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小路是没有出口的,藏在树林子里,我们围着山脚下走,时时留意树林子口的痕迹,可是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究竟从哪一处钻进去能找到小道,根本搞不清楚。
“我们去问问老伯吧。”张嘉瑜说着朝那边的玉米地跑去。
我在这边等着。等来等去不见她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问个讯要那么长时间吗?
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就向玉米地走去。
“嘉瑜,你在哪里?”我站在玉米地外喊着。
可是玉米地里没有任何回应。
玉米都长得比人还高了,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人。
我一边叫唤一边钻进玉米地。
可玉米是一垄一垄的,你钻进其中一条垄沟就像进入一条深长的胡同,一眼望去都是玉米,我只能在垄与垄之间穿行,在每一垄中寻找张嘉瑜的下落。
这块玉米地本身不是很大,也就两亩的样子,但这里全部是玉米地,家家的玉米地都相邻,范围就大了,要在这片大范围的玉米地里藏个人,别人真是不好找。
张嘉瑜难道还没找着老伯?但就算他没找到,连我的叫喊也听不到吗?
玉米地简直成了迷宫了,我越找越紧张,张嘉瑜不会在这片玉米地里失踪吧?
老伯不像是坏人,但并不等于玉米地里没有其他人,张嘉瑜冒冒失失地闯进玉米地,会不会遇上别的什么恶棍,被捂着嘴给掳走了?
我越想越着急了,大声吼叫:“张嘉瑜,张嘉瑜,你在哪里?能不能也应一声?我来了,你不要怕,尽管回答我……”
忽然背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小伙子,那个姑娘怎么了?难道她进了玉米地了?”
我听出来是老伯,回头一看果然是他。
我问他有没有见到姑娘?老伯说没见到。
“可她是来找你问讯的。怎么就不见了呢?”我感到很疑惑。
“找我问什么讯?”老伯认真地问我。
我说我们想回道观去找冒风道长,另有问题请教,想问问他知不知道山木道长。
“山木道长?”老伯脸上现出一点惊讶的神态,“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怎么,老伯你也知道?”我忙问道。
老伯点点头说:“他是茅山门山木派的宗师。”
“山木派?还有这样的门派?”
“那是茅山门的一个分支,是山木道长亲手所创。”
我高兴地问:“老伯知道山木道长现在还在吗?”
老伯思索了一下,说道:“现在还在不在,我也说不准,我听冒风道长说起的时候是去年夏季,到现在一年了,他说山木道长103岁了,还活得好好的。”
“那山木道长住在哪个地方?”
“好像在茅山镇上。”
“茅山镇?”
“是的,我也是听冒风道长讲的。”
老伯说完,又关心起那个姑娘来,说要帮我一起找找。
就在这时那边传来张嘉瑜的叫喊声:“黎小睦,你在哪里呀?你怎么不见了?”
老伯马上提醒我:“在外面呢。”
我也听出来是外面,连忙钻出玉米地。只见张嘉瑜站在玉米地外的路上,朝着山上的树林里叫唤着。
她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看到我从玉米地里钻出来,很是惊讶,问我怎么也钻玉米地去了,不在路上等她,让她出来找不着了。
“你怎么回事呢,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不出来,我进去找你,喊破嗓子也没听到你哼一声。”我不解地问着她。
她示意我不要责怪她。声音低下去说:“我好像遇上鬼打墙了。”
我一惊:“怎么样的?”
张嘉瑜说她钻进第一条玉米沟,没发现老伯,就想从垄上的玉米间隙里钻到第二条沟,但玉米间隙钻不过去,有一堵无形的墙挡着,像隔着一层透明玻璃。而当她想第一垄钻到外面时又钻不出来,同样也有一堵无形的墙给挡着,只好顺着垄下的沟往一个方向走,走了很长时间才到头,从那边钻出来都离开山脚足有两里了,只好又从那边顺着小道跑回来。
到这里又找不着我了,还以为我独自往树里钻进去找路了。
“难道,又是她们搞的?”张嘉瑜讲完后问我。
我想答案明摆着,她们并没有远离我们,还在暗中跟着呢。
“不要理睬她们,我们现在去找山木道长,等找到山木道长,有她们好看的。”我鼻子里哼哼着,说给张嘉瑜听,也是在说给她们听,先警告警告她们,让她们别那么放肆地给我们设置障碍了。
张嘉瑜问:“你知道山木道长在哪里了?怎么知道的?”
我说我钻进玉米地里找她,碰上了老伯,我告诉老伯我们找冒风道长是要打听山木道长的下落,其实老伯也知道山木道长,是冒风道长跟他说过的,并说山木道长如果还活着的话应该还在茅山镇上居住。
“茅山镇?是在茅山边吗?”
“肯定是吧。”
我们当即决定立刻赶往茅山。
不过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在当地的一个镇子上找了家旅馆住了一夜,第二天才乘车前往茅山。
到了茅山才知道,这里的地形地势跟孤山那边差不多,不过茅山比孤山大多了,这里名气大,来旅游看风景的游客也多。我们当然不是来看景揽胜的,也不想听那些有关茅山道士的各种传奇故事,而是要寻找山木道长的下落。但问了很多人,在几座道观里打听,问到的人都说没听过这个道士。甚至三清观里的住持道长都说闻所未闻。
在山区风景区逛了一阵,毫无所获。
张嘉瑜失望地问:“又是白跑一趟吧?”
我分析说,如果山木道长还活着,那他年岁很高,老道士嘛,不一定想留在道观里,反倒倾向于闹中取静之所,有没有可能住在镇上。
“一般的老道都会隐居在深山里吧,既然是道士,肯定要老死在道观中,怎么会像普通俗民一样住在民宅里?”张嘉瑜表示怀疑。
“可山中访不到,也只有去镇上试试了。”
于是我们又来到了镇上。
“如果他真住在镇上,会选在哪里?”张嘉瑜又问。
“这样高深的老道肯定追求幽静雅致,即使隐居镇子也必定选在老旧之宅,长巷深处,或者是浓荫翠竹掩映环抱之所。”我说道。
“先到老宅区去找?”
“是的,到老居民区去打听吧。”
我们就专往老旧的住宅区里去钻。
一条条深长的巷子,有曲里拐弯的,有直通通到头的,我们见人就问这里有没有住一个叫山木道长的?
年轻一点对我们大都摇头不语,连回答都不屑的样子,说明这里压根没这个人。
上了年纪的好像理解我们,都劝我们别找了,照他们的说法这里是茅山地界,而茅山道士名声震天,常常有年轻人傻乎乎跑来寻找茅山道士妄想学艺,老人怀疑我们就是此类,说这里其实已经没有往昔那种真正身怀绝技的道士了,现在的所谓道士都在风景区的新建道观里,是替服务公司打工装给旅游的人看的,跟演员差不多。
在瞎撞乱问一气后,我们一无所获。
在最后一条巷子里,我们又见到一位老头,正坐在弄堂口乘凉。他听我们问起山木道长,说这个名字他听说过,只是忘了山木道长在哪里,因为他听到这个名字时还很小,勉强记事而已,但对这个名字印象很深。
我们立刻兴奋起来。我忙问:“大爷,那你敢确定,山木道长一定有这么个人?”
“肯定有这个人,”大爷晃着他瘦瘦的脑袋说,“他是一个了不起的道士,本领很高,我小时候听到很多大人在谈论他的事迹,只是如今那些知道他事迹的大人早就不在了,像我这么年纪的也很少有人记起他了,你们问别人,肯定没有人知道。”
张嘉瑜充满期望地问:“大爷,请你好好回忆回忆,小时候你听说的山木道长,有哪些具体的事迹?给我们讲讲吧?”
大爷使劲摇头:“那已经过去六十多年了,我那时就六七岁,哪记得住大人讲过的话,我只记住一点,山木道长很了不起,大人们一提到他就会很有兴致,讲起来滔滔不绝。可他们到底讲什么,我是小孩也没耐心好好地听。”
我们简直崩溃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知情者,可是老爷子只闻其名不知其人,不仅没有亲眼见过山木道长,也不知山木道长下落。
再问下去老人就不悦了,挥挥手里的蒲扇赶我们。
无奈我们只好告别大爷,往弄堂口走。
刚出弄堂,就听后面有人在叫:“哎,两位年轻人请等一等。”
我们一回头,见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从容不迫地向我们走来。
此人气宇轩昂,颇有派头,上身穿着新簇簇的黑色T恤衫,下面是深灰的西裤,脚上穿一双锃亮的皮鞋。他头发梳得光光亮,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的眼镜,显得十分精致考究。
我感觉这是知识分子的标签。
果然中年人主动向我们介绍,他是一名悬疑小说家,虽是大城市的人,但住在这个镇上十几年了。
“我刚才正好听到你们跟老人的交谈了,好像你们是在寻访山木道长对吧?”他问着我们。
我忙点头:“是的。请问你贵姓?”
“鄙人姓栗,名小郎。”
张嘉瑜脱口说道:“栗小郎?一听你的名字,就叫人想起日本的一位推理小说家来了。很有名的。”
“是小栗虫太郎吧?”我也想到这一点。“《黑死馆杀人事件》的作者。”
栗小郎连声应道:“对对,我就是小栗虫太郎的粉丝,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他是太郎,我充其量只够一匹小狼,哈哈哈……”
“哦,那你是栗粉呀。”
“也算是虫粉。”他做了个鬼脸,
“那我们叫你栗叔叔吧,”我问道,“栗叔叔,你听到我们跟老大爷的话了?你叫住我们有什么要说吗?”
“还是开门见山吧,你们为什么要寻找山木道长?”
我看他眼镜片闪着反光,镜片后的眼睛被反光挡住了,看不透他的表情。
“我们有事情要请教山木道长。”我说道。
“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如果你们肯说真话,也许我还能为你们提供点什么有用的信息,就看你们对我真不真心了。”他似笑非笑地说道。
我想了想说:“我们那里出现了怪异现象,想请山木道长帮我们化解一下。”
“按你们的认识,山木道长是能够化解怪异现象的人?”
“听说是这样。”
“为什么?”
“因为他是茅山道士。”
“哦,你们要找的其实是茅山道士,对吧?”他问道。
我点点头,“是的。”
“这样吧,我在这里认识一个茅山道士,至于他是不是山木道长,我就不清楚了,你们想不想见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