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口古井不算很深,借着月色便可望到井底。
只需一眼,井底的场景已印入李慕儿脑海,激起她无数恐惧与震惊,挥之不去。
何氏的尸体,被那样随意地丢弃在里面,就好像一只小狗小猫似的。
难道因为她已经只是个无人问津的女人,他们连稍微花点心思将她遮掩一下也不愿意?
李慕儿有点害怕了。
不是害怕里面躺着的一具死尸,而是这王府中泯灭的人性,冷漠的人心。
深吸了口气,她再次趴到了井边。
方才她就已发现,月光打到井底,里头居然还别有洞天。
仿佛这井口只是个假象,下面其实有一个地下密室。
李慕儿一惊,不知下面究竟是何状况,该不该冒险下去探上一探。
就在犹豫不决之际,她听到后头好像有人在说话,说话声在这空旷的竹林中带着回响,听来愈加清晰。这下再由不得她选择,“嗖”的一声,她纵身跃入了井中。
刚一落地,李慕儿就咬着牙左右顾盼了一圈。好在除了何氏的尸体,眼前空无一物,只有地上几大堆灰色尘土,像是烧过什么东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不过,再远处因为没有照到月光,就说不准了……
说话声渐近,李慕儿拿出了平生所有的胆量,闭着眼往后退了几步,隐入了黑暗中。
外头的脚步声在井边停下的时候,粉尘味道似乎更加严重了些,李慕儿伸手捂住口鼻,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她这才想起来,刚才那块盖板居然没有合上,可见他们的活儿还没结束,怪她一时紧张就给疏忽了!
“呐,上回是我,这回你进去烧。”
“得了吧,上回都多久以前了?咱还是老规矩,正面是你,反面是我。”
“啧,你这人恁的狡猾!行行行,赶紧的吧,这阴嗖嗖的鬼地方。”
一声合掌声,紧接着一人欢喜一人愁。
而李慕儿暗道不好。万一他们下来,这底下如此空旷,她藏不住。
千钧一发之际,她只能不停退步,并且伸手往后探,试图靠上石壁,寻找可以栖身之处。
之所以用这样一个颇为奇怪和不顺的姿势,完全是因为李慕儿无法克服心中的恐惧。她不知道这片黑暗中,会藏着些什么……
可这举动让她的躲藏变得十分缓慢,还没挪动几步,预料中的火把亮光便闪进了视线,她来不及再躲,扎扎实实地出现在了对方的视线中。
“谁?”对方显然也被吓了一跳,急急地往后退了几步。在这种地方,人的感官,尤其是对恐惧的那根神经,会被放大许多倍。
李慕儿连忙伸出手掌遮住了脸。
当看清李慕儿的身影后,对方立刻本能地将火把往前一指。他先望了眼李慕儿的后边,然后冲她喝道:“你是谁?”
上头的人似乎也听到动静,往里大声叫:“怎么了?”
李慕儿眼色一沉,几步往井口奔去,看来这两个人并不认识她,那么此地更不宜久留,只能回去从长计议。
玉足一点,李慕儿径直往上掠去。
井边的人被惊得尖叫一声,摔倒在地。
李慕儿得以顺利逃脱。
两人似乎都没有追上来的意思,李慕儿便也没有回头,快速逃出了竹林。
她不知道的是,井下那个人,待她走后,往她站过的方向缓步走去,火把照射下,一个破旧的铁牢笼展现在了眼前。
铁牢中靠躺着两个奄奄一息的人,嘴唇干涸,骨瘦如柴,看起来只剩出的气,再无进的气了。
…………………………
李慕儿蹑手蹑脚回到房中,却听得外头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进了墨恩的小院中。
今晚的事非同小可,消息传到荆王耳中,被他知道有人发现了他的黑暗之地,他是必定不会轻易罢休的。
可是,就算那两人脚程比李慕儿还快,轻功比李慕儿还好;就算整个王府后院,最有可疑的,就是她这个新来的,不知身份的女人。下面的人也不应该这么快就追查到她这里来啊!
李慕儿兀自镇定,首先便是将一身脏衣换下。
紧接着传进李慕儿耳朵的是宣威与来人的对峙。
“王爷,这是墨恩的房!”
“他墨恩的房,不也是在本王府内?”
荆王的声音。
李慕儿唇角一勾。
“你让开。”
“可是王爷,墨恩他吩咐过……”
“滚开,有什么事,本王自会处置!”
荆王的手刚触到门上,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一张清秀却带着半边瑕疵的脸庞映入众人眼帘,而这张脸庞的主人,只穿着里衣,头发披散在肩,一副睡意朦胧的模样。
“娘子,你醒了?”
荆王的话语带着三分笑意,笑意中弥漫的更多是得意,仿佛他得到了什么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似的。
李慕儿好像回到了与他初见的那片小林。
他那毫不避讳的猥琐眼神!
他根本不是来查什么刺客!他没有那么聪明,根本没把她往刺探他秘密那方面联想!他来找她,纯粹是因为她的身份!
他根本认定了李慕儿的身份,就是女学士!
李慕儿却不慌不忙,看似早已预料到他会出现在此。默了半晌,她终于平静开口:“荆王,天黑了。”
“是啊,天黑了,看不清人了。”荆王话有所指,“娘子这个样子,和本王认识的一位佳人,越看越像。本王曾求着宫里的主子,请她把这位佳人,赏赐给本王。可是,一直都没有得到回音。娘子,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李慕儿装傻,“听不懂。”
“娘子听不懂,是因为墨恩对你使了什么手段吧?本王还记得,那位佳人啊,舞跳得特别好。她的脸蛋,也长得特别漂亮……”
荆王说着,缓缓将手伸向了李慕儿的脸。
宣威一看,忍不住横在了李慕儿身前,“王爷三思。墨恩他……”
“墨恩他去了哪里,你不是不知道吧?”荆王口气突然一厉,斜眼睨着宣威,半是威胁半是愤激地反问道,“他如此儿女情长,你就不怕坏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