避自己唯恐不及,此时闻言惊得差点掉了下巴,竟不知要如何回应才好。
十一郎轻咳一声,走到窗前,没敢去看她的反应,只是道:“不知这塞外的夏天比长安的如何?”如果炎热更甚,那浑身是伤的她可就要遭罪了。
梅六还没想明白他之前那“无妨”的意思,听到问话,下意识回应道:“塞外天气干燥,夏天来得晚,冬天来得早,热也不过那么几日,若逢下雨,是要穿夹袄的。咱们这时候出塞,只怕要带些厚衣裳才行。”说完,她突然愣住,发现他竟然在跟自己闲聊。
“我们且在此地住上几日,待你……之后再走。”十一郎轻语,在停顿的时候,扶在窗上的手微紧,耳根再次泛起了粉红。
梅六正转头看向他,本来因为他再次提及那尴尬的事而心中着窘,却在捕捉到这细微的反应时突然就神奇地轻松下来,莫名地觉得只要他不是无动于衷的就好,倒没去想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此处离黑宇殿甚近,只怕不大太平。”想了想,她还是决定提醒一下。虽然知道以自己现在这个情况继续上路会很麻烦,但是如今的黑宇殿不比当初,以前或许是平衡塞内外局势的关键存在,如今在言卫掌控下却成了祸‘乱’之源。宛阳是离黑宇殿最近的城市,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不必担心。”十一郎说,而后想到她之前说的与塞外气候有关的话,又道:“你且歇息会儿,我再去置办些东西。”之前从南方一路走过来,气温变化不算明显,几人带的都是单衣,准备点厚袄夹衫却是必要的。而且听说塞外地广人稀,若在路上找不到借宿之处,‘露’天而宿几个男人倒没什么,她重伤在身,却不能没有保暖防雨之物。
说完,他便匆匆去了。房间里便又恢复了最初的寂静,静得让人觉得有些寂寞。梅六平躺在‘床’上,目光看向他方才所站的位置,虽然不能完全看到窗外的景致,却仍然有一抹绿从窗角斜映入眼中,脑海中浮起他之前坐在‘床’前认真缝东西时的样子,原本有些纷‘乱’不安的心突然就渐渐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