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街监狱很大,有纵横的走廊,往复上下的阶梯,无数相似的房间,以及回字形的建筑格局,看上去很像一座迷宫。楚门很怀疑,就算是把牢门打开,犯人们能不能走得出去也未可知。虽然看过了建筑结构图,他仍然用了十几分钟才找到目标。
眼前是一道长长的走廊,两侧都有房门,有点儿像楚门生前住过的筒子楼。根据资料显示,这里曾经是大公府的仆人房,现在则是行刑队的宿舍。
楚门走到第一所房间前面,敲了敲门。
“是谁?”伴随着一个粗鲁的声音,门被砰地拉开了。先是乱蓬蓬的红头发,然后是满脸的横肉,好像鸡毛掸子和烤肉条的组合。大汉醉眼惺忪地瞧了瞧楚门,恶狠狠地说:“找谁?”
“您是行刑队的队长先生?”楚门慢条斯理,对喷了一脸的酒气毫无反应。
“你是谁?”行刑队长瞪眼。
“新来的书记员,你可以叫我楚门。怎么,不请我进去么?”
行刑队长看了看他,把身子侧开一条缝,挥了挥手:“进来吧!”
屋子里很乱,也许还很臭。床上的毛毯油渍斑斑,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像一块裹猪肉的油纸。橡木桌上有半盘没吃完的熟肉,边上横七竖八倒着几个空酒瓶。靠墙跟的地方,错落码放的空瓶形成了一道矮墙。
这人真是当之无愧的酒鬼,楚门暗想。行刑队长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咧开嘴仰头笑起来:“新任书记员?哈哈,书记员!”
“嗯?”楚门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你找我有什么事儿?”行刑队长灌了口酒,大咧咧地问。
“是这样。听说下一批处决名单已经定了,我想知道在什么时候进行。”楚门耸耸肩,“我想,我的上一任没来得及和我交接。”
“我想他肯定来不及,被抓的时候还在被窝里和女人睡觉呐!哈哈!”行刑队长哈哈大笑起来。
“被抓?”
“贪污,那家伙。都以为是个好人来的,后来才知道,这些年他一直伙同会计侵吞我们的工钱。他妈的真该死!”
“哦,那可真该死。”楚门也抓起了酒瓶子,毫无感觉地灌了一口,笑着说:“不过监狱里的书记员被抓进了监狱,听起来可有点意思。”
“可不是嘛!但我想这对他没什么,反正他一直都住在监狱里嘛,早该习惯了。”行刑队长不无快意的笑起来。三言两语间,两人最开始的生硬气氛已经缓和了不少。看了看正在喝酒的楚门,他甚至有了一种亲切感。
“你刚问我什么?行刑时间?”
“是的,我想知道具体时间……和地点。”楚门说。
“后天。也就是十一月……”墙上的日历在行刑队长眼中晃成了两个,不得不凑近了去看,“嗯,十一月二十四日,地点是郊外那篇黑松林,哈,老地方啦。”
“哦……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去观摩?”
“啊?”
“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去亲手处决一两个人呢?”
“啊?”
“不知道我有没有……”
“啊……等等!”行刑队长觉得自己有点晕,拿手在眼前晃晃,还看得清。他又凑近了去看楚门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发现对方似乎也没有喝醉。问:“你没事儿吧?”
“什么事儿?”
“我觉得你有点儿变态。”行刑队长实话实说。
“呃……”事实上,回味刚才那番话,楚门也觉得自己有点变态。因为按照那样的表现,他现在应该是个对工作异常狂热的刽子手,而不是抄抄写写的书记员。
“说实在的,我觉得我有做刽子手的潜质。”话说到这里,楚门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眼见行刑队长一双牛眼越睁越大。
“很多时候,我没法抑制自己想要杀人的……”楚门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一副负罪深重的模样,好像这双白皙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行刑队长向后退了两步,汗毛孔有点收缩。他突然发觉,眼前这个身穿白色长袍的书记员很有点变态杀人狂的架势。
“我来这里应聘书记员,其实是退而求其次,毕竟行刑队不缺人……但是,我真的很渴望杀人,所以我……”楚门猛然抬起头,目光灼热地望向行刑队长。
行刑队长很干脆的双眼翻白,往后就倒。只见他四肢不住抽搐,口中吐出白沫,像极了热锅里的螃蟹。
“嗯?”楚门发现自己的真情告白不但没得到伯乐的赏识,似乎还起到了反效果。抓了抓头皮,心里琢磨:“不对呀!这不应该是千里马遇伯乐,共叹知音难求的段子么?”
结果满不是那么回事儿。
按说,行刑队长也是刽子手世家出身,久经刑场的老手,楚门这番话固然透着诡异,但还不至于吓成这样。
——关键是龙威。
楚门怀才不遇表演的太过用力,以致于一股龙威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再配上那副变态杀人狂的嘴脸,当真是神见神怕,鬼见鬼逃。就算天底下的刽子手到这里聚齐,也保管来一个倒一个,来两个躺一双。
楚门陷入苦恼中。可怜的行刑队长正在脚边抽搐,好像浑身都在挨鞭子——搞不好,梦中的他正被楚门捆起来,玩着某种虐待类游戏。
用力拍了拍行刑队长的脸,不醒,还露出满足的痴笑,透着恶心。楚门拿起酒瓶直接浇下来,此人一个激灵,醒了。
“别……别杀我!”行刑队长浑身还是软的,躺在地上大叫,通常杀人如麻的主儿都这样,对别人残忍,却一个比一个惜命。
“小声点!”楚门低声警告,紧张地瞅了瞅门,担心隔音效果。
“是……别杀我!”尽管压低了嗓音,怎奈行刑队长天生一副大嗓门,永远高八度,就算窃窃私语也属声震四方那种。
“他妈的,给我闭嘴!”楚门真急了。要是外面人进来一瞧,自己解释得清楚么?他扯了一根绑床栏的麻绳,恶狠狠地说:“信不信我勒死你!”
突然,门被推开了,两个行刑队员好奇的来看动静,看到他们的队长趴在地上,而旁边有个秀气的青年正“黑手高擎霸主鞭”,顿时都呆了。
楚门也呆了。瞅了瞅手里的鞭子,没处藏没处躲,他尴尬往身后一塞,对两名目瞪口呆的目击者挤出一丝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