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慕涵见了官锦候在外边之时心里还是有些出乎意料,她以为官锦在得知了亲人俱亡之后至少需要一段时间接受,然而这方才过了两日,他便找上她了。
官锦虽然穿着得体,然而脸色却比那晚司慕涵在清思殿见到他之时更加的憔悴,整个人也是比之前消瘦了不少。
他的眸中没有泪水,然而却是眼珠子却是布满了血丝,想必是睡眠极少的缘故。
此时,他的身上还散发出了一阵淡淡却让人不禁心酸的悲伤。
“锦参见陛下。”官锦见司慕涵回来,便上前行礼。
司慕涵看了看他,“平身。”
官锦依言站起,随后抬头看着司慕涵,“锦想知道所有事情,还望陛下如实告知。”他的声音虽然不重,然而却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然。
司慕涵蹙了蹙眉,“随朕进来吧。”
官锦双手紧握了一下,随后垂头跟在了司慕涵的身后。
御书房旁的暖阁
司慕涵坐在了窗前的暖榻上,端着宫侍奉上的热茶喝了口,随后方才抬头看向官锦,缓缓地道:“你真的想知道?”
“是!”官锦干净利落地说出了这个字,那双不满血丝的眼眸当中随后蒙上了一层凄厉的悲伤,“母亲父亲不在而身为儿子的我却居然将这些事情给忘了,锦若是再不弄清楚,便不配为人子,甚至不配为人!”
司慕涵垂了垂眼帘,“既然你这是你的决定,朕也尊重你的决定。”
官锦哽咽一声,“谢陛下……”
“你先坐下吧。”司慕涵缓缓地道。
官锦没有推辞便坐了下来,一双眼睛盯着司慕涵,里边有着焦急,也有着悲痛。
司慕涵凝了凝神,“其实朕所知道的也是不多……也就是一年前朕在……”她的话忽然间停了下来没有继续下去,反而是抬头深深凝视着官锦。
官锦原本便是憔悴的面容此时见了司慕涵这般眼神,更是多添了一抹脆弱,“陛下……”
她为何这般看着他?
那些事情便这般无法说出口吗?
母亲到底为什么会死?
父亲为何会出事?
官锦不在乎官家的其他人,因为在他的记忆当中,官家内,除了他的母亲之外,其他的官家人都是明着笑脸暗着算计,因为他们看不起父亲孤儿的出身!
在听闻官家所有人都死了之时,官锦也只是震惊,没有多余的伤感,然而他的母亲和父亲却不一样,这几乎将他给击垮了!
在这两日的时间中,官锦曾经想过便这般随着他们而去算了,然而心里却因为有着太多的疑惑,若是不解开,他便是死也不会安心的!
官家的人都死了,而他却进了宫,成了众人眼中永熙帝的未来君侍,能够造成这个后果的,那这件事绝对不简单!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或者……
是谁害了官家?!
官锦盯着司慕涵,双手死死地握成了拳头,难道是……她吗?
若真的是有人害官家,那这个人的权势定然不低,而有这般权势的人,大周朝便也就那般几个,而最有可能的人便是……
不会的!
官锦压下了心中的颤抖,若是她害了官家,那她为何要留他在身边?!
司慕涵本是想从在弱水三千楼初见官锦说起,然而如今他失去了挚爱的双亲,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已然是悲痛欲绝了,若是他再知晓自己曾经在青楼中当过妓子,那对他而言便更是雪上加霜,或许是方才和程氏分别,她的心情还未缓过来,便也无法如同之前那般冷漠地对待官锦这事,除此之外,她还想起了之前官锦在安王府中自尽一事,若是他知晓了一切事情难保他不会再做出这等事情来,而这却不是她乐见的。
父君临终之前虽未曾说什么,然而她却知道,他还是希望官锦能够好好过日子的,况且,官文舒的事情,她始终是有多亏欠,还有如今官锦成了这般样子,亦是因为救父君之缘故。
司慕涵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做的太绝。
“事情便从朕奉先帝旨意前去西南巡防开始说起吧……”司慕涵最终还是砍掉在弱水三千楼内初见官锦这事情,从临淮城将军府中那接风晚宴开始讲起。
而除了砍去了那段记忆之后,司慕涵便没有再隐瞒官锦任何,包括她请官文舒指正平王一事,便是知道他知晓了这件事许是会恨她,她还是未曾隐瞒。
而整个过程当中,官锦便像是傻了一般,只是盯着司慕涵看。
司慕涵仿若没有看见官锦的神态,语气平淡而缓和地将所有的事情说完,将所有的事情说完了之后,便补了最后一句,“朕知道的便是这些,至于你母亲和你父亲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朕也不清楚,因而不方便说些什么,不过你母亲对朕有恩,临终之前也托付朕要好生照顾你,朕答应了便会做到,往后你的生活朕都会安排好,若是你愿意留在宫中便留下,至于是否成朕的君侍,也在你,若是你不愿意留在宫中,朕也可以另作安排。”
官锦还是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张本就苍白的面容此时更是没有丝毫的血色。
司慕涵知道这些对于官锦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因而对他此时的反应没有多大的惊讶,只是为了防止他做出什么傻事来,却还是劝了几句,“虽然朕不知道你母亲为何这般对待你父亲与你,然而朕却看得出来,你母亲是极为的关心你的,否则便不会让朕照顾你,朕也相信,她对你父亲也是情深,否则便不会在狱中自尽身亡随你父亲而去。”
除了弱水三千楼的事情之外,司慕涵最终还隐瞒了一件事。
那便是那日官锦在观星殿中激动之下对雪暖汐说出他父亲曾经遭人凌辱一事。
她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因而没有说出。
只是如今想了想,却也是有可能。
一个男子领着年幼的儿子在外,由西南边陲流落至京城,便是真的遇上了这些事情,却也并不算是奇怪。
官锦在司慕涵说完了这番话之后,也终于有了反应,然而却是猛然从椅子上站起,随即便转身疯了一般往外跑去。
司慕涵见状也站起了身来,本是想跟上去的,然而想了想,却还是停了下来,只是唤来了外边的宫侍和侍卫,让他们追上去看看,且吩咐只要官锦不做傻事,便不必插手。
得知这般事情,他需要的是发泄。
而司慕涵所担心的事情也并没有发生,当日官锦跑出了御书房之后便一直疯了一般在宫道上胡乱跑着,直到最后跑累了便趴在了宫墙上哭着,声音凄厉而悲伤,那哭声几乎便是常年呆在宫中见惯了宫中黑暗之人却也听的心酸。
官锦的这般行为自然是引起了后宫众人的注意,然而因为有了司慕涵的吩咐,当日并没有并没有人上前打断官锦的发泄。
他便一直这般哭着,直到声嘶力竭昏厥了过去,奉着司慕涵旨意跟在后边的宫侍和侍卫方才将他送回了清思殿。
宣御医诊治过后,便说是刺激过度,并无大碍。
雪暖汐自然是很快便知道了官锦的事情,原本他还以为官锦这般难过是因为司慕涵对他说了什么绝情的话,后来方才从司慕涵的口中得知了实情,又从宫侍的口中得知了官锦那日的惨象,倒也生出了几分同情,因而在司慕涵让他多注意一些官锦,莫要让他做出傻事之后,也爽快地同意了,倒是少有的未曾吃醋,不过除了可怜官锦之外,却也是看得出来,司慕涵对官锦也仅仅只是如他一般同情而已,除了应了司慕涵的吩咐多注意官锦之外,未免宫中对于官锦哭诉一事妄加猜测而引得后宫不宁,当日他便下了命令,不许后宫众人议论此事,最后倒也未曾生出多大的事情来。
蒙斯醉从雪暖汐的口中得知了官锦的事情,轻叹了一声,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还是派人送了一切补身的药材过去。
水墨笑从九儿的口中得知了官锦从交泰殿跑出来之后伤心欲绝地哭泣这事,却也只是冷冷一笑,便搁下了,没有落井下石,倒也不是他心软放过官锦,而是此时他根本便没有心思来理会官锦,此时他的心思都在司慕涵的身上。
因为他得知了程氏被送出宫了!
水墨笑猜出了程氏的身份,原本见司慕涵不认程氏已然是心寒和忧心不已,如今见司慕涵居然连让程氏呆在皇宫当中奉养都不愿意而选择将人送走更是冷彻心扉。
他没有想到司慕涵的居然可以绝情至此!
蜀羽之依旧深居简出的对宫中的一切事情都不加注意只是安静地做着那些衣裳,不过天气好的事情却也会走出屋子在听雨殿内的回廊走走。
而官锦自醒来之后,虽然依旧沉浸在悲伤当中,然而却也未曾有做出自尽那等伤害自己的事情来,最后也只是每日呆在房中发呆而已。
司慕涵见官锦没有伤害自己便也将这件事放下了,将心思放回了朝政之上。
三月初,新设立不久的太学院闹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只是永熙帝却因为这件事情而降了旨意斥责,也因为这般,让原本并不引人注目的太学院成为了京城新一个的热门话题。
事情原本便很简单。
便是学院当中学子们的打闹罢了。
虽然读书之人若起冲突有辱斯文,然而这学子亦是人,若出打闹一事,却也并非罪大恶极。
事情的经过是这般,当日学院当中的一个教授史学的院士布置了一份题目让众人就这一题目写一篇文章,且言明文章写的最好的便会将其呈给永熙帝亲阅。
众人听了这个自然是想尽了方法将文章写好。
然既然言明最好的方才能够得此殊荣,那最后便只有一人。
原本这是公平竞争之事,没有什么好起冲突的,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最后得到这殊荣之人却是出身寒门,而且据说那学子的母亲还是一个连字都不懂的再青楼当中当卑贱下人的。
原本这也并没什么,只是开年之后,太学院中派别之风越发的厉害,寒门学子与名门学子之间甚至有种老死不相往来之感,只是平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冲突,便一直僵持着,可是如今,难得有机会得到永熙帝的赏识,但是最后却被一个她们看不起的人给得了,那些名门学子几乎是气红了眼睛,纷纷质疑那学子是否作弊,而寒门出身的学子听了这话,自然是勃然大怒,便争锋相对地反驳,便说那些名门出身的学子不过是靠着家里的关系进来的并没有什么真才实学,不但没有真才实学却还眼红她们。
这些原本不过是孩子般的争吵,然而因为各自的观念不同,也正是因为她们都是些未曾成年的孩子,便这般一来二去的,再加之原本两帮人便势成水火,最终大打了出手。
而这般一开打,双方几乎将这些日子挤压在心中的怨气都给发作了出来,便是连太学院中的先生下人等都阻拦不得,几乎将史学堂给砸了。
最好还是太学院院长让人去顺天府请了顺天府尹领着衙役过来方才震了下来。
惊动了顺天府尹,事情自然是传开了。
而永熙帝得知了这件事之后,便下旨斥责了太学院以及那些闹事的学子。
而朝中有孩子在太学院中的大臣便也是隐晦地向永熙帝求了情,也顺带将责任推到了那些毫无背景的寒门学子身上,甚至提及了其中必定是有不公,孩子们放才会闹成这般。
永熙帝听了这些并没有动怒而是让太学院院长雪千醒领着那得了头名的孩子领到了正宣殿上,便在早朝之上当中一众大臣的面亲自考了那孩子。
虽然那孩子的表现及不上参与科考之人,然而她的表现却是让在场的所有大臣无话可以。
什么叫做真才实学,这便是!
永熙帝面对一众沉默的大臣,冷冷地道。
便也是因为这件事,永熙帝还当朝下了一道口谕,往后不管是太学院中还是朝堂之上,她便只认才干学识,不论出身,只要有真才实学她便会重用,若是没有才干之人,那便是她出身世家名门,甚至皇家,也没有资格站在朝堂之上!
这一口谕在朝野内外掀起了一番不小的风波。
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永熙帝下旨赏了那得了头名的孩子,虽然没有再斥责于那些名门出身的学子,然而这已经是打了众多名门世家的脸,也是给她们敲响了警钟。
这场孩子之间的打闹最后以演化成了朝堂上的暗潮而结束。
便在这事情过去不到五日,永熙帝再做了一个极为重大的决定。
永熙元年三月十一,永熙帝正式下旨废黜左右相制,以内阁代之。
这道旨意虽然重大,然而因为实现永熙帝已然漏了口风,却徐徐行之,因而也未曾在朝堂之上显出一番惊涛骇浪,只是永熙帝所选的内阁阁臣却让朝中众人惊愕不已。
内阁制度方才实行,因为人员却也不多,而永熙帝所谓用内阁代替左右相亦不过是说了句漂亮话罢了,内阁的实质不过是协助她处理政事的幕僚,并没有左右相能够调动六部之权。
虽永熙帝言内阁阁臣拥有建议之权,然而这建议之权亦不过是如同御史劝谏一般,若是当政者不采用那便成了空口说白话。
简单来说,永熙帝是将左右相的所有权利揽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但是单凭自己一个人是无法兼顾这般多,因而将一些琐碎的事情丢给另外一般人处理,却不给任何的权利。
但虽然是内阁阁臣没有任何的权利,但是毕竟是永熙帝身边的近臣,所提建议未必能够说动永熙帝,但是有这个机会便有成功的可能,因而朝中大臣也希望能够挤进去,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永熙帝这一次新设的内阁当中五大阁臣除了原先身为御史的刘沁之外,其他的四个皆是极为当朝重臣眼中极为陌生之人,刘沁乃三朝元老,而资历能力也是众人认可的,对于她成了内阁阁臣,朝中上下并没有多大的议论,只是其他的四个人却并不无刘沁这般。
除刘沁之外,还有原徽州州府方利言,青州州府陆明仪,越州州府姚心玉,还有一个更是让一众朝臣侧目不已的余风,此人乃永熙帝登基之后第一届恩科进士,方才进了翰林院不过半年的时间。
不过虽然震惊侧目,然而永熙帝的旨意一下,一众大臣却也只能接受。
虽然心里不服,只是如今的永熙帝已经不是方才登基之时,可以任由朝臣质疑的了。
她已经拥有了独断专行的特质和威严!
对于身为臣子的她们来说,如今要做的便是弄清楚这些人的底细,以免将来错了岔子落得一个丢了身家性命的下场。
可是这不查还好,这般一查下去,众臣便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那四个名不见经传的阁臣除了余风这朝中信任之外,其他的三人虽然未曾当过京官,然而她们的资历经验却不会比京中的任何一个大臣差,甚至比之一切大臣还要丰富,她们长年外放在外,足迹几乎遍布了半个大周。
大臣渐渐地明白过来永熙帝选择她们的原因怕就是冲着她们的履历去得。
至于余风,虽然是个新人,然而她却与一件极为重大的事情有关,那便是先帝还在世之时瑞王贩卖考题一事,便是这个余风最先揭发出来的,而那件事最终得益的便是当今陛下!
亦是说,此人是永熙帝的心腹!
而让所有大臣最为紧张的便是,这五个阁臣当中,除了陆明仪和刘沁之外,其他的都是寒门出身,而且和朝中重臣、世家权贵没有过多的牵扯。
而刘沁虽是多年的京官,然而行事过于耿直,可以说也是也朝中重臣、世家权贵没有多大的牵扯,而陆明仪却是最为特别,她虽然亦是寒门出身,家族之内也并没有其他的族人在朝为官,然而她的正夫却有一个极为显赫的身份。
陆明仪正夫姓乔,出身隆中乔氏,而隆中乔氏一族便是先帝和裕凤后之母族,而陆明仪的正夫乔氏更是和裕凤后的庶弟!
众人纷纷猜测,永熙帝之所以重用陆明仪,是有意启用乔氏一族。
便在外边众猜纷纭之时,永熙帝却在御花园的亭子当中召见余风。
“三月未见了,余爱卿可好?”司慕涵微笑地看着眼前这个越发沉稳的余风。
余风恭敬地道:“臣一切皆好,多谢陛下关心。”
“方才入春天气变化大,余爱卿要保重身子。”司慕涵笑道,“免得当日旧疾复发。”
当时在十六皇女府中之时,余风虽然捡回了一条性命,然而却是伤了底子,需要长期的保养方才可以康复如初。
余风眼露感激,“多谢陛下关心,臣定然保重自身为陛下尽忠。”
司慕涵笑了笑,“坐吧。”
“臣不敢。”余风恭敬地推辞道。
“今日春光明媚,余爱卿也莫要这般拘着了。”司慕涵微笑道,“坐吧。”
余风犹豫会儿,最终还是点头谢恩后坐了下来,“不知陛下召臣而来有何旨意。”
“也没什么,不过是想问问你可否适应新职位。”司慕涵淡笑道。
余风恭敬地道:“臣年纪轻经验少,及不上几位大人,不过还好几位大人对臣还是挺照顾的,臣会竭尽全力做好本职,不会让陛下失望!”
司慕涵点头,“刘沁等人处理政务的经验丰富,你便好好跟着她学着。”
“臣遵旨。”余风领旨道。
司慕涵端起茶杯抿了口气,“想必爱卿心中尚有疑惑想问朕吧?”
余风抬头看了一眼司慕涵,见她面容沉静,嘴边带着淡淡的笑意,然而她却无法从中窥探出一丝可以用于揣测她用意的情绪,沉默会儿,最后她还是选择直言相告,“回陛下,臣的确是心怀疑惑。”她说完,便站起了身来,恭敬地道:“臣方才进了翰林院半年,依着朝廷的规矩,臣应该在翰林院中呆足三年,熟悉朝中庶务,随后方才入朝的。”话顿了顿,又吸了口气,继续道:“臣忽蒙圣恩,心中惶恐不已。”
司慕涵笑了笑,也站起身来抓到了亭子边上,看着外边开的灿烂的百花,“你的心中除了这个疑惑之外应该还有另外一个吧。”
余风一愣,不知道司慕涵所谓是何。
“当日你的殿试成绩足以位列一甲,是朕将你从一甲的位置上拉下去,让你只得了一个进士的名头。”司慕涵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女子,“对此,你没有疑惑?或者是,不满?”
余风心中一颤,随即立即跪下,“臣不敢!”
“不敢啊。”司慕涵似笑非笑,“那便是敢了就有?”
余风脸色大变,方才觉察到自己说错了话,“臣……不……臣对陛下没有任何一丝的不满!陛下既然认为臣没有资格位列一甲定然是臣能力未足,臣岂能因此而心生不满?”
“不必紧张,朕没有怪罪之意。”司慕涵淡淡地道,“起来吧。”
余风抬头看了一眼司慕涵,随即便站起身来,不是因为安心而是不想再与永熙帝争辩,此时对于她来说,一年前的十六皇女和一年后的永熙帝,几乎是判若两人。
一年前她对十六皇女有敬,然而却可以和她畅谈一切,也无惧于与她争辩,然而此时面对永熙帝,她却多了一份敬畏。
明明是一个人,然而给人的感觉却是完全的不同。
余风不善于揣测帝皇之心,因而在面对永熙帝之时,更是惶恐。
“当日朕没有让你位列一甲的确是有朕的考量,如今朕让你提前出翰林院,亦是有朕的考量。”司慕涵敛去了笑意,正色道,“而这考量便是朕需要一个完全忠心于朕而且没有那般多杂七杂八之关系的人,如今朕试行内阁虽是做了许多的准备,然而毕竟从未试过,更是需要一个可以完全信任之人在里头,而且,以你的才华在翰林院呆上三年,却是有些浪费时间,既然都是历练,与其纸上谈兵便不如直接参与实战,如今朕之内阁中的其他四人皆是有着多年为官经验之人,你跟她们在一起比在翰林院要更好地历练自己。”
余风有些震惊,她从未想过永熙帝居然会这般的看重她,“臣……”她吸了口气,平息下了心中的激动的心绪,随后跪了下来,肃然道:“臣定不负陛下厚望!”
司慕涵亲自将余风扶起,“刘沁等人身上有许多事情值得你学的,往后便细心些也耐心些,朕相信往后你的成就定然不会逊于她们。”话顿了顿,便又补了一句,“不过,朕希望你在她们身上学到的是可以为大周百姓谋福祉之学识。”
余风心中一凛,垂首道:“臣明白。”
司慕涵笑了笑,随后便岔开了话题说起了当日两人相见一事。
余风一一回着司慕涵的话,虽然恭敬,然而却失了往日的随和。
司慕涵见状虽然心中有些黯然,然而却也知道,往后这便是她和臣子相处的模式,默默叹息一声,却也未曾多加注意。
又随意聊了会儿,司慕涵便让余风告退。
余风走了之后,便有宫侍领着安王过来。
司慕涵在安王行礼之后赐了坐,便问道:“最近外边有什么动静?”
“最近倒是平静了不少,不过臣听闻今日蒙家家主经常前去庄家看望儿子和外孙女。”安王回道。
司慕涵半垂眼帘笑道:“蒙家主爱护儿子倒也是人之常情。”
“陛下说的是。”安王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应道,至于司慕涵心中所想,她便也没有过多的揣测,只是便是不揣测却也知道她并非如表面这般不在乎。
内阁阁臣陆明仪如今几乎成了朝中大臣心中最为揣测最多之人。
安王其实心中也是猜不透永熙帝这般做的用意是否真的是有心起用乔氏,只是外边的人却几乎是认定了这便是永熙帝的用意。
不过若是永熙帝真的要起用乔氏却也不是没有可能。
自蜀家败走,水家流放,如今京城之内世家可以说是庄蒙两大世家最为凸显,而蒙家更是出了一个豫君,豫君更是怀上了皇嗣,不久之后便可能诞下皇女。
只要豫君诞下皇女,蒙两家便会成为京中风头最盛之世家。
而庄家和蒙家是姻亲,自然也是气势大涨。
然而京中却没有可以和她们相互制约的世家。
谢家迁居京城,可以说是动了根基,没有一段时间怕是无法真正地恢复元气,而且谢家在西南还有一个掌控三十万大军的嫡长女存在,永熙帝是不太可能希望谢家过于的昌盛的。
至于薛家,便是永熙帝有意扶植,近几十年内都不太可能成为可以制衡庄蒙两家的棋子。
因而乔家便成了一个极好的选择!
尤其是其知进退高风亮节之品德更会让永熙帝满意。
司慕涵看了看安王,随后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先帝一年大丧之事,还有便是追封一事。
“大丧祭奠事宜礼部一直在准备,臣前些日子去泰陵看过,一切都在按原定进度准备着。”安王认真回道,原本这些事情不该由她来管的,只是,她希望能够以女儿的身份为先帝做些事情,便向永熙帝请了旨,总揽负责这事,同时也是想让自己暂且离一下朝廷,这些日子她渐渐地领会到适时离开一下漩涡也是朝中的生存之道,“只是……追封陛下生父一事,陛下可有决定?”
司慕涵沉吟会儿,“便依照皇贵君来追封吧。”
“陛下……”安王迟疑道。
司慕涵笑了笑,“朕跟他说过了,他不会介意的,而且,这对于他也是最好的结果。”
安王见司慕涵这般便也没有多说,“那臣便让礼部备好一切。”
“嗯。”司慕涵点头。
安王随后又就几件祭奠的具体事情跟司慕涵汇报请示,在得到了明确答复之后,便也起身告辞前去办理。
司慕涵没有多留便放行了。
安王离开之后,司慕涵今日的所有会见也结束了,再静坐了会儿之后,她便起身想回交泰殿继续看折子,然而这方才走出了亭子没多久便见水墨笑正往这边过来。
司慕涵停下了脚步,看着前方的水墨笑,蹙起了眉头。
而水墨笑此时却似乎也发现了司慕涵,然而他却没有迎上来,而像是没有看见似的,转过了身往旁边的花丛走去。
司慕涵见状本就蹙着的眉头皱的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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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极度难产,所以晚更了些,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