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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带她回去。”
熙儿冷冷说完,转过脸去,强行拉着缰绳,让骕骦调转马头。骕骦和紫燕终究是宝马良驹,虽是在热恋之中,到底也觉察到主人的情绪,知道按命令行事。回去的路上,星星们都不理我,我一直低着头,也觉得没脸和她们说话。
晚上,熙儿回到王府后,下令处罚了领我去演武场的马倌以及没有看好我的星星们,将马倌赐死,把星星们吊起来,一个个打的皮开肉绽。
“慕容熙!你这个冷血人!你……你……”
“梓童,我的孩,冷静点哈,王爷这处罚已经算轻的了,要不是南方蛮族军队时常入侵,不能动三军瑞气,王爷定要把看到你的几万步兵双眼剜下来不可……”
我知道消息时,已经行刑完毕。老实憨厚的马倌被砍了头,细皮嫩肉的星星们被打的体无完肤,嘤嘤哭成一片。原来她是这样冷酷无情的人。马倌也就算了,星星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怎么下得了如此狠手。对她的愧疚立时消散的无影无踪,我气得指名道姓,破口大骂。奶妈跟着直劝。
“梓童啊,不是我说,你醒来后性格大变,和以前的梓童简直判若两人。以前你娴静温柔,善解人意。尤其是对王爷,她一个眼神看过来,你便知她心中所想,从不会做出逆鳞之事……你和王爷总是心照不宣,从小到大亲亲我我,没吵过一句嘴……以前,你知道王爷不喜欢别人看你,总是安静顺从地待在内宅,从不抛头露面,擅见生人……”
“够了!给我住嘴!!!!”
说来说去,不就是在说,我不是王爷喜欢的那个梓童,我是令王爷厌恶的梓童,我是个冒牌梓童,我给所有人带来灾难,我是个不应该的存在,我气得冲奶妈大吼,吓得她立时禁声。
暮色已浓,天空又起阴云,不一时,狂风阵阵,下起雨来。我死活不愿吃晚饭,在熙儿回来之前,一直趴在床榻上痛哭,我已经不恨熙儿了。我只是恨自己。怎么穿到这么个地方来,而且自作多情,以为熙儿喜欢的是自己,其实,她只不过喜欢我身体的主人,那个已经死去的梓童罢了。我一无所长,性格讨人厌,无知又鲁莽,牵连到马倌和星星们无端受难。
熟悉的脚步声走到门前,停了片刻,推门走了进来。我在她快要走到身边时站起身,哭着跑了出去。她伸出手,但终究没有阻拦。
我跑到走廊里,才发现外面下了大雨,到处漆黑一片。回头看看,她根本没有追来。我伤心至及,眼前一阵旋昏,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在调试内力出现异状之后,我身体一直不适,血液循环异常,一阵阵的发热,十分难过,这会儿症状更加明显,头昏脑胀,汗流浃背,浑身湿透,胸前堵的厉害,呼吸困难。
“慕容熙!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令你讨厌,我走了!我……我再也不会回来!”
强忍着浑身的不适,我用尽力气朝房内大喊。喊完,却迈不开脚步。没有力气,也舍不得。
门吱呀一声开了,冷血人探出半个脑袋,见我喘着粗气依然站在走廊里并未离开,鼻子里冷哼一声,便缩回头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我……我真的走了!永远不回来!”
身旁的窗户被推开,冷血人站在窗前,寒眸瞟了我两眼,不屑地一抿嘴,“砰”的关上窗户。我正正盯着房门看她会不会出来劝我,不想她从窗户看我,顿时恼羞成怒。
“慕容熙!我真的走了!再也不回来!”
我哭的一塌糊涂,一跺脚跳出走廊,使出浑身力气,纵身飞上房檐,消失在漆黑的雨幕之中。喊了三声再不走也太没面子了。
等了很长时间,再也听不到房外有熟悉的声音传来,慕容熙推开窗户,探头一看,走廊里昏黄的灯光下,已不见了那清秀的身影,顿时一惊,来到房外四处找寻,依然没有看到那噘着嘴的生气人。
“熙儿,不要生气了。熙儿,不要生气了。熙儿,不要生气了……”
走廊上挂着的鸟架上,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切的鹦鹉开了口,不停地说着它本该在演武场说的那句话。
“启禀王爷,属下已带人将王府各处搜查一遍,并未见梓……侍读身影。”
因知梓童深为王爷宠爱,侍卫总长虽为武夫,半生戎马,性情粗旷,做事向来不拘小节,亦不敢在王爷面前直呼其名,话到嘴边,终改口以“侍读”称之。
慕容熙一袭白衣,端坐于宝座之上,听了属下的禀报,低下头,沉吟半日,淡淡说道:“知道了。”便再无下文。几个侍卫躬身低首等了半天,终不见慕容煕有所指示,忍不住抬起头来,见慕容熙双目空空正自发呆,立时又吓得低下头去。
“王爷,以属下看来,侍读体质如女孩儿般娇弱,且又不曾练过武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离开王府,定是像以前一样,被冷前辈带了去,不几日便会送回来。请王爷不必多虑。”
只怕这次没有这么简单,慕容熙虽心中明白,但依然点了点头,随即挥手示意侍卫们退下,但几人身影即将消失在大殿门口处时,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轻咳一声,侍卫们便纷纷转身走回慕容熙身前。
“那件事可准备好了么?”
“回王爷,都准备好了,如不出意外,明天他们就能成行。”
“喔……退下吧。”
侍卫们走后,慕容熙双手背在身后,在大殿之上不停地来回踱步,她紧蹙的修眉在摇曳的烛光中时隐时散,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大殿中的孤寒,她雍荣雅步走出殿外,说了声“去书房”,几个宫女立即挑着灯笼在前领路。
书房里已没了那个性情和婉,礼度闲淑,举止大方的梓童;没有了那个在她伏案而书时,轻敛广袖,十指纤纤,为她磨墨的梓童;没有了那个一起研读经、史时,秋波流慧,嫣然一笑的梓童。她永不会再出现在这书房。她从阁楼跳入玉带河,带走一世芳华。醒来的,不是她。
慕容熙在书桌旁坐下,对着烛光发呆,想起往日美好,不觉泪流满面。几个垂手站立的宫女见慕容熙流泪,都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一动。虽是如此,还是发出了不自然的声响。如不是侍书她们俱皆受刑,本是轮不到她们这一级的宫女值班,慕容熙在她们心中是冷若冰霜,薄面孤情,如今见他流泪,怎能不反应异常?
“退下。”
惊觉有宫女守在身旁,慕容熙擦干脸上泪水,向她们一拂广袖,令她们全部退下。一个宫女走的过急,不小心碰掉壁橱中一幅画卷,俯身刚要捡时,慕容熙一个剑步抢上前去将来卷捡起紧紧握在手中,喝令她退下。
走回书桌旁重新坐下,对着烛光打开画卷,一双能倾倒天下众生的美眸映入眼帘。画的上方写着四个绝美的梅花篆字:水月之眸,右有旁批云:明国公主独有。看着这幅画卷,梓童那顾盼流转的明星美目浮现脑海,慕容熙心中一酸,柔肠寸断。
想起她醒来的第二天便闹着要出王府去玩儿。她便瞒着母后,带她去了。虽然她发现,醒来的梓童性格完全变了。变得玉雪玲珑,活泼可爱,而且很容易害羞。她有些不能适应,但却依然像以前那样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于是,她带着她去城郊游玩,不想竟然遇到南宫璇,从她手里夺来这幅画。
从那天起,她便知道了梓童的身世。她觉得很意外。但她意外的并不是她的身世如此高贵,而是意外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令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有和梓童说,因为梓童已不是以前的梓童,以前的梓童静渊有谋,在很多时候,出谋划策甚至要高她一筹,而现在的梓童一举一动,怎么看都像一个孩子,根本无法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