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儿心中感动,却凄然一笑道:“其木格,你已救了我多次,还能救我几次?今时今日,我与你的立场已然对立。你若再放我,与我降了你们是同一个道理,皆为背叛。”
她最后几个字咬字清晰,一针见血,说得其木格不由脸色一青。
“何况,你现在放我出了这牢笼,又怎能保我平安出这营地?此处不同往常,这里驻扎着的,是奔在最前方的战士,他们不会认你,亦不会手软。”
其木格双手握紧了拳,她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这让她感觉到无助,以及对巴图孟克深深的失望。
李慕儿看出了她的情绪,挪了挪僵硬的身子安抚她道:“其木格,早在澹烟楼,我就发现你对巴图孟克……呵,怎么说呢,也许还停留在幼时的感情。可你不能忘了,他现在是大可汗,是草原上的王,他有一大堆的理想要去实现,有一大堆的子民要去统治,他哪里能够像你这样,计较每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的死活?”
其木格眼眶渐渐红了,“他从前不是这个样子……他比我们都热血,他会帮苏日娜救受伤的幼鹰,会教朝鲁武功防身,还会帮我整夜整夜地抓萤火虫……”
“其木格,”李慕儿轻叹,“你有跟随巴图孟克上过战场吗?你有见过他刀口舔血的日子吗?”
其木格眼神飘忽了半晌,终是会意惨笑,“是啊,我没有见识过。当年满都海哈屯带着他上战场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哈屯将他放在箭篓中,奔波厮杀。那些鲜血,沾在箭篓上,多年以后都洗不干净,那溅到巴图孟克眼中的,又有多少呢?”
李慕儿不语,由她自己思忖。
又过了片刻,其木格抬头道:“女学士,你真好,还帮他说话。”
“我才没有帮他说话,”李慕儿扯扯嘴角伤口便疼地嘶了一声,“我只是不想你这么难过。其木格,人都会变的,你以为这世上有几个人,能不负初心?”
其木格点头嗯了嗯,回神又道:“你会被关在这里,我也有责任。我现在放你走,你至少可以拼一拼,否则哪还有机会逃跑?”
“拼一拼”三个字眼显然说进了李慕儿心坎,她眼睛一亮,正视其木格道:“我自然是要拼的,不只为我自己,也为隔壁那群无辜的俘虏。其木格,你帮我个忙,帮我传句话给巴图孟克。”
“好,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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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儿脚戴锁链拖行着,被带到一个临时所搭的擂台边。所谓擂台,也不过是用木头围成了一圈,圈子外人声鼎沸,而圈子里则成了个比试场地。
李慕儿缓步而行,环顾了下四周,终于在侧边一个角落看到了正坐皮椅的巴图孟克。
后者显然也已发现了她,挥了挥打手让众人噤声,才霸道地用手指了指她道:“你真的想让本汗出题,再比试一场?”
李慕儿似笑非笑望着他,脚下一步也不踉跄,言语间透出一股莫名的自信,道:“是。”
她让其木格传话,问巴图孟克,当初在澹烟楼输给了她,如今想不想再与她比试一场扳回面子?至于比什么,这是他的地盘,由他说了算。
“假如你输了呢?”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李慕儿扬了扬眉毛,扫了一圈众人,最后视线停留在身后被一起拉来的俘虏,道,“可我若侥幸赢了,便请大汗放我们回家。”
巴图孟克冷哼了声,“你以一己之力,想救这么多人?”
“不,在这里,我和我身后的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便是大明百姓。这就好像你们无论迁徙到了哪里,都是一个集体,不分你我。”
李慕儿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关键是让巴图孟克找不到攻破的点,他只好唇角一勾,不屑地说了一句:“等你能赢了我们草原第一勇士再说吧。”
第一勇士?
光听这噱头,李慕儿就方寸大乱。她知道蒙古人好勇斗狠,想要比文是不大可能的,她是想要搏一搏,可此时此地,无论比什么,她都处于被动劣势,心里发慌也属正常。偏还得装出一副有把握的模样,不在气势上输了去。
可当她被解下手铐脚镣,在人潮的欢呼声中,站到虎背熊腰、魁梧健壮的“草原第一勇士”面前时,还是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我们草原上的英雄,最喜欢博克。博克不分体重、年龄、地位、民族,只要你摔得赢对手,就配得到尊重。你不是想当英雄吗?那就来试一试,你究竟配不配?”
博克……李慕儿不是没想过的,此刻脑中也说不上是喜是悲,显然也没有时间多加思考,唯有拼尽全力一试。
耳边响起了哄笑声,李慕儿站在对手面前,活像一个娇俏的小娘子,鬼才会相信她能摔倒对方。
“规则呢?如果只是比谁先摔倒对方,未免太欺负小姑娘了。想必蒙古第一勇士,在赛场上也不是如此恃强凌弱之辈吧?”
李慕儿真没有想到,在身后瑟瑟发抖的大同俘虏中,居然有人肯为她说话。感动之余,她不禁回头去寻说话的人,可说来奇怪,怎么只问其声,不见其人呢?
巴图孟克也不屑与俘虏废话,只下令道:“我给你一炷香时间,期间不管你们互相摔对方几次,待香一灭谁将谁制服了,就算赢。”
这样一来,比的就是耐力,李慕儿还算有几分机会。前期只要与他迂回周旋,耗光他的体力,最后一击即中,或许能胜。
这样想着,李慕儿单脚退后一步,伸手将裙角提起往后一甩,另一手摊掌于身前,眉间厉色道:“请赐教。”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草原第一猛士”,下手这么狠,这么猛,当真是不分体重、年龄,只要一碰到李慕儿的身体,就双手一勾将她拎起,重重地摔在地上。
“咳咳……”一个过肩摔,李慕儿只觉腰背酸痛,浑身被震得像要散了架,别说还手了,就连自保性命,都有些困难。
咽下喉间血腥,李慕儿自嘲一笑,觉得自己真是异想天开,太过自信。
手缓缓
手缓缓上移捂向胸口,蓦地经过一个坚硬的凸起。
是林志给的小匣子。
那里面装着能指引她回家的法宝。
回家……
李慕儿想回家。
她突然支身冲巴图孟克道:“我要抗议!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