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个锦衣青年,二十来岁年纪,腰悬长剑,发绾玉冠,长得唇红齿白,十分英俊。同桌的还有两男一女,一男与他年龄相近,长眉锐目,肤色黝黑,长相并不出奇,但胜在气质沉稳,给人山岳般可靠的感觉。另一男四十来岁,身材矮小,贼眉鼠目,猥琐之极。两人正在低声说着什么,闻言都不由往梅六这边看来。倒是那少女,一双美眸始终痴痴地看着青年,听到他说话,脸上便露出甜笑,似乎这人说什么都是对的,都是瞧得起你一样。
在看到青年的那一瞬间,梅六突然想起当年在南湖樱花林中初见十一郎的情景,翩翩少年,皎皎月华,说不尽的风流俊雅,一时不由痴了。
那青年本意便是引起梅六的注意。他素来自负,身边也不乏倾慕的目光,但自梅六进来后竟对他看也未看一眼,只一心扑在那丑陋之极的男人身上,这让他那被女人宠坏了的自尊心颇为受挫,忍不住口出恶语。此时见她看向自己,且目露痴迷之色,心里不由大感得意,挑眉扬起一个风骚的笑容,正想说话,不料她却转开了目光,全副心神又都回到了那个连他也不敢多看的男人身上,眼中的深情怜惜让他心弦一颤,越加不忿起来。
若是这张脸不毁,当今世上又有几人能及得上。梅六回过神看到十一郎的脸,心中又痛又怜,突然明白到自己有多喜欢他,无论时间隔了多久,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之前着意将如今的他与十多年前的他区分开,且因此而无法确定自己的真实心意差点放开手,不过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自我折磨罢了。
夹起一块东坡肉用碗接着喂到他嘴边,他却没如之前那样张嘴,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梅六一呆,这才想起刚刚喂了他,自己还没吃,不由莞尔,于是低头将肉吃了,然后又夹了一块,看他乖乖张嘴吃下,心里柔得几乎要化成水。
她原本气不过想找那人麻烦,却突然反应过来人家没指名道姓,她这一去闹腾便算是认下了他说的话,不若不予理会,由得他在那里做个跳梁小丑。再加上两人现在的处境,能少惹麻烦还是尽量少惹。念头这样一转,该怎么做自然心里有了数,虽然心里难免郁怒。
“这蟹粉狮子头蔚城的名菜,而在蔚城中又以这家酒楼做得最好,阿郎,你尝尝。”沉住气,梅六将那碗清炖狮子头端到面前,一边用勺子分开,一边对十一郎道,语气说不出的娇腻温柔。她在桑晴苑呆了那么久,若是连青年的心思也看不出,那真是白混了。既然无法明着找对方的麻烦,那么自己便要对十一郎加倍的好,总要让他不舒服才是。
这样一想,她唇角不由上扬,浮起一个既狡黠又妩媚之极的笑,让那一直注意着她的几个人同时一愣,然后就见她把原本要喂给男人的狮子头突然收了回来,自己一口吃了,甚至还鼓着腮帮子得意洋洋地仰头看着男人。
她这是在戏弄那傻子?就在那几人脑子里不约而同冒出这个念头的当儿,十一郎原本空洞的眸子似乎有亮光闪过,然后他就像那天一样蓦然倾过身张口咬向梅六鼓嘟嘟的唇。梅六早有心理准备,在他咬实之前,飞快地将含着未嚼的东西渡进了他的嘴里。于是,十一郎心满意足地退回了原处,自顾吃着自己抢回来的食物,哪里知道旁边已有不少人看傻了眼。
梅六明知是怎么一回事,仍不由得心生甜意,俏脸红了胭脂,娇美得让人不敢逼视,便是脸上那道不甚明显的疤痕似乎也带上了一抹撩拨人心的艳色。
癞蛤蟆吃了天鹅肉。旁人看得又羡又妒又惊讶,不明白这样美丽的女子为何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一个丑陋呆傻的男人,其中又以那青年更为不平。他突然站起身,走向梅六两人。
“在下罗青,表字子矜,姑娘甚是眼熟,不知如何称呼?”在离桌不远,他双手一拱,袍袖舒展,潇洒地行了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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