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熙儿,这是什么地方,好黑……”
慕容熙为避开南宫璇抱着我在王府辗转迂行,来到一处完全没有灯光照及的漆黑之所,这才将我放了下来。我天生怕黑,不由紧紧抱住慕容熙一只胳膊。
“童儿莫怕,我这就点上蜡烛。”
慕容熙说着,轻轻拍了拍我手,在黑暗中摸索片刻,找到打火石,“哧”的一声擦出火花,点亮三盏碗口粗的白蜡,房中顿时亮如白昼。
“这里疼吗?”借着蜡光,慕容熙看到我脸上被她刚才用手捂出五道粉红的指印,拉我到身前捧起我脸,仔细端详了片刻,“刚才一急,用力有些大了。”言语中颇为心疼。
“你为何如此怕那南宫璇?这才什么时候,你就开始惧内了?不过是定了婚而已,不是还没过门么?”房间中有了光亮,我便胆子大了起来,思绪也恢复正常,推开暮春容熙纤纤素手,别过头去,不给她看正脸。
我为何怕南宫璇?还不是因为你么?怕她找到你,怕你会离开我。慕容熙看着我噘着嘴的侧脸,转过我肩,轻声道,“你又说孩子话,我怎么会娶南宫璇?你是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我……”想说,我才不相信你说的话,但抬起头,迎上她美丽的凤眼中闪烁的纯洁真挚的目光,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想到她虽天性冷淡孤傲,思想却极其单纯,若是没有的事,她断不会花言巧语来骗我,便又低下头,揉搓着衣襟,噘着嘴,半天才道,“你骗我,那天我生气说要离开王府永远不再回来,你都不曾劝我半句,更没有阻拦,而且改天就把南宫璇接到王府,还说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分明是假。”
听出我言语之中已然相信她的话,只是带着小女孩的娇羞,不肯承认,慕容熙低下头,找到我目光,见我黛眉浅颦、轻嗔薄怒的模样分外可爱,不由唇角轻扬,微微而笑,心中一动,看我来逗逗你。
感觉到慕容熙正柔情脉脉地对我笑,我抬起头,准备与她好言说话,却见她一脸冰霜地昂着头,清了清嗓子,随后轻启朱唇,不紧紧不慢吐出几个字来,“那日你离家而去,分明是想始乱终弃,如今反倒责怪到我头上。”
始乱终弃?!………竟然说我始乱终弃!真……真是……惊世骇俗啊。我听了,又惊又气,竟然说像我这般娇小柔弱、美貌倾国且小她两岁的人对她始乱终弃!我气得浑身颤抖,展放樱桃小口想要反驳,但想到那天确实是下午“欺负”了她晚上便不知所踪,不由舌头打结,小嘴张合了好几次,终究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怎么,我说屈了你么?”
慕容熙见我语塞,越发得理不让,轻摇三寸利舌,又追加一句。
“慕容熙!!!!!!!!”
我气得眼冒金星,几欲昏厥,扬起拳头,怒吼着,照她前胸就打了过去。
“哇……”
以前,不论我怎么打她,她只是任我打,不躲亦不避,这一次却在我拳头即将落到她身上时,轻轻一闪,避到一旁,害我扑空,且因用力过猛,无法收身,重心不稳,摔了个饿虎扑食。我觉得心中有天大委屈,口里却不知怎么表达,想要打她出气,却又扑空摔倒在地,一时之间,又恼又羞又怒,“哇”一声,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你个没良心的慕容熙,人家推倒你,完全是因为爱你,居然说我是“始乱”;你个狠心的慕容熙,明明是你处罚无辜惹人家生气,人家才要离家出走,你却说我是想“终弃”;你个冷血的慕容熙,人家皮肤柔嫩如花瓣,吹弹即破,你竟忍心不给我打,让我摔倒在地……
“童儿,你没事吧?”
童儿摔倒了!不好,玩笑开过火了。慕容熙急忙蹲下身来,见童儿脸上神色极为委屈,泪光莹莹闪动,立时心疼不已,忙掠开她衣袖,检查伤势。
“滚开啦!我摔死也不要你管!”
我气的狠命将慕容熙推开,她很快又倾身上前,我便抡起粉拳,劈头盖脸一阵打,直打到手疼胳膊酸才停下,抹着眼泪,继续哭。
“童儿,我知道你爱我,对我好,刚才,我……只是逗你玩……我知道你对我好。”
等我打累了,打够了,慕容熙拥我入怀,拿开我擦眼泪的双手,低下头,一点点吻去我脸上晶莹泪珠。童儿,我也爱你。
“真不知羞,谁爱你了?”
原来是在逗我。想不到她整日冰着脸,不苟言笑,竟也有这般情趣。我听了,不但瞬间气消,更为她温柔所动,心中立时情丝萦绕,柔肠百转,但嘴上依然嘀嘀咕咕地不肯示弱。
她肤光如雪,冰清玉润,饱满的丹唇有着完美的弧线,在蜡光摇曳中异常动人,轻轻吻着我脸颊的口舌带有少女自然的甜甜清香,吹气如兰,我不由骨软盘酥,双手攀上她颈项,吻上她诱人的唇。
“童儿……”
慕容熙呢喃着,热烈地迎合,身体和心一起,不住地微微颤抖。
“有刺客!有刺客!”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惊慌的呼喊,随后想起一阵未警的锣声,不久,便响起振天的喊杀声和兵器碰撞声。我心中一惊,方才想起今晚到王府的初衷。
西风拂面,眉月从云中钻出,清辉泻地。王府内到处刀光剑影,喊杀连天。
我“吱呀”一声推开一扇门,探出半个脑袋向外一看,门外并无人看守,便轻轻一跃而出,随手关上房门。方才,听到窗外王府侍卫大喊“有刺客”,熙儿一惊,立即抽身离开,临走前打开壁中暗阁,要我好生待在里面,不要出去,等她回来,一心要为她报一剑之仇的我却哪里肯听。
因内功大有进展,我耳力较之以前也更加聪捷。侧耳一听,喊杀声来自不同方向,很明显刺客不是集中一地,而是极为分散的,漫天撒网啊?这辰妃的人真是一帮不要命的死徒。我站在走廊内,左右张望,一时之间,不知该向何处走。那蓝衫少年会是在哪一群刺客中?
登高望远,先看看再说。我纵身飞上房顶,手搭凉棚,向四处一看,果不其然,仅是目力所及之处,便有三处厮杀之地。究竟谁跟谁打,离的远也瞧不清楚。
飞身一一近前,不看则已,看了更加没了主意。三处之中,唯有一处是王府亲卫在与黑衣刺客对搏,其它两处竟是黑衣人对黑衣人在打,根本不分不清敌友,哇塞,怎么这么复杂呀?我摸摸脑袋,有点发晕。
如此又看了几处,就更觉复杂,竟还有同穿着王府侍卫服的双方互搏的,但看来看去,均未见蓝衫少年身影,难道到了晚上来行刺时,便换成黑衣了?若是如此,叫我如何知那众多黑衣人中哪个是他?
正无限失落间,恰见左手下方走廊中匆匆跑出一个蓝色身影,我心中一动,立即纵身飞下房檐,跟了过去。离的近了,从背影判断出此人确是一个男子,且身形与白天见的蓝衫少年一般无二,手中提着一把明晃晃的配刀,凶气逼人。
终于叫我找到!可还记得你刺熙儿那一剑么?看我用掌中雷劈死你!我激动万分,咬牙切齿地运动内力,却在双掌即将击出时,突然想起,师父传我武功时千叮咛万嘱咐,本门武功出招时表情要悠闲,姿势要优雅,否则便是有违门规,而我气得咬牙切齿,五官挪位,显然不符“表情悠闲”这一条,不行,重来!这可是我第一次出手杀人,怎可就违了门规?
“谁敢动朕的美人,朕一定跟他拼命!”
就在我准备重新出掌时,只听蓝衫少年一声怒吼,举刀与几个冲过来的黑衣刺客打在一起。
白天在树林中时明明听他自称“本王”怎么到了晚上就升级做皇帝,改口称起“朕”来了?我一惊,停下手中动作,闪到身旁丹柱之后,先看个究竟再说。
“皇上!皇上!皇上在这里!快来护驾!”
蓝衫少年与黑衣刺客交手没有多久,便有一个紫衣侍卫匆匆跑来,边跑边喊,后面则有十几人闻声跟来。
耶?还真是皇上?难道说他老爸晚上突然驾崩,他于千里之外即位为帝了?都说现代社会变化快,这古代社会也不逊色嘛。
“谁敢动我表哥?拿命来!”
我暗自感慨时,不远处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随后南宫璇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手中长剑剑尖直指几个黑衣人。与以前见到的那个娇妍动人的少女不同,今日她竟一身男装,清华脱俗,活脱脱一个翩翩公子。
“谁……谁是你表哥?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了南宫璇的话,蓝衫少年不由一惊,几日来,这个清秀的少年处处与我为敌,不让我近宇文曌半步,还以为他是熙弟的亲侍,受熙弟所示,前来护着宇文曌,以防熙弟心宜的美人被我染指。可现在,他即剑指黑衣人,口中所喊“表哥”定然不是他们中的人,而他分明又不是我的表弟,这“表哥”只能是屋中床上躺着的人了,可宇文曌明明是个女子呀?
“哼!你连男女都分不清楚还做什么皇帝?还是快快让位给我熙哥哥的好,省得雍国大好河山葬送你手!”南宫璇听了蓝衫少年的话,狠狠瞪了他一眼,鼻中冷哼一声,随后又转过头来,,“本宫乃庆国玉容公主南宫璇,也请来者报上姓名!”随是面对黑衣人,却又像是在说给蓝衫少年听的。
喔,原来是雍帝慕容煦,方才险些杀错人了。我听了吐了吐舌头,自己真是好粗心,凭着衣装颜色认人,哪有个准头?但转念一想,慕容煦也是该杀,他怀疑熙儿有夺他皇位之心,处处与熙儿为难,不禁又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出手。
“玉容公主?!你……你……你是女的?你……你女扮男装,我怎能认得出你是男是女?”
“我呸!我表哥宇文昊倒没有男扮女装,你不是照把他认成女的么?我说你分不清男女,半个字也不曾说屈你!”
“…………?!”
南宫璇此语一出,慕容煦手中配刀滑落,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显然是受了极大的刺激。黑衣人也是一惊,互相对望几眼,也似十分失望,原来雍帝竟将宇文昊错认成了宇文曌。
“主公,事到如今不能轻信这丫头胡言乱语,还是先杀进去看个明白再说!”
黑衣人用眼光商议片刻,一个年长的老者发了话,待另外一个黑衣人点了头后,便一齐举剑欲杀进屋内。
“哼!真是不懂礼貌,本宫已自报家门,你们竟还守口如瓶,给脸不要脸,那本宫就只好替你们报家门了,你们是明辰妃派来杀我表妹宇文曌的,是也不是?为首的是明信王宇文旦,也没错吧?”南宫璇冷笑着说完,剑尖指向方才点头的黑衣人,“你,就是宇文旦,对不对呢?”
“不错,正是本王!玉容公主,既然你挑破这层窗户纸,本王也就没什么好隐瞒。本王今晚前来,不为别的,就是要杀宇文曌。本王向来不乱杀无辜,你年纪轻轻,又是女孩子家,本王不屑与你动手,你还是快快让开的好,不然,休怪本王不客气!”
“呸!我大庆向来以武立国,我南宫皇族更是老幼妇婴人人能武,我虽是女子,怕也不是你等轻易便能胜的。废话少说,出手便见分晓,看剑!”
南宫璇说完,便仗剑而上,直刺宇文旦。宇文旦亦不慌,举剑迎上。两个人便打在一起。
喔,原来这个黑衣人便是白天那名蓝衫少年,明辰妃幼子、明国信王宇文旦。我看着与南宫璇拆招的黑衣人得意起来,熙儿那一剑之仇终于可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