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5

那是一座位于湖心的小岛,岛上青竹林立,掩映间可看到一座小院,茅顶竹墙,曲苑绕廊,简朴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仙气。一道两旁没有扶栏的竹板桥左曲右拐地将湖岸与小岛相连,渺渺烟‘波’被踏于脚下,让人在敬畏之余又不免生起一股睥睨俗世的豪迈。

‘花’了大半个月,终于走到河道的尽头,纪十和子万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乍见人烟,两人都有些‘激’动,哪怕明知对方有很大可能不是普通人。

即便如此,怕无意踩到人的忌讳,两人并没有立即上岛拜访主人,而是在湖边呆了几天,看‘潮’起时淹没竹桥,‘潮’落时晚霞满天,因为有喜欢的人陪在身边,时间流逝得极快,自然不会觉得难熬。然而在这几天中,湖中不仅没有人上岸,便是连岛上也没看到人迹活动。两人又耐心地多等了两天,情况依然如此,而后才决定上岛一看。

也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常年被湖水浸泡过的竹桥缝隙间布满了一层黑绿‘色’的水草垢,却依然坚固稳当,在走了几步后,两人微提着的心便放了下来。直到走到近处,才发现岛上野草丛生,湮没了路径,显然是很久没人走动了。

“难道没人?”纪十皱眉,心中隐隐有些失落。如果没有人,他们就没办法知道这里究竟是何处,又要怎么走出去。

“先看看。”子万知道她的心思,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慰。就算没人,只要这房子里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就不怕找不到有关此地的蛛丝马迹。

在‘门’口喊了几声,不出意外,并没有人来应,两人便推开了院子的竹‘门’,走了进去。跟远处看见的一样,这栋由竹子与茅草建成的院落内部结构极其雅致,却又因为用料的关系而带着几分简朴素净,既不让人觉得奢华,却又不显寒酸,到是恰到好处。

院子里也同岛上其他地方一样长满了杂草,而在杂草之间又开着一些从来没见过的‘花’朵,曲廊之间以茅顶作盖,粗大的竹柱上藤萝缠绕,风铃一般垂吊着串串粉蓝的果实。假山石缝里长着兰草,屋顶上爬着葫芦瓜,有些雅,有些俗。

纪十一看便喜欢上这里了,脑海中不由浮起两人生活在此地,养几只‘鸡’鸭,种几畦菜的情景。当然,想归想,她心里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子万,并不适合这种生活。

而子万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当她不自觉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回答是:“你养蛇,我养蛊,这才是比较正确的选择。”两人都是不甘寂寞的人,现在正情浓,所以觉得怎么样都好。但想要牵着手一直到老,却不是养养‘鸡’种种菜这种生活能维持下去的。他和她都有着各自的爱好,为什么要舍弃而去将就平淡?

明知这是事实,纪十还是给了他一个白眼。

子万一见,立即松了口:“行行行,你想养什么就养什么。”大不了腻厌后再换就是。

纪十这才眉开眼笑。事实上过什么样的生活她还真不是那么在意,重要的是他愿意和她一起。

穿过长及膝盖的野草,拨开横拦路上的藤蔓,两人经过长长的竹廊,走到茅舍前面,推开‘门’一一察看。

客厅,厢房,书房,‘药’室,炼丹室,兵器房,木工房……这许多用途的房间让两人都有些愣神,直到在卧室看到靠窗积满灰尘的小榻上的针线笸箩以及里面做到一半的小孩衣服时,纪十忍不住拿起来看了看,针角细密,样式很古朴,并不是这些年时兴的。

于是可以推想,很久以前,这里住过一对夫妻,以及还有他们的孩子。妻子贤惠,丈夫多才,孩子可爱……那么他们最终去了哪里呢?

“去书房。”子万没她想像力那么丰富,在看过卧室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说。

纪十‘摸’了‘摸’柔软的小衣服,有些不舍地放下,心想自己可没这么好的手艺,以后有了宝宝怕是不能做个好娘亲吧。

书房他们之前便大致看过,这时进来细看时,才发现书架上全都是上等好‘玉’制的书简,竟是没有一本纸书,连古远时候的竹简也没有。也有卷轴,却是用一种似帛非帛似缎非缎的材料做的。

“真有钱。”纪十感叹。随手拿起一个卷轴,发现是一幅画,画的就是身处的湖岛落日,笔法洒脱随意,却意境无穷。

纪十看了好一会儿,才卷好,又拿起另外一卷。这一幅却是黑暗的沼泽,其中盛开着一朵纯白无暇的‘花’,黑与白,污秽与圣洁,死亡与勃发的生机,对比鲜明,震颤着人的心灵。她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那‘花’,好一会儿才问正在翻着那些‘玉’简的子万:“这就是你那日摘的‘花’吧?”

子万一边看着手中‘玉’简,一边漫不经心地往这边瞟了眼,定住,而后急急放下‘玉’简,走过来,拿过那画仔细看了起来。

“正是。看来这里的主人也见过,说不定还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东西。”他有些兴奋地道,又看了眼画,便还给了纪十,自己则开始继续翻阅那些‘玉’简,希望能从中找到一点线索。

虽然在纪十面前表现得若无其事,但是练了二十多年的武功,说没就没,任谁都不可能真的不在乎。所以但凡有一点希望,他也想试试看能不能挽救。就算真的不能,也该让他知道原因,总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吃了个大亏。

纪十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放下画轴,开始跟着翻看‘玉’简。等拿起才发现‘玉’简的字竟与常用的汉子大为不同,连看几个都是这样,一时间她倒是成了睁眼瞎了,不由疑‘惑’地望向看得认真的子万:“你识得这上面的字?”难不成这是夷族的文字?

“啊?”子万抬起头,神‘色’有些茫然,过了一会儿才回想起她的问题,于是摇了摇头。“不认识。”

“那你怎么看得这么仔细?”纪十更不解了。

“这些字有的跟汉字有点像,有的又像我们那边一些部族的文字,我想着多翻几本,然后对照着,说不定就能认出一些了。”子万说。他其实也很无奈,这里有一大堆资料摆着,偏偏他们看不了。但是让他放弃,又实在不舍。毕竟就算他愿意放弃查找自己失去武功的原因,也总该要‘弄’清他们身在何地,如何离开吧。

纪十‘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她最不耐烦的就是这种考耐‘性’的活儿,于是说:“那你看着,我去把房间打扫打扫。”

子万这时又钻进‘玉’简中了,闻言头也不抬地摆摆手,看来不研究个明白他是不打算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