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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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将军府的时候,天已经微亮。蓝紫色的雾气缠绕着鸟鸣,面前一切图像与声音似乎都分开来,让人辨不清是真是幻。

林肯紧张得难以呼吸。

甚至,自从坐上飞艇以来,他都不敢开口去问——她怎么样了。向前走一步,听到一个声响,周边人的一句话,都让他心惊胆战。

似乎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失去她,将会是他无法承受的悲哀。

每一个军警都是面无表情的,他们穿着简约的黑色制服,表情和行动像机械人一般整齐而毫无意义。他什么都判断不出。飞艇停在市郊的一座古堡,石阶上满是青苔。他跟着人群踏入正厅,再顺着楼梯向下,空气越来越潮湿,一些人被锁链拷在墙角的柱子上。

“请相信殿下,他们将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将军这样对他说道。

“惩罚?”林肯的声音颤抖着。

对方没有回答,停在一扇门前:“那位女士在里面。”

“她怎么样了?”

长者迟疑了一下:“我想可能对于赫尔女性而言不太严重,但是如果放在大西,大概您就需要找人决斗了。”

这句话让林肯一头雾水,心里的恐惧像是某种粘稠的**,随着每一次呼吸灌满了全身,手脚仿佛被抽干了力气,那门竟沉重得推不开——

“我带她去医院,”一个声音从门的另一边传来,快速而安稳,“把这群垃圾关到我那去,别让陛下的人知道。”

门被拉开,林肯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一团黢黑,好一会才分辨出来眼前站着的人是威廉,苏瑞在他怀里,身上裹了件男士外套,两条白净的腿露在外面。

“哈,公爵大人。”威廉生硬地点了下头,“很抱歉不能跟您握手。”

“她怎么样了?”他只能说出这一句话。

“不要太紧张,”对方冷淡地回答道,“状况比我想象的好很多,但是也不太好——我不知道他们给她注射了什么东西,外伤倒是不严重,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发生了什么?”

“我们可以继续站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威廉看着他,“或者您让开,让我过去。”

林肯急忙往后退了一步,觉得心里稍微平静了一点——

她没事,上帝啊,她没事!

“不要告诉任何人,”威廉停下脚步,“如果您希望侵犯她的那些人受到惩罚,那么请让我来处理这件事情。”

侵犯……

这个词汇令林肯疑惑,但很快地,那些充满他身体的粘液沸腾起来,变成一种令人难以忍耐的愤怒,情绪的来去是缓慢而迟钝的,但是想要停止,却绝不可能。

“我期盼得到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您需要用有效的行动来阻止我向帝国上议院提交相关报告,殿下。”他用一种阴沉的声调说道,“另外,今天谢谢您,殿下。”

“感谢您自己吧,公爵大人。”他扭过头,“是您选择让我来的。”

当苏瑞醒来的时候,她看到林肯躺在自己身边,身上穿的还是外出的衣服,衬衫揉得皱巴巴的,领结散了一半,脸上满是胡茬,连头发都是油腻腻的,不由得摇摇头。

“脏老头。”她伸手戳戳他。

林肯立刻睁开眼睛,眼神直勾勾的,看得她心里发毛。

“有什么问题吗?”她奇怪地问道。

他突然搂住她的腰,猛地把嘴唇压了上去,这个吻带着苏瑞从未见过的攻击性,他几乎是在咬她,粗粝的胡茬蹭着她的下巴。

“见鬼!”她试图抬腿踹他,但是却没有力气,只得梗着脖子试图找到呼吸的空隙,他的唇离开了一瞬,立刻又压过来,这一次温柔得多,软软的舌头在她嘴里纠缠着,像是想把这个状况持续到永恒。

“这年头男人怎么都这样——”好容易被放开,苏瑞用手背抹着嘴,“得个空就**。哎,你几天没刷牙了,臭哄哄的就往我身上蹭!”

“感谢上帝……”他没有反驳,而是把头靠在她的胸口,嘴里喃喃地说着,“感谢上帝。”

“你的上帝又怎么你了?”苏瑞拍拍他的脸,啧,一手油。

他没有说话。就那样扭着腰半趴在她身上,姿势怪异,但却让苏瑞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心安。阳光从窗口斜斜地照在两人身上,颜色是妖冶的橘红,暖洋洋的,生气勃勃。她想着,如果以后每次醒来,都是这么个状况,该有多美好。

“如果打扰了二位,我感到非常抱歉。”一个声音打破了两人的安宁,林肯立刻坐直了身子,脸上毫无表情。

苏瑞惊讶地抬头:“威廉,你怎么来了?”

“我带来了医生开的药。”他很自然地坐到床边,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然后把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摆,“口服的消炎药,外用的药膏和这个……”

他拿出一个大药丸状的东西晃了晃,露出一个纯洁的微笑:“栓剂。”

苏瑞狐疑地看着他:“有人受伤了?”

“哈……”威廉愣了一下,然后扭头看着林肯,“她还不知道。”

“看起来是这样。”林肯跳下床,“我去洗澡,你们聊。”

“等等——”威廉叫住他,“是你来上药还是我来?那个地方她自己够不到。”

苏瑞皱着鼻子:“你们在说什么?”

“我昨天晚上接到公爵大人的电话,说你失踪了。”威廉简洁而直白地回答说,“然后,我的人在杜兰特子爵的某个别墅里找到你,发现一群人正打算跟你□。”

“一群?”苏瑞眉头也皱了起来。

“确切地说,不是打算……是已经。”他撇撇嘴角。

苏瑞鼓着腮:“为什么我没有印象?”

“你生病了——而且被注射了一些药物……”威廉略微迟疑了一下,“好了,我们来研究上药吧,这个才是眼前的问题。”

这话说完,三个人默不作声,都觉得很尴尬。苏瑞突然惊叫一声,用被子把自己裹紧。

……居然才发现没有穿衣服……

林肯和威廉同时无奈地叹气,这孩子的神经回路简直是用玻璃丝做的,反射弧太长了。

“我去赫尔之前在大学学的是医学……”威廉轻声说道,“大西的学制和赫尔不一样,我们上大学就要选专业。”

“为什么?”苏瑞歪着头问。

他看了她一眼,有点抓狂:“——这个不是重点!你是不是还在发烧?”

林肯摸摸她的脑门:“有一点。”

再次沉默,更加尴尬。

“要把药涂到哪里?”她突然问道。

“你说呢?”威廉暴躁起来,“你长这么大个人,一点警惕性都没有,我告诉过你多少遍俄摩拉是个不安全的城市!”

“你的城——”苏瑞小声反驳道,“你还好意思说。”

“或者我出去?”林肯建议。

“你要把药涂到……那里?”苏瑞红着脸问。

“还有后面,”威廉微笑,“那——里——”

苏瑞恨不得把头埋到床里去,语气坚决:“不要你!”

“那么我走了……”他把东西往床上一丢,抬腿就要走。

“也不要林肯。”苏瑞连忙说。

威廉回头:“那我去找个医生?不过大西都是男医生。”

苏瑞语气更加坚决:“不要!”

威廉叹口气,撸起袖子:“公爵大人,麻烦你按住她。”

起初三人还有些逗乐的心思,林肯抓着苏瑞的两只手,威廉用极其猥琐的声音说着:“把腿分开一点——再分开一点,亲爱的你不要这么害羞嘛……”直听得林肯想用烟灰缸砸他。苏瑞把脑袋埋在枕头里,只当自己是个死的。可当世界陷入一片黑暗,那个带着手套的手指把用冰凉的药膏在她的身体里蹭来蹭去的时候,她才慢慢明白自己遭受了怎样的羞辱,抓着林肯的手就攥得越来越紧,直到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一道道深刻的伤口。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她一声都不敢吭,生怕被他们发现了。可是呻吟与啜泣一旦开始,就再难停止。她颤抖着,某一个瞬间她突然想起来梦里的一些画面,只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凉。

“好了。”威廉满头大汗地站起来,假装没听到那些被压抑的哭声,“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不打扰两位。”

林肯已经笑不出来,勉强点了点头。门刚一关上,苏瑞就放声大哭。她趴在林肯胸前,雪白的背上还有些青紫的痕迹,眼泪似乎永远都流不完一般。她无法思考,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这事情听上去还颇像是艳遇,但她就是觉得,自己遭受了非常可怕的事情,只要想起来一点点,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林肯抱着她,心里愤怒到了极点。可此刻,他除了陪在她身边,什么都做不了。

出门的时候,林肯发现威廉就站在外面。两人对视一眼,眼神里都带着几分寒气。

“她怎么样了?”

“睡了。”林肯答道,声音冷得像冰,“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些人?”

“我保证能够让您满意——”他顿了一下,“但是我在考虑要不要告诉苏瑞。”

“为什么?她应该看到那群混球被处罚。”

“你知道……”威廉摆了一个无奈的手势,“这种行为是对我的权威的严重挑衅,而且牵涉到两国关系,所以说,手段会比较残忍。”

“你可以直说。”

威廉靠在墙上,笑得极妖媚:“明天在神圣王权广场,会有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