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想过奴役奚言少华,但子万绝不是那种会为了伤敌一千而自损八百的人,若让那五谷不分养尊处优的小子动手,只怕他们不仅吃不上饭,怕是连宿夜的地方也会被烧了。
柴火锅具都是小屋里现有的,看着子万熟‘门’熟路地淘米上火,又去抓了两把干菜泡了,默默坐在一边烤火的奚言少华忍不住瞪大眼睛,惊诧之极:“这就是你家?”他一直认为子万家世不凡,但这会儿不由得他不做此猜想,于是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
子万一愣,随即乐了,也不答他,转身走出茅屋。
“喂,喂,你去哪?”奚言少华追出‘门’,看见他钻进林子,犹豫了下,又哆哆嗦嗦地缩回草屋中。自进了这西南蛮族之地,前两日天晴时还好,没想到一场细雨下下来,便冷得跟冬天似的,他穿的还是秋衫,早冻得受不了了,怎么肯跟着去钻那被雨湿透了的林子,那不是自找苦吃吗。
火上还煮着粥,姓纪的臭丫头也在,那人总不至于千里迢迢地把自己‘弄’来就为了扔在这里,这样一想,少年安心了。一个人坐在火塘边,看火苗‘舔’着粗糙的陶土锅底,他也不管火,也不会用勺搅搅锅中的米,只是百无聊赖地东看看西看看,最后目光定在沉睡了一路的少‘女’身上。
他还记得第一次仔细打量少‘女’时,子万抱着她坐在溪边,用竹筒盛了水一口一口喂她。那时她脸圆圆的,鼻子小巧‘挺’翘,长长的眼睫如两把扇子搭在下眼睑上,乖巧得让人不敢相信她是那个会把亡人的尸体分成碎块的恶魔。如今才过了一个月,她的眼眶已经凹陷下去,脸瘦成了鹅蛋形,连下巴都显了出来。想来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她就算不被蛊毒夺去‘性’命,也会脱形而死。
他虽是奚言家的少主,但无论是巫蛊术还是武功都很稀松平常,因此并不明白尸蛊为何会使人昏‘迷’不醒,自然更谈不上解治。当然,就算他会,也不见得给她解蛊。大姐是他最尊敬的人,她的尸身被那样侮辱,他怎肯善罢甘休。
想到此,他眼中‘射’出怨毒的光芒,站起身无声地走到少‘女’身边。纤长的手指在纪十脆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又放开。那样太便宜她了,他想。
垂着头思量了半晌,他在用纪十要挟子万放自己回去与不管后果直接报复她两者间徘徊难择,最终叹了口气,决定等子万回来,蹭饱饭再说,谁料一回头竟然看见那个男人正拎着一只处理干净的野‘鸡’笑‘吟’‘吟’地站在‘门’边看着他,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庆幸自己什么都没做。
也是相处的这一个月才让奚言少华知道,这个曾经温柔多情的男人有多么狠辣狡猾,若是早了解到这一点,自己也不会帮着大姐打他的主意,以至于惹火烧身。
子万看着锅里的水快干了,便撤了些柴出来,将火调得小了些,慢慢地煨熟。又用匕首将带回来的野‘鸡’切成小块,与泡好的干菜放在一起,用盐腌了,这才到外面水坑里洗了手,坐到纪十身边。
“她身上若添一道伤痕,我便在你身上划上十道,你若辱她,我便将你卖进小倌馆中去……”从怀中掏出两个紫红的浆果来,划破皮,子万一边将汁挤进纪十的嘴里,一边慢悠悠地道,一副与人闲话家常的样子。
奚言少华不自禁打个寒战,扬眼看到他低头专注地看着怀中少‘女’,眉目温柔,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混’杂着恐惧与妒嫉的复杂情绪,‘唇’角一撇,嗤笑道:“我还道你只喜欢男人,没想到是男‘女’通吃。”顿了顿,像是迟疑了下,终于还是泄愤似地道了句:“真恶心!”
这一路行来他也是看在眼里,姓纪丫头的吃喝拉撒,洗澡擦身,子万无不亲力亲为,那仔细劲儿,怕是连亲身父母也不过如此。连最最‘私’密的事都帮着做了,若说两人间什么也没有,骗鬼去吧。
闻言,子万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目光如刀,刺得人遍体生寒,奚言少华本来还想讥嘲几句,此时却不由得噤了声。
子万专心致志地将两个果子喂完,用帕子擦去纪十‘唇’上沾着的紫红果液,又疼惜地‘揉’了‘揉’她的头,将人放平在草铺上,这才对老实下来的少年挑眉笑道:“嫉妒了?”
“谁嫉妒了?”少年登时炸‘毛’,跳了起来。
“你。”子万不动如山,轻轻吐出一口字,却气得人目赤耳红。
“我嫉妒?鬼才嫉妒!”奚言少华又急又怒,语无伦次,仿佛沾上这两个字天便要塌下来似的。
“那我喜欢男喜欢‘女’与你何干?”子万讥嘲地一笑,黑黝黝的瞳眸里是令人不安的‘洞’悉。
奚言少华哑然,秀气的脸涨得通红,眼尾的朱砂痣便显得异常娇‘艳’起来。子万目光一凝,觉得心脏像被轻柔的羽‘毛’搔动,痒痒的,让他几乎想将这少年就地办了。摇摇头,他对自己的‘毛’病颇感无奈,吃过一次亏,无论再多么‘诱’人,他对这个少年都不会再起任何心思了。
走过去将焖香的饭端到火塘边的灰堆上温着,然后把‘鸡’块和干菜倒进洗净砂锅里,加了八成水放到火上炖。在西南之地,因为山险林深人少,加上本地族民淳朴热情,为了方便在外行走的人,这种叫栈庐的草茅十分常见。草茅中的一应用具以及食物盐货都是由最近的寨子提供补给,路过的人也有留下粮食银钱等物以作报偿的,不留也没人介意。
子万没兴趣给奚言少华一一解释,由得他误会,当然这其中不排除有几分恶作剧的心态。至于喜不喜欢纪十,就更没向人解释的必要了。虽然对‘女’人没兴趣,对那丫头原本也没什么好感,但经过一个月贴心贴肺地照顾,就算没感情,也有了习惯,这又岂是不相干的人能过问的。
扔了两块干柴进火塘,又折了几根细枝塞进去,将火掏得大了些,子万对奚言少华丢下一句看着火,便又回到草铺边,将纪十往里挪了挪,自己在旁边躺下呼呼大睡起来。
奚言少华看得又恼怒又眼热,不过这些日子被教训怕了,哪里敢反抗,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火塘边。但火边温度高,身体一回暖,疲乏便卷了上来,忍不住开始打起盹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