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驱狼
天雨下。
阿绫正在收拾堂屋,闻声目光一闪,既有喜色,也有厉色,可走过院子,看到略微敞开一丝缝隙的东厢,少女被迫低头,死死攒紧了伞柄。
陆青山见到阿绫的一瞬间,她脸上遗留的复杂之色还未完全散去,憨厚汉子其实心生怪异的念头,只是见到了少女面庞时,他震惊了。
那脸上的胎记近乎已凝成凤形。
一晃,他才回过神来。
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没想到,等了十余年,谋划了七八年,栽下的树苗都在今日结了果!
至于算计与利用宁幽跟阿绫一事,憨厚汉子也曾有过愧疚,但想到记忆中那个孱弱的婴孩,这份本就单薄的愧疚,早就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
震惊过后,陆青山一如既往,先是跟阿绫打了个招呼。
他看得出阿绫有一肚子的话,同样,也从那双已越来越复杂的眼眸中看到一丝异样。
这一刻,他很清楚,阿绫血脉的觉醒,意味着,她不再是一件无用之物,作为“父亲”他态度该更为温和,也该花几分心思去笼络她。
然而,他更清楚——相比于阿绫以及她的血脉,宁幽才是重中之重!
与那人的交易,比之阿绫稀薄的血脉,重要太多了。
价值的那杆秤早就倾斜。
陆青山抬起粗糙的大手示意她不要急躁,眼神给予安抚,道,“阿绫,你先在堂屋等着,若有事,等之后师父再与你交代——”便不再关注阿绫,引着身后的中年大夫向东厢走去。
陆青山没有意识到,那“异样”眼神中的别有深意。
他能猜测这一月来的不平静,却不知,这一个月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更想象不到,那个在他眼皮子底下生存了十多年的阿绫,早就不是那个自卑,且极度虚荣的孩子了。
她的心机在这一个月如春天的蔓草,疯狂生长着。
在他们进东厢房后,撑着伞在雨中驻足的少女,“艳丽”面孔上怨毒之色,抑制不住地溢散着。
陆青山一如既往的温和与安抚,于曾经的阿绫而言,是蜜枣,是关爱。
今却是予以阿绫的一个信号——
自己被放弃了,不是因为宁幽,而是那个从未出现过的哥哥。
这一刻,阿绫倒不是太恨宁无心了,想到昨夜,宁无心与她“秉烛夜谈”,一下子想的就远了。
以前,阿绫眼界与思维一直桎梏于这巴掌大的小镇,
可当一个真正光怪陆离的世界呈现在少女的眼前时,她没有理由不震惊。
起初不信,经过一夜,她逐渐缓了过来,不得不说——
她被说服了。
可惜。
非是昨夜,也并非宁无心口才好,只完全取决于陆青山方才的态度!
开门前,她踌躇一夜,但凡陆青山对她多关注两三分,令她确实掂量得到自己于陆青山心目中的分量,非可有可无,尚有余位,她便能继续忍耐,帮他们。
可她从陆青山那“惊讶”的目光中看到了什么!?
在打量货物!?
她如何能够忍受这种目光!?
少女终于清醒。
她早就该清醒了。
宁老婆子跟陆青山做的这一切,为的是什么?这其中可有为她谋划一两分?
从来没有,一分一毫都没有。
为的,不过是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而她霍绫。
自始至终不过只是牺牲品!
她的出世,极有可能就像是宁幽所猜测的,他们的目的只在于一个。
霍氏涅槃真凰血脉!
就告知身世,也不过事出突然,一因血脉觉醒二因再无更可靠的人,觉得有利可图的份上!
如非“凤形胎记”变化,她极有可能一辈子都被瞒在鼓里,做一个药铺学徒,终其一生都将平庸!
她无法忍受。
无法忍受这份利用与平庸!
阿绫不清楚宁幽从何知晓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
然更不可思议的是,她在过了一遍脑子后,竟全都相信了。
十四年以降,不正在告知她,宁老婆子跟她那父亲,居心不良吗?
宁无心同样是居心叵测。
然相比将“宁幽”踩在脚底,她觉得更有意思的事情是,宁老婆子与她所谓“父亲”多年心血付诸东流!
想必,一定很精彩吧!?
少女忽然就笑了。
眼神中带着偏执,如同着魔,脸上那凤形胎记更像是活过来一般。
惊心动魄。
五月的天了。
东厢内,火盆依旧未断,躺在床上的少女仍旧一派弱不禁风。
睡梦中,小脸煞白,眉头频蹙,偶有挣扎,显是有梦魇之兆。
见此。
陆青山沉着的一颗心倒是稍有松缓。
“那就麻烦师兄了。”
他看向身后的中年大夫。
宁老婆子“师门”的后辈名医看了眼陆青山,点头,“言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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