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仿佛做了一个漫长到极致的梦,梦里她独自一人走在狭窄的小巷子里,从来未曾停歇过。
巷子越走越窄,似乎永远没有尽头,那汹涌而至的孤寂,那紧迫人心的压抑,都让陈默瞬时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然而,后来突然出现了一个让陈默心安的身影,想不起他叫什么名字,只是看到他,就让陈默觉得,那种窒息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那少年忽而朝着陈默绽开了一抹耀目的笑容,抬起修长的右手抚上陈默的脸颊,陈默忍不住抬起手抓住了那修长的手指,嘴里喃喃地溢出了两个字:“谢昭。”
虽然声音不大,可是原本就靠着陈默极近的人一下子顿住了擦拭陈默脸上汗珠的手,毛巾在他的手里紧了又紧,眼中的眸光黯淡地令人心惊。
想要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拂开陈默紧抓着他的小手,却不想陈默颤了几下睫毛,幽幽转醒。
“柳——”刚一开口,陈默就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嘶哑到极致,根本无法继续说话。
柳乘风立即站起身来,走到桌边给她倒了一杯水,扶着陈默坐起身来,想要将水杯凑到她嘴边喂给她喝的时候,却被陈默躲了过去,自己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柳乘风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可是嘴角却是扯出一抹和煦的笑容,仿佛和过去别无二致,但是若是再观察地细心一些,必然能看到里面隐藏着的刻骨迷恋和悲凉的绝望。
陈默喝下了一杯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此时思想也渐渐回笼,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回到了自己公主府的卧室,但是自己的思绪明明停留在谢昭背着自己在山谷间穿行的画面。
等等,难道是柳乘风找到了他们,救了他们?
“谢昭他怎么样了?”陈默此刻最担心的还是谢昭,为了自己,那人一路真的是吃了不少苦头,虽然陈默当时发烧烧的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可是那份情谊,她一点都没有忘记。
柳乘风背过身去,将茶杯又放回了桌上,同时传来了低低的声音,不如以往温和,反而带着些冷气:“他已经被王妃接回谢王府了,身体无碍。”
赫连晴一接到谢昭出事的消息,立马和谢飞扬两人赶到了东鹏村,知道柳乘风前去查看后,也一路追着柳乘风做的记号到了山谷那边。
后来等柳乘风找到陈默和谢昭时,他们很快也赶了过来。当时两人立即将谢昭抱进了马车,而陈默则被柳乘风抱在怀里,进了另一辆马车。
两队人马之后就立即兵分两路,各走各的。
不过,听说谢昭虽然身上擦伤甚多,大腿处的伤比较严重,但也只是失血过多,并无性命之忧,将养几日便可;倒是陈默,一回来就昏迷了三天,这三天,宫里来来去去多少人来看陈默,各类药材更是像不要钱一般送到了陈默的府上。
柳乘风这三天每天都会来看一次陈默,也是得到了春香的默许,有了单独和陈默相处一会儿的机会。
听到谢昭无碍的消息,陈默心中吊着的大石头终于松了下来,随即便感觉到自己的头还有些眩晕,往身后的大靠枕上靠了靠,侧过头看向站在床边的柳乘风,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似乎每次面对这个人的时候,陈默的心情不复原来的轻松明朗,而是带着微微的压抑感和沉重感,尤其是,面对的还是一个心事如海的男子。
没想到这次却是柳乘风先开了口。
仿佛是一个熟稔的老友般,柳乘风讲起了那桩“箱中锁尸”案:“小默不知道吧?在你失踪的那几天,那些衙役根据我们一起绘制出来的画像,找出了那个小男孩的身份。其实他是一个杂耍班子的艺人,从小天赋极高,没想到居然遭到了同门师兄的嫉妒,用木棍将他敲死后装进了铁箱中尸沉河底。”
那些捕快是根据陈默提供的验尸报告,找到了凶器,并且将凶手缉拿归案。
陈默没想到衙门这次办事效率如此之高,那么快就破了案子,心中也知道这次多亏了柳乘风,否则的话可能不会如此快就破案。
虽然唏嘘于小男孩的遭遇,可是能让他在被沉尸一年之后,将杀害他的凶手绳之以法,陈默觉得这是对这个已经死去的小男孩最好的慰藉吧。
不由得,看向柳乘风的目光中终于少了一些戒备,多了一丝柔和。
“……。只是让人想不到的是,那位师兄居然就是班主的儿子,所以这件事情才会被隐瞒了这么久,甚至也从来没有人举报过杂耍班少了这么一个人。陈默,是不是如果当时陪你进山洞的人是我,此刻我们就不会如此生疏?”
前一秒还在讲着案子,下一秒突然转移到了那样一个话题上。
陈默有些惊讶地看着柳乘风,嘴唇张了张,还没说出话来,就听柳乘风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仿佛刚刚那句充满希翼的假设只是个幻觉,他还是那个一向和煦有礼、理智清醒的柳乘风。
可是,当柳乘风的黑曜石般的双眼看进陈默的眼底时,陈默不自觉地整个人一僵,因为那双眼里饱含了太多的情感,仿佛下一秒,那么多的情感就要宣泄而出,让她避无可避。
陈默的印象中,柳乘风淡然、睿智、腹藏万千妙计,谈笑间能令樯橹灰飞烟灭,他虽然一直笑着,可是那种笑却从未到达过眼底,很多时候,陈默甚至觉得他其实比她更不会表达感情,因为在柳乘风的世界中,微笑,就是唯一的表情。
可是,这一刻柳乘风眼中的情绪,多到让她感觉不能呼吸。
下一秒,柳乘风又收回了目光,只是脸上的笑意不再,温润的眉眼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仿佛是在对陈默说,也是在对自己说,他说道:
“我这一辈子有许许多多的不如意,而且我也很确信未来只会更加的艰难。”深深的看了陈默一眼,柳乘风抬起优雅如白玉所雕地手指,将陈默散乱下来的乱发别到耳后,眼神中的宠溺似乎快要溢出来。
“可是,小默,你却是如此的美好,在一切的不如意之中,你是我生命中出现过的最美好的人。”
因为太过美好,所以他诚惶诚恐过,患得患失过,自私谋算过,可是到最后,他发现如此美好的人,不该是像他这样的人所能拥有的。
不该是像他这样一个没有明天的人所能拥有的。
他是如此敏锐的一个人,不管是智商还是情商都是一流,作为旁观者,他不像陈默,看不出谢昭的真心,看不清她自己的心动。
他从接到密报开始,就对谢昭充满了偏见,那样一个人,怎么配得上陈默?
可是当亲眼看到谢昭为陈默做的点点滴滴,看到他为着陈默舍生忘死,柳乘风突然觉得或许谢昭真的会成为陈默的良人——一个男人在乎一个女人到可以为她去死,那么自然也可以为她改变。
或许,他本就是一个不该出现的人,追逐着一段注定无果的情感。
或许,就应该默默地看着她幸福,守护着她,在这世间的一个角落,看着她,就可以了,无须如此,靠近。
虽然陈默心中对柳乘风那次决绝地离别,对他现在的身份都有所忌惮,可是看着原本那和煦的表情一点点地崩裂,仿佛她能看到他的心,也在一点点地碎裂。
那样地,让她沉重到喘不过气来。
唇瓣动了又动,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下,最后到了嘴边只剩下苍白的三个字:“别难过。”
是的,她能感觉柳乘风心中那种伤心,可是她又觉得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言语苍白地安慰着。
柳乘风却因为陈默僵硬的安慰,再次放松地笑了笑,那丝笑意在眼底转瞬即逝,最终化成丝丝留恋凝视着陈默。
此时的柳乘风多想长一双能看透未来的眼,能看到陈默的以后,能知道她是否如他想象中那般幸福安康快乐,能看到如果有一天他离开了,是不是她也会为他流泪。
然而,千言万语,到了最后,柳乘风却仍旧是保持着最得体的仪表,站起身来,和陈默告辞离去。
似乎就像最普通的病中探望一样,说完了一切该说的,告别友人,最后一个人走上回家的路。
就连五日之后,他将重回东昌的事情,柳乘风到最后也没有提上一句。
他做好了一切,但是不需要陈默知道。
至少在这一刻,他不需要陈默知道他为何回东昌,为何又来西岚,为何现在又要不告而别。
可是,当春香目送着柳乘风的背影出去时,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流了下来。
明明,柳公子只是和往常一样,有礼地和她道别,明明那表情还是那么地和煦,那声音还是那么地温和,可是春香没听柳乘风说一个字,看到他的每一个举动,她都觉得眼角的泪水不自觉地就要流下来。
她就是觉得,此刻的柳公子,让她觉得万分心疼。
春香不知道的是,不仅仅是她有这样的感觉,愣愣的坐在床上的陈默,看着柳乘风离去的方向,却觉得心不断地在往下沉。
——陈默分割线——
百里家的“清风阁”,二楼雅间。
外面的暑气越来越重,艳阳高照,推开“清风阁”的窗户,就能看到外面院落中满塘的荷花,清风徐徐而来,消散了原来的暑气,不愧“清风阁”之名。
慕容展年近四十,虽然身体已经开始微微发福,但是五官仍旧带着中年人的儒雅,尚能看的出年轻时也属于长相不俗之辈,再常年浸淫文学辞藻,作为文官首脑,慕容展身上自由一股气度,正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
可是,此时慕容展却不似平常在金銮殿上那般自信满满、口舌机变,反而双眉紧锁,看着眼前满脸阴郁的百里越,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贤侄这次还是冲动了。”
这次的行动全是百里越一人的义气之行,完全没有只会过慕容家,等到他们得到消息时,却是为时已晚。
百里越也没有想到,如此机关算尽,到最后不但没有取了陈默性命,反而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当时因为谢昭的“烽火霹雳弹”,导致两个死士一死一伤,那位身受重伤的死士也是昏迷了一天之后才冒死潜回了百里家,向百里越禀报了此事。
百里越随后就想派人去阻截,势必要将陈默死于东鹏村,可是谁曾想当时柳乘风已经带人不停地挖掘山洞,想要找出陈默,而他们的人马也根本没有机会进入里面。
于是就派人一直在那边候着,一直等到听到消息说陈默被水流冲到了山的另一面,立即派了大量人手前去刺杀陈默。
谁曾想到,在半路时遇到了一队锦衣卫的人马,后来又有一个武功其高的年轻男子也加入了战斗,百里越的死士根本抵抗不了这些武艺高超之人,死伤大半!
可以说,这次刺杀陈默的行动,百里家非但没有讨到半点好,反而牺牲了二十多名死士,这对百里家而言也是巨大的损失!
然而,更多的后患还在后面!
现在众人的视线都还集中在陈默和谢昭养伤上面,一旦两人恢复了身体,那么必然就要开始对整件事情进行调查!
如果是死无对证那还好,反正这世间最不少的就是替罪羊,但是关键问题是陈默现在没死!
她和百里家一向又积怨颇深,如果陈默根本不在意这次到底是谁下的手,就是要和百里家拼个鱼死网破,一口咬定害她之人是百里家的人,那么这次真的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百里越承认当时确实也是一时冲动了,可是做大事的又怎么能畏首畏尾?!
陈默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他们必要除去之人——此女不除,后患无穷!
百里越阴柔的脸上渐渐地露出一抹狠厉之色,目光沉沉地望着窗外无边明媚的美景,可是吐出来的话却让人心不由得抖了抖:“慕容伯父,小侄也知道这次行事微有鲁莽,但是这个陈默,不除不行。”
慕容展捏了捏一直把玩在手中的茶杯,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是自然,但是也不必如此快就动手。”
百里越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向慕容展,不知道他这话是何意。
慕容展倏尔一笑,脸上的表情可以称作和蔼:“主上说了,这个陈默能让阮玲公主、谢小王爷等凝拢起来,但是也能让他们分崩离析!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做点什么呢?与其就这样让她死去,倒不如想个别的法子,让他们活的痛苦。”
阮玲公主虽然也是不俗,可是毕竟还太过稚嫩,难以担当大任,元成帝就是有心想立阮玲公主为太女,也会心有不安。
原本局面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片大好,可是这半路却杀出了个陈默,搅乱了他们的全盘计划。
一开始只是让“百里医馆”大不如前,后来更是摇身一变,变成了二公主,又立即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一副不和阮玲公主争抢的样子,倒叫那些原本并不怎么成器的小辈抱成了一团!
更让人忧心的是,陈默居然还和云家搭上了线,这一点更是让人觉得心惊,按照这样的情形发展下去,必然会阻碍他们的大业!
百里越听了慕容展的话之后,突然眼前一亮,原本阴郁的表情也减减散去:“慕容伯父的话果然在理。”
慕容展捻须一笑,拍了拍百里越的肩膀道:“这段时间百里家的名声大显,对于你我也是好事。估计皇上不会如此之快就把事情查到百里家头上,趁着这段时间,赶紧把事情都给圆过去,不要再露出任何的蛛丝马迹了。”
百里越慎重的点了点头:“放心慕容伯父,现在水患将退,百里家在民间叫好声一片,就是皇上想动我们,也要掂量一番。”
可是百里越不知道的是,他刚刚说完这句话,百里家就开始频频出事。
先是有人举报百里家派送的防病药汤中的药材以次充好,一下子让他们一开始在民间累积的仁厚的名声扫地;紧接着,又出现了各大酒楼的掌柜齐齐跳槽到了其他家的酒楼,让他们的酒楼生意一落千丈;之后一位百里家的表亲鱼肉乡里之事,被捅了出来,紧接着关于百里家财大气粗、靠着贵妃娘娘的威势作威作福的事件一一被百姓翻出!
更让人惊讶的是,关于百里家处处打压商业同僚,百里长风战败于陈默,却仍旧堂而皇之地为难当朝公主,对皇家不敬,招摇地继续开着医馆,完全没有将皇室的威名放在眼里。
所谓捧得越高,摔得越痛!
之前百里家的名声被传的有多好,那么现在百姓心中的落差就有多大!
百姓都觉得自己被愚弄了,一开始还四处传扬百里的名声,但是谁知道竟然是这样的一家人!
这种心情就像是对待一个情人,一开始他表现地千般好,对你温柔小意,谁知道最后却是甩了你一个耳光说,其实他是一个王八蛋,只是玩玩你而已!
所以百姓们愤怒了,而元成帝听到这样的流言也深深地气怒起来——百里家看来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可是此刻,躺在床上养伤的谢昭还不知道外面的风风雨雨,更不知道以后他和陈默还要面对这些人怎样的阴谋算计。
前两天写到陈默月事初至,然后老丹居然大姨妈也来了,真是不幸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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