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2

‘摸’‘摸’自己的头,不出意料,也掉了。梅六冲十一郎调皮地眨眨眼,握紧他的手,面对陷身重围丝毫不惧。就在她心中琢磨着应对之辞的时候,就听到那一直站在檐下的红衣‘女’人道:“让他们走吧。”梅六发誓,她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人的声音这样美妙过。

显然‘女’人的话很有用,那男人只是深深地看了眼两人,便一摆手,围着他们的人立时让出了一条道。梅六松口气,觉得能不‘交’手自然是好的,毕竟两人理亏在先,而十一郎动起手来又没个轻重,到时伤了人倒是又无端结下一份仇怨。然而心里又不免有些失落,她能确定‘女’人看清了十一郎的长相,对方没有丝毫反应,是不是代表并不是她想的那个人。

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女’人眼中‘露’出一抹笑意。

“媚儿,你认识他们?”敏锐地感觉到她身周的气场变得异常温柔,男人一直尾随着两人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鸷,无声地对属下打了个手势。

‘女’人摇了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拨‘弄’了下怀里的弦子,目光望向深黑的天宇。她并不认识那对年轻男‘女’,但是男子丑陋如鬼,‘女’子貌美如‘花’,两人紧紧相扣的手让她不由回想起自己年少时与爱郎相携行走江湖的经历,自然不希望他们血溅当前。对于身后男人阳奉‘阴’违的举动她不是不知,不过为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争取到短暂的逃生时间已是她能给予的最大方便,至于两人最终会如何,已与她不相关。男人么,一面说深爱着她,一面又总是在欺骗她,她早就知道,却从不在意,因为从没喜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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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万看着眼前老得已经看不出年纪的巫‘妇’,屋子里很‘阴’暗,空气很污浊,但是他不得不‘挺’直腰像坐在自家最舒服的竹楼里,因为他之所以会来到这里,纪十的蛊毒能得解,都是因为面前看上去行将就木的老‘妇’。连他都束手无策的尸蛊,她竟然能在短短几个时辰内轻松解去,只是这一点,便值得他给予足够的敬重。

老人站起身走到桌边,掀开倒扣在桌面上的碗,然后颤抖着手去捧水罐。子万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老人做这些事,于是很积极主动地倾身上前捧了水罐给她倒了半碗水。哪知老人却将碗往他面前推了推,示意他喝。

子万瞬间呆滞,心想要早知她是给自己倒的,他就拦住了,哪会还帮着倒啊。不得不说,对于这倒扣在桌上看不清颜‘色’的粗碗,他是嫌弃的,毕竟这个地方缺水,也不知道舍不舍得洗碗。

尽管他心里万般不愿,脸上却仍然笑得温文尔雅,不见丝毫为难地端起碗,豪爽地一口将碗中水饮尽,放下碗的时候他竟有些庆幸自己只倒了半碗。

见他将碗中水喝完,哈依呶布满褶子的老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然后颤颤巍巍地走向墙角。这一次子万学乖了,就这样规规矩矩坐在那里看着,再不肯发挥怜老惜幼的优秀品格。

就见老人在角落停下,回头招手让他拿着油灯过去。

子万很无奈,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但也没拖延,利索地点亮油灯,然后一手端起灯座,一手拢着正在慢慢燃大的火焰往那边走去。

想不到角落里还有一个木案,上面并排放着三个被青布紧紧裹住的东西,大概有**岁小孩半身那么高。子万觉得很眼熟,垂眸一思索立即想起正是乌海三人背上背着的。那时还没觉得什么,此时见连巫‘妇’都如此郑重,竟有些好奇起来了。

没令他失望,哈依呶伸出青筋如蚓的手颤抖而郑重地去揭最中间那个包裹外面的布。他拿稳油灯不令灯焰晃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生怕漏看了什么。

青布缓缓滑落,最先现出一粒朱红‘色’向外暴突的眼珠,明明一眼便知是假物,子万仍吃了一惊。等青布全部揭开,才看清里面原来是一具豹眼獠牙,面容狰狞的傩面。西南诸族多喜‘弄’傩面,唱傩戏,跳傩舞,子万并不陌生,他家里便收藏着许多神鬼狐怪的面具,但此时不知为何,面对着这具怒眼暴突的傩面,他竟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阴’寒,仿佛那眼中真有恶鬼似的。

不用猜,另外两具必然也是这种东西,哈依呶也并没有继续揭开,只是嘴里咕哝着子万听不懂的语言,哆哆嗦嗦地跪在木案前,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在她起身时,子万犹豫了一下,仍然空出一只手上前扶住了她,心里却在想,她要是让自己也叩头,自己是叩呢还是装听不懂呢?不得不说,在面对老人的时候,子万还是很善良的。

幸好老太太没让他为难,只是让他将油灯放到面具前面。昏黄的灯焰照在中间的傩面上,不仅衬得它更加‘阴’森,连带得两边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也显得异常诡异。子万虽然不惧,仍会觉得心里不太舒服,只想能尽快离开这个让人不适的破屋。他想到这会儿正在外面享受清新的空气和美食美景的纪十,瞬间有一股冲动将她也抓过来陪着自己一块受罪,凭什么是为她解蛊,却要他来还债呀!

“奢香家的少爷,二十五年前的约定,是时候兑现了!”哈依呶苍老的声音在安静得诡异的屋子里突然响起,话里的内容将子万心里正翻腾汹涌的悲愤之情瞬间惊散,只剩下满腹的‘迷’茫。

“二十五年前?哈依呶是不是……‘弄’错人了?”努力压制着直往上冒的雀跃,他一脸真诚而平静地问。二十五年前,哈,二十五年前他才出生吧,能跟她有什么约定?想到有可能是她‘弄’错了,他就觉得一阵轻松,终于不用当什么劳什子的怒克图了,大不了他发动奢香家的势力帮他们找人以回报她的解蛊之情罢。

老人浑浊的眼睛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才缓缓地摇头,慢吞吞地道:“老婆子虽然年纪大了,但这件事事关我族存亡,是怎么也不会‘弄’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