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一辰冷峻的眸子突然变暗,伸出来的手微微一顿,然后重新插进裤兜,似乎有些无奈:“你到底想怎样?”
“什么叫我想怎样?我才应该问问你,你到底想怎样?单安然她没脑子,你稍微对她好一点她就乐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对,你是有钱又长得不错,身边的莺莺燕燕也一定不少,看见单安然这种没心机的女人就跟吃惯了大鱼大肉突然闻着小白菜一样觉得贼香,可是你扪心自问你们两合适么?你能一辈子都吃着小白菜觉得香吗?你又考虑过她适应你的家庭和圈子吗?她谈恋爱是要找一个结婚对象,是一个实实在在能过日子的男人,门当户对,会修电灯泡,会修下水道,会通马桶,她不是在拍电视,豪宅跑车钻石礼服,这些真的能给她幸福吗?”
洪维维一口气吼完,觉得心情顺畅了许多,同时也十分佩服自己竟然能够熟练运用反问设问比喻排比等多种修辞,这一番话说的那叫一个荡气回肠,想必一定能震撼卓一辰吧?
结果,卓一辰垂眸看了三秒钟的地面,抬头平淡道:“我可以请管家请保姆,不会让她在生活上有任何困难的。”
洪维维绝倒!多亏了她不是近视不戴眼镜,不然此刻一百副眼镜也不够她跌破的。什么叫鸡同鸭讲?什么叫对牛弹琴?什么叫白笔涂在白墙上?她算是彻底领教了!
就好像全力挥出去一拳,结果却发现打在棉花肚上,啥反映也没有,实在是叫人郁闷不已。
这时,一旁一直插不上嘴的高胜寒做起了和事佬:“洪维维,别急,有话好好说。”
“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高总监,咱们走!”刚要抬脚,却被卓一辰伸手拦住,洪维维怒目而视,却见他缓缓开口道:“你不要以为你觉得好的对小然就是好的,希望你能尊重一下她的意见,幸不幸福不是你说了算的,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洪维维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想起金蓓蓓也曾这样对她说过:“……别绷着一张自以为孝顺的脸,你知道阿姨喜欢什么吗?你知道阿姨最想要什么吗?你知道阿姨为啥要离婚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你认为好的对阿姨就是好的吗?”
“你以为你认为好的对阿姨就是好的吗?”
“你以为你认为好的对阿姨就是好的吗?”
……
难道,她真的错了么?
心里似乎有一根刺哽在那里,不碰它的时候察觉不到痛楚,一旦有人拨弄,便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它的存在,以及它带来的纠结。
“没事儿吧?”耳边,响起高胜寒柔柔的声音,混着仲夏夜独有的温柔。
洪维维就好像是一叶迷航的小舟突然间抓住了一盏灯塔,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的航线是正确的,她没有迷航没有绕路,于是急急的问道:“你说说看,一颗小白菜能生活在金砖地里么?”
高胜寒安慰般的拍拍她的肩膀,却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希望别人来告诉你什么事情应该怎么做么?”
“当然不啊!”
“所以——”高胜寒转身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为了你的朋友考虑这很好,可是,也许你的朋友也有自己的想法,不妨听听她的想法,沟通一下省的误会,总比自己在这里生闷气强得多吧?”
洪维维看着他的眼睛,似乎透彻如水,带着三月落花的轻柔,让人不自觉地觉得安心与平和。
她细细品味起他的那番话,觉得不无道理,也许,单安然她有自己的想法,想起当初自己在总部培训的那几天,不就看到了她成熟的一面么?
而自己的老妈……自己这几天的态度,真的是过分的可以……
想到这里,洪维维大大的吐了口浊气,心情轻松了不少,也不再执迷于那些牛角尖。仰头真心的冲高胜寒抱拳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佩服佩服!”
高胜寒见状,伸手挠乱了她的头发,然后笑着往前走去,“你啊!”,却没了下文。
洪维维紧步跟上,追问道:“我怎么了?”
“没什么,呵呵,现在回去?”
洪维维“切”了一声,点点头:“也行,就是不知道你吃饱没,不然对面有个喜羊羊火锅,咱们再去吃点儿?”
高胜寒脚步微顿,状似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再吃一点儿,手抚在自己肚子上,半晌,皱眉道:“在下的肚子将军说,城内人满为患,无法开城门啊!”
洪维维忍俊不禁,这丫是在有样学样呢,刚自己抱拳装侠女,他倒好,直接来个肚子将军。一拳捶上他的胸口:“行啊你!知道什么叫做版权所有不?盗版啊你?”
两人嘻嘻哈哈间,就走到了停车处,然后一起回了家。
洪维维到家的时候,单安然已经睡着了,蜷在客厅的榻榻米上就跟个小耗子一样。毛巾被被蹬在了一边,枕头被她睡的掉出了榻榻米的地界。
洪维维好笑的帮她盖好被子,捡好枕头,然后又打开卧室房门看看洪妈睡着没有,一进去,就见洪妈受惊一般将什么东西收了起来。
洪维维想着是来和解的,因此装作没看见,合上门后问道:“还没睡啊?”
洪妈“啊?”了一声,有种受宠若惊的味道,“你回来啦?要不要再吃点夜宵什么的?”
洪维维心里一酸,沿着床沿坐下,微微沉思了一会儿后,决定开门见山,不过煽情一向不是她的风格,于是带着一贯的洪氏风格道:“王桂花女士,洪维维小姐让我转告您,她将支持您的任何决定,只是希望您能告诉她您真实的想法。OVER。”
洪妈微一愣神,眼神从难以置信到欣慰,最后竟哽咽起来,握着洪维维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
洪维维被洪妈如此强烈的反映给吓住了,以她的了解,洪妈这时候应该啐她一口,然后臭屁几句,然后万事大吉。再或者,又哭又笑死命装委屈捶打她一顿。总之,不该像现在这样,压抑着自己的哭,似有千般情绪,却难堪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