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坊位于帝国街道最为繁华的地方,这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两排铺子装修得富丽堂皇,金碧辉煌,出入人群皆是富贵中人。
衣香坊的前面方不远处是玉湖,玉湖湖水清澈见底,弱柳拂风,景色秀丽,吸引大批世家子弟来此游湖,虽已接近冬天,但游湖的人群并未因为天气而减少,反而越发热闹起来。
以前这家铺子在帝都街道是鹤立鸡群,如今更是独树一帜。
为什么呢?
因为以前的衣香坊,在这条繁华街道是寒酸出了名的,不仅铺子年久未修,膝雕剥落,就连店里面卖的东西都是普通至极,甚至不堪入目,生意冷清颓败到了极致。
而如今的衣香坊,别说在这条街道,就连整个帝都,所有的铺子都无法跟它相提并论。
它装修的并不是多么豪华,却给人一种清新雅致的感觉,凡是进了店,都能感觉到一股神清气爽,耳目一新,这里卖的是香水与成衣,整个帝都,甚至整个流国只此一家。
无论何时进来,这里的生意都是爆满的。
从外面看,衣香坊整个特立独行,装修别致,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群过来,而走进里面,就会发现,这里的布置真的好到了极致。店里的灯光是她们从来都未曾见过的,还有镜子,从不知道,世上竟会有如此清晰的镜子,没有一点昏黄,没有若隐若现,四周的镜子可以将人清楚的照到全身,甚至连脸上有一个小小的斑点也能照到。
店里还有人专门弹琴,清越悠扬的琴声低低而鸣,听着神清气爽。
卖的衣服,不是布料,而是成衣,各种各样的款式成衣。但衣香坊有一个规定,同一个款式不做第二套,所以这里的衣服,简直卖到了天价。但即便天价依然有许多人趋之若鹜,蜂拥而来,因为而店里热闹非凡。
衣香坊的出名,并不只有成衣,还有香水,说到这个香水,如今怕是整个天下都在高谈阔论。
这个香水只需一滴,就能够保持一天,甚至数天,且身上香味缭绕,闻之让人心旷神怡,又便于携带,制作更是精美,如今的香水,远传了整个天下,所有高门子弟,富豪商贾无不以拥有香水而自豪。
为何自豪?因为能够买得起香水的人不是世家子弟,王候贵族,就是商贾巨富。香水有价无市,不少人即便拥有千金,也未能得到一瓶,更加造成了香水的稀有。
衣香坊,分为两楼,一楼卖成衣,二楼卖香水,一楼已经够高雅清新了,然后楼上更加雅致奢华。
除了两个楼层,还有不少试衣间及独立厢房。
此时,一个身穿鹅黄衣裳的女子就坐在二楼的雅间内,品着桌上的细茗,看着账目,嘴角高高扬起,在她身后,还站着一个护卫,这个护卫一看就知道是参过军的,站在鹅黄衣裳女子身后,如一尊风化的漆雕,动也不动,保持着军人的姿势。
鹅黄女子啪的一声,将手中的账目合上,扔在桌子上,抬起双脚,翘着二郎腿,仰躺在沙发上。拿起手中的高脚杯,摇了摇淡黄色的柠檬茶,浅饮一口。
鹅黄女子的脸上很清秀精致,但眼神致是极其凌厉有神。看起来温和无害,周身却有一股股的王者霸气,让人不忍轻视。
此时的她,将头扭向另一边,看着楼下店里的情景,人来人往,不断有着王候世家的夫郎公子前来采买试衣,店里的小二都是男的,容貌清秀,口齿伶俐,不断招呼着她们,哄得那些夫郎公子眉开眼笑,大呼有赏。
扬起的嘴角更高了,不枉她费那么大的精力置办这家衣香坊,现在这里,简直就是一个会下金蛋的母鸡,一个月的盈利比起整个流国全年的收入还要高。
她是不是该考虑,在多个地方,开放连锁店了?
手中的柠檬茶又是细细的喝了一小口。
突然,有一阵吵闹传入了她的耳里。顾轻寒仔细一听,那不是凌尚书跟凌家二公子的声音?
下意识的将头抬了过去,只见外二楼雅间内坐着三个人,一个凌尚书,一个凌二公子,还有一个应该是凌尚书的正夫。只不过,此时的凌尚书青筋爆涨,怒火中烧。
也亏得顾轻寒有这奇思妙想,将她如今坐的这间雅间设在二楼上空,不仅可以看到一楼二楼所有的动静,连其它雅间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当然这间雅间是她专门隶属于她个人的。
“这么多衣服,难道你一件都看不上吗?”凌尚书爆吼一声。
凌清晨回应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像嘀咕一样,但顾轻寒还是听了出来。
“我很喜欢啊,可是你要我穿这个去勾搭陛下,我做不到。”
“你说你,娘为了你能够顺利参加选秀,找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钱才买了一瓶香水给你,就是希望你能够顺利参加选秀,可是你呢,你居然把香水给一个陌生人,你……你……”
“我本来就不想参加选秀,是你非逼着我去的,再说了,我又不喜欢那香水,你非要给我,你给了我,自然就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
“你,你这个不孝子……”凌尚书气得扬起一巴掌就要打向凌清晨,凌夫郎赶紧抱住凌尚书,阻止凌尚书的手,哀声道,“妻主,妻主别气,晨儿还小,他还不懂事,等我们慢慢跟他说一下就说好了。”
“小?他还小?他都成年了,可以嫁人了,我像他这个年纪,早已娶了好几房夫郎,有了夜儿了,他还小……?”这个小兔崽子,亏她在他身上花了那么大的功夫,上次在凌府,看陛下对他并不是没有情义,肯定是这个小免崽子做了什么事,惹恼了陛下,所以才会落选。
想到那天坐在家里,原本以为自家儿子入选是十成十的事,兴奋得她一夜没睡,第二天早早起来,就等着管家的通告,不知道他儿子是会当上贵君呢,还是当上美人。
结果管家急急跑来,却是对她说,二公子落选了,并且将香水也随手送给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气得直接昏了过去。
“我告诉你,你这辈子休想嫁给郭佩佩,你赶紧给我选衣服,选完了,我带着你进宫,去面见圣上。”
凌清晨躲在凌正夫的身后,有些委屈的道,“娘,您太过份了,佩佩是我的未婚妻,我为什么不能嫁给她,我还未出生的时候就是她的人了呀,我不要到宫里,更不要当她的侍君,宫里的人都很坏。”
“你。你懂什么,你进了宫,当了妃,这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可是那个邋遢鬼呢,那个邋遢鬼什么都没。你只要当上了妃子,得到陛下的宠爱,谁敢欺负你?”
“要荣华富贵做什么,我只要吃得饱就够了。”
“你…”凌尚书还扬起手又想打过去,凌正夫连忙将凌清晨护在怀中。
“妻主,不要打我的晨儿。”
原本想甩他一巴掌的凌尚书看到正夫如此护着儿子,又看到儿子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恨恨的放也了手。她也疼这个儿子,她虽然娶夫无数,却只得一儿一女。从小她就宠爱这个儿子。别人家都是重女轻儿,她却是重儿轻女,可是她的儿子也忒没出息了。
凌正夫看到凌尚书恨恨的粗声喘着气,连忙将凌清晨拉到一边,慈爱的道,“晨儿,你娘也是为了你好,你千万别忤逆你娘,嫁给陛下,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爹,你怎么跟娘亲一样,我都说了,我不喜欢她那个后宫,上次段贵君还打我了,林美人也欺负我了,连饭都不给我吃,还有好多好多人,都一直欺负我。”想到之前在后宫受的委屈,凌清晨泫然欲泣,极尽委屈。
凌正夫看到凌清晨的眼泪,连忙一把将他抱在怀里,“乖,晨儿别哭,我的晨儿那么可爱,他们怎么舍得欺负你,现在还疼不疼。”
凌清晨顺势也将头埋到凌正夫的怀里,摇了摇头,使劲在他身上蹭了蹭,还是爹爹身上的味道好闻。
凌尚书看到凌清晨眼中未落下的热泪,心里一软。她这个儿子毫无心眼,上次进了宫,又没名没份的,肯定吃了很多苦头。有些溺爱的看着自家儿子,她这辈子怎样都无所谓了,只要她的儿子能够平平健康,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就够了。
“爹,你叫娘把我嫁给佩佩好不好,我想佩佩了。”
原本还在心疼儿子的凌尚书听到这句话,心里那股无名火蹭蹭蹭的往上涨。那个穷困潦倒,那个邋遢肮脏的女人,她也配得上她的儿子。
她的儿子,那么优秀,她从小捧在手心里面宠到大的,就嫁给那个一无是处的邋遢女,她也配?
这个蠢儿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到现在还在想着那个邋遢女。
“我告诉你,这辈子就算把你嫁猪嫁狗,我也不会把你嫁给她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凌清晨一把抬头,愤怒道,“娘,你太霸道了,你看不起人,你趋炎附势,佩佩以前家道还没有中落的时候,你都说她以后肯定可以考中状元,位极人臣,还说我跟佩佩很是相配,可是佩佩家道中落以后,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你不但不救济她,你还处处挖苦人家,嫌弃人家,还不许我跟她在一起,你就是势力,要是当今陛下不是陛下,你还会把我嫁给她吗?”
凌正夫一惊,晨儿讲的话怎么越来越过份了,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她这条命还能保得住吗。
凌尚书气得青筋爆涨,扬起手,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凌清晨怔怔的捂着脸,既不哭闹,也不说话,似乎还在震惊中,凌正夫捂住嘴巴,阻止自己惊叫出声,凌尚书似乎也有些后悔,看着自己的一双手,怔怔出神。
顾轻寒明显感觉到身边的林芳呼吸急促了几分,脚步动了一下,想冲上去,又死死的定住,眼里带着一抹心疼。
蹙眉,这算怎么回事?三角恋?
“你打我,你打我,长这么大,你从来都没有打过我,可是你现在打我了,你不疼我了,你不爱我了,呜呜……我没有你这个狠心的娘……呜呜……”
凌清晨扯开嗓子大哭,推开门,直接从厢房里狂奔出去。又哭又跑的冲下楼,店里的人瞬间将目光全部都望向了他。
“砰”
痛哭奔跑中的凌清晨直接撞到一个前来送货的女的。
凌清晨抹了把眼泪,连忙将倒下的人扶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你的,你有没有什么事……啊,妻主,是你。”
凌清晨眨了眨大眼睛,再眨眨大眼睛,真的是郭佩佩,他居然找到郭佩佩了。破泣为笑,欣喜的拽着郭佩佩的邋遢的衣服,“妻主,妻主,我找你找了好久了,我好想你啊。”
郭佩佩原本是在这家店里做一些杂活养活自己,此次提前到来是因为今天就要科考了,她得赶紧将账本送过来,好过去参加科考,没想到却在这里碰到了最不想碰到的人。
扭过身,不敢直视凌清晨,甩了甩手臂,欲从凌清晨手中甩出来,却被凌清晨拽得死死的,又不敢大力甩开,生怕伤到了他,“对不起,你认错人了,请你放手吧。”
“不,我就不放手,你就是妻主,你就是我的妻主,我才不会认错人呢。”
顾轻寒坐在雅间内,简直想抚额,这个凌二公子,拽人也不看看场合,能出入衣香坊的,哪个不是流国贵族,他一个未出嫁的闺阁男子公然拽着一个女人,还口口声声喊着妻主,更重要的是人家根本就不认他,凌尚书这次不气死了才奇怪,不忍再去看了,直接将头低下,心中为她默哀。
果然,凌尚书看到门口的这一切,气得脸都绿了,急急忙忙下了楼,大吼一声,“放手。”
冲了过去,扬手就赏了郭佩佩一巴掌,“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连乞丐都不如的东西,也妄想娶我家儿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所有人都惊住了,不仅她们几个,就连店里店外,所有的人都围了上来,观看这场热闹。
凌正夫老半天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几乎踉跄的跑下了楼。
郭佩佩心里黯然,划过一抹苦涩,低下头,轻声道,“我知道我身份卑微,也知道您看不上我,您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了。”等到科举完,若是有中,就跟陛下请旨,调到边远地带,随便做个什么都好,若是不中,她就离开帝都,此生再也不踏足。
弯腰,捡起账本,交给店里的小二,转身,直接离开衣香坊。
凌清晨眼疾手快,一把拽住郭佩佩,掷地有声,“娘,她是我指腹为婚的妻主,我这辈子除了她,谁也不嫁,我喜欢她,不管她有没有功名,有没有金钱地位,我都只要她,哪怕跟着她乞讨,我也非她不嫁。”
“你……你……”凌尚书气得两眼一翻,脸些昏倒过去,凌正夫急急忙忙扶住她,“妻主,妻主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晨儿,你还不赶紧过来看看你娘。”
凌清晨眼里闪过一抹担忧,手上却攥得更紧,脚步愣是一步都不踏过去。
郭佩佩一急,马上蹲下身,急急忙忙道,“凌伯母,您有没有事?我带您去看大夫吧。”
“滚,滚出去,你这穷光蛋,癞蛤蟆,邋遢女,你……你……你给我滚。”
郭佩佩被凌尚书重重的推了一把,栽倒在地,手上擦伤,鲜血缓缓流淌,心里越加苦涩,握了握拳。慢慢的爬了起来。
“妻主,妻主你的手有没有事?疼吗?我看看。”
凌清晨一把想拽过她的手,郭佩佩连忙将手藏在身后,“没事的,一点小伤,凌二公子身份高贵,莫再开玩笑了,佩佩知道你喜欢玩笑,此事就这样过了吧。”
“我不是开玩笑啊,你就是我的妻主嘛,我们从小指腹为婚,难道你忘记了吗?如果不是我娘趋炎附势,瞧不起你,我们早就完婚了。可是,就算你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是要跟你在一块的,我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顾轻寒头顶滑下三根黑线,这个二货,没救了。郭佩佩为了他的名声一直开脱,他倒好,使劲往身上抹黑,估计今日之后,整个帝都都会知道凌尚书家的二公子,无品无德,在大街上公然求婚遭拒。
站在顾轻寒身边的林芳黯然的垂下了头,右手死死握住刀柄,眼里泪光闪动。
她喜欢凌家二公子很多年了,自七岁第一次见面,她就一直喜欢他了,可是她知道,凌家二公子有了婚约了,所以她一直将那份喜欢埋在心底。再后来,郭家出了事,郭佩佩也不见了,她以为,她有机会可以娶凌家二公子。
可是她怕她配不上凌二公子,所以从小刻苦奋斗,不断往上爬,期待有一天能当上禁卫军统领,这样她就有面子也有身份了,可以去凌家提亲。
就在她要去凌家提亲时,一次偶然的机会听到凌二公子跟凌小姐的谈话,才知道凌二公子一直心怡郭佩佩。所以她一拖再拖,一直没有前去提亲。
而今,确实证实,凌二公子的心里只有郭佩佩。如果凌二公子喜欢郭佩佩的话,她会笑着祝福的,只要他能够开心幸福。
“对不起,我认输了,我还要去参加科考,先告辞了。”说完,郭佩佩抬起脚丫子,拔腿就跑。
凌清晨连忙追了过去,大声喊道,“妻主,妻主,你等等我呀,你别走啊,呜呜……”
凌尚书暴吼一声,“不许追,你今天要是追过去了,你就不再是我的儿子,我凌家没有你这种儿子。”
凌清晨追出去的脚步顿了顿,眼泪啪搭啪搭的往下落,哀怨的看着凌尚书。凌尚书将头扭向一边,不去看自家儿子可怜兮兮的大眼睛。
凌正夫心疼得想冲上去抱住自家儿子,凌尚书死死的拽住他。
凌清晨见母亲不肯松口,再看看郭佩佩跑得影都快没了,再也不敢耽搁,跺跺脚,飞速急奔过去。
“晨儿,晨儿,你快回来啊,晨儿。”凌尚书急忙拽住追过去的凌正夫。
“回来,追什么追,以后,我就当没这个儿子了,他的死活不关我的事。”
凌正夫听到这句话,再看向义无反顾追出去的凌清晨,眼眶一红,低低抽泣起来,他这是做了什么孽,怎么会生出这种儿子,要是妻主真的不认儿子,那晨儿该怎么办?
这一幕发生在帝都街道最为热闹繁华的地方,又是衣香坊,自然有不少世家贵族将这一切都瞧了进去,所有人皆是指指点点。
“那不是凌尚书吗?刚刚那个是她儿子吗?听说她儿子选秀落选了,难道是陛下知道凌公子跟刚刚那个乞丐有染,所以才不选他的?”
“错,如果陛下知道凌公子与这个乞丐指腹为婚,早就下令处罚了,还等到现在。”
“也是,看来陛下是真的不知道。不过这个凌公子也实在没有教养,在大街上指着一个乞丐喊妻主,他不是还没有成亲吗,没成亲就喊妻主,啧啧啧,要是我家的儿子敢这样,我早打断他的狗腿,挖了他的舌头了。”
“就是,这凌家怎么说也是个望门高族,没想到教养如此的不敢让人恭维,看吧,连一个乞丐都不要,要是我,我也不要,简直败坏夫德。”
“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儿子都这样,他的父母又能好到哪,亏他母亲还是刑部尚书,掌管天下各种刑法案件,连儿子都管教不好的人,居然也能当得了尚书。”
“嘘,你小声点儿,凌尚书还在这里呢,当心被她听到。”
凌尚书自然将这一切都听了进去,她现在所处的位置位于衣香坊的正门口,无论是店里的人还是店外的百姓,个个都将这一切看了过去,指指点点。
气得她胸口剧烈一疼,两眼一翻,彻底昏了过去了。凌正夫急急忙忙扶住她,大喊下人,最后才在下人的搀扶中送了回了府上,并请大夫医治。
等到凌尚书她们散去后,围观的百姓见没热闹可看,也纷纷离开。
喝下最后一口柠檬茶,心里叹了口气,凌清晨,这次麻烦闯大了。以后怕是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了。
有些郁闷,有些心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似乎将凌清晨当成了弟弟般看待。或许是因为那双清澈的眼睛吧。
所以她既想让他成长,又不愿他背负这些罪名,这些罪名太沉重了。
手上无聊的转动着高脚杯,在寂静的雅间内杯子划过桌面,发生咯吱咯吱的声响。
忽然,死死的按住高脚杯,幕地起身,望着大门口的方向,薄唇轻启,“走。”
随后当先一步,迈了出去,朝着凌清晨离去的方向追去。
大街上依旧繁华热闹,往来人群穿梭不已,小贩们大声的叫卖声吆喝。
追了好几条街道,才在一个偏僻的河边找到了她们两个。
不知道他们彼此说了些什么,只看到他们如今并排坐在一起,嘴角高扬,漾着幸福的微笑,看着湖面的景色。
凌清晨想拽住郭佩佩的胳膊,手一伸过去,掌心马上黑了,嘟着嘴,不悦的道,“妻主,你身上好脏,可不可以洗一下,你看,都脏了。”说着,还把爪子举到郭佩佩眼前。
郭佩佩有些尴尬,想帮他擦擦手上的脏污,奈何找遍了全身,都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甚至连里衣都脏得紧,讪讪的笑着,连忙跑到河边,将自己的手洗了洗,搓下一层东西,又甩了甩手,将手甩干净,才跑过来,拉着凌清晨的来到河边,细心的帮他洗着手上的脏渍。
凌清晨清秀的脸上绽开一抹甜甜的笑容,“你以后,可不可以把身上的衣服都洗干净,这样,我就可以靠着你了。”
郭佩佩嘴角勾起,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继续帮着他洗,细心温柔的擦拭过每一个角落,那握在手里的样子,仿佛就是一块稀世珍宝,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宝物摔着了。
“妻主,你现在的样子好温柔。”
郭佩佩抬头一笑,不过这一笑,只能看得到两排白白的牙齿。为嘛?因为她脸上太脏了,脏得连五官都看不清,也只有凌清晨才能接受得了,要是别人,摊上这样的妻主,跑都来不及。
“你以后别叫我妻主好吗?”
“为什么?难道你又不想要我了?”凌清晨心里一紧,眼眶一红,一滴热泪就这么滚落下来。
郭佩佩急了,抬起手,想擦掉他眸中的泪水,抬手看到自己黑漆漆的袖子,懊恼的垂下,干嘛没事把自己一身搞得这么脏。
有些无措的安慰着,“你,你别哭啊,不是你想的这样,而是,而是,你现在跟我还未行夫妻之礼,然后,你,你喊我妻主,这,这于礼不合啊,别人听了会笑话你的,我……”
眨巴眨巴了下眼睛,带着哭脏,含糊道,“我们不是指腹为婚了吗?为什么不可以喊你妻主,我才不怕别人笑呢,别人要笑就笑去,我就是要喊你妻主。”
“我不想让人看不起你。”低下头,有些闷闷的道。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她不能让清晨跟着她受苦,清晨为了她,忤逆父母,在她最困难,最潦倒,最无助的时候,都是他陪着她。
他从来都没有嫌弃过她什么,哪怕她一无所有,依然紧紧相随,这份情,她如何去报。
将眼中的热泪吞了下去,她是女人,她得承担起这份责任来,她一定要清晨风风光光的嫁给她。
“我不怕别人看不起我呀,就算他们看不起我也没有关系的,日子是我们在过,又不是别人在过,管他们干嘛呀。”
看到凌清晨眨着无辜清澈水汪汪的大眼睛时,郭佩佩既想笑,又想哭。
笑的是,清晨如此待她,她真开心。哭的是,她活了这么久,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日子是过她们的,只要过得幸福开心就好了,那些无聊的人理会那么多做什么呢。
“妻主,以后我就跟着你了,绝对不可以再抛弃我,好吗?”凌清晨握住她的手,十指交缠。
“嗯,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妻主,你说的这句话,我听不明白。”
郭佩佩一怔,笑了笑,“哪怕弱水三千,我亦只取一瓢饮。”
“你傻啊,水那么多,咱们就多取一些啊,回去还可以浇花灌水呢,而且,以后日子可能会比较清苦,我们也可以多取几瓢,留着备用。”
啊……郭佩佩张大嘴巴……
顾轻寒轻轻笑了出声,这个凌二货,敢情将郭佩佩的深情告白当成白开水呢?
如果郭佩佩能够高中的话,凌清晨配她倒也未尝不可,郭佩佩这个人老实敦厚,勤学苦干,虽然邋遢了点,心地还是不错的。上次在天牢也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凌清晨嫁给她最好。
至少郭佩佩不会像其她女人那样,三夫四侍,娶一大堆夫郎。真不敢想像,如果凌清晨以后嫁的人,娶个三夫四侍回来,他这个正夫的位置能呆几天?只怕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吧。
身边,传来一阵忧伤的气息,顾轻寒回头,正好看到林芳低着头,忧伤蔓延全身。叹了口气,轻声道,“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林芳身子一震,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是啊,凌二公子跟郭小姐两情相悦,如果拆开,他肯定会伤心的,倒不如放手,让他自由飞翔。
“妻主,你是不是要去参加科举了?”
“是啊,时间差不多也到了,你等我,我一定会努力考上状元的,我一定要把你风风光光的娶过来,只要我考了状元,你爹娘就不会再反对了。”郭佩佩暗暗发誓,今年的状元之位,她必须要得到,一定一定要得到。
“好,我等你来娶我。”凌清晨羞涩一笑。
郭佩佩也跟着咧嘴一笑。
远处越来越多的仕子继继续续赶往考场,凌清晨一惊,顾不得她身上衣服有多脏,连忙推搡着,“考试要开始了,你赶紧去,要不然就迟到了。”
“那你怎么办?”刚刚凌尚书那么生气,这个时候时候让他一个人回家,她怎么能放心呢。
“这,这里风光挺好的,我想在这里多呆一会,你赶紧去,一定要给我考个状元回来,要,要是没有考中,也没有关系的,反正你去哪,我就跟着你去哪。”
“不行,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清晨是男人,长得又那么漂亮,这年头坏人多得去了,要是出了事怎么办。她宁愿意不要去考试,也务必要照顾好清晨。
凌清晨急了,要是佩佩考不中状元,母亲肯定不会让他嫁给她的,要是因为他,耽误到她考试可怎么办。
能想到的办法就是使劲的推搡着郭佩佩去考试。
顾轻寒摇摇头,就算郭佩佩去了考场,心没有在那里,也照样拿不到状元之位。
“郭小姐,恭喜你啊,几日不见,就觅得美男归了。”
两人皆是一怔,停止推搡,看向顾轻寒与林芳。
郭佩佩除了惊讶与欣喜外,倒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而凌清晨可就不一样了,看到林芳就恶狠狠的瞪了过去。林芳连忙低头,看都不敢看凌清晨一眼。
郭佩佩有些狐疑的看着凌清晨。凌清晨冲着郭佩佩咧嘴一笑,“我们别理她们,我们赶紧去科考吧。”
郭佩佩左右为难,时间确实快来不及了,但是清晨如果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她实在不放心,“要不,我先送你回家,再去科考。”
凌清晨摇摇头,“我不,我喜欢这里的风光,我就要在这里看风景,晚点我自己回家,我认得路的。”想骗他没那么容易,从这里到凌府,再返回考场,根本就来不及了。
“这样吧,我也要去参加考试,所有的小侍护卫都不能进入,我这个护卫自然也不能进,不如就由我这个护卫先保护凌公子吧。”顾轻寒缓缓一笑,冲着凌清晨眨了眨眼睛。
郭佩佩皱眉,凌清晨恨恨的瞪了一眼林芳,才拽住郭佩佩的衣服,“妻主,你看,有她保护我了,我不会有事的,你快去考试,考中了状元后就到我家提亲娶我。”
眨巴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郭佩佩,很想抱住她,可是她身上的衣服真的好脏呀,不行,以后妻主由他照顾,绝对不可以再让她这么脏了。
“如此就劳烦顾小姐与及这位大姐了。”郭佩佩感激一笑,要不是有顾轻寒她们来了,她真不知道要如何安排清晨。
忙从衣服上掏出一些碎银,这些碎银是她这些年来,所有的家当,一直舍不得花,本来想攒着娶清晨的,可是一直攒不够,攒了这么多年,也只有这么一点点。
拿了一部分给林芳,“辛苦这位大姐了。”
其它的则全部都交给凌清晨。对着凌清晨道,“这里风大,你找间客栈住,等我考试出来,我就过去找你。”
“妻主,你对我真好。”
“你们要是再肉麻下去,考试也不用考了。”顾轻寒看了一眼考场方向,路上连一个仕子也没有了,再不过去,就真的来及了。
“妻主你快去,你快去,我就在临安客栈,你考完去找我就好了,千万不要担心我,我会乖乖的,绝对不闯祸。”
郭佩佩一笑,尔后跟着顾轻寒一起前往考场。
凌清晨傻笑地看着郭佩佩离开,直到看不到她的背影了,仍然低低傻笑。
林芳看着凌清晨傻笑的样子,冷峻的脸上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凌公子笑起来真好看。
许久后,凌清晨才双手一拍,蹦了起来。太好了,佩佩要当状元了,以后他就是状元夫郎了。到时候娘亲肯定会同意她嫁给佩佩的。他的幸福日子就快来临了。嘻嘻,好幸福的感觉啊。
忽然,看到林芳痴痴的看着她,朝着她的脚上重重一踩,“看什么看,哼,拿来。”
“什,什么东西。”林芳脸上一红,捂着一只脚,讷讷的道。
“还能有什么东西,自然是我妻主给你的东西啦,我妻主赚钱那么辛苦,你好意思拿她的银子。”
哦……银子……林芳赶紧将郭佩佩给他的碎银掏了出来。
还没有递给他的时候,凌清晨就一把抢了过去,宝贝似的拽在怀中,转过身,一个一个的数过去。生怕漏了一个。
“一,二,三,四,有六个耶,妻主是给她六个吗?”凌清晨低声嘀咕,陷入沉思。
看着凌清晨清秀的小脸蛋,眨巴眨巴的大眼睛,林芳心里晴空万里,能静静的看着凌公子,真好。
冷不防,凌二公子突然跳了起来,大声道,“喂,你是不是偷藏了我家妻主的碎银?”
啊,有吗?她也不知道郭小姐给了多少,连忙将身上的所有的银两都掏了出来,递给凌清晨。
凌清晨接过,惊呼出声,捧着几大锭元宝,“哇,妻主好有钱啊,我还以为她很穷,没想到她这么有钱,那他是不是不用跟着她当乞丐了?”
“哇,好大的元宝啊,哇。”张大嘴巴,看了看林芳,又看了看一整袋的大元宝,连连惊呼。尔后,宝贝似的揣在怀里。“这是妻主的钱,我先替她保管着,嘻嘻。”
林芳这才反应过来,那,那,那好像是她的钱……也不对,那是陛下暂时交给她保管的银两啊……天啊,她,她怎么都给凌公子了,一会陛下考完出来,没银两吃饭可怎么办?
哭丧着脸,吞了吞口水,对着凌二公子道,“凌,凌公子,那个钱,是……”
“是什么是,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啊,这是我家妻主的银子,我又不需要你保护,你走走走,不许抢我家妻主的钱。”
林芳头顶滑下三根黑线,看着凌清晨盯贼似的紧盯着她。
哀呼一声,惨了,她的命怎么那么苦,三年,起码三年的俸禄都没了,她怎么这么惨……她还得攒娶夫郎的本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