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狂风裹着沙石、浮尘到处弥漫,空气变得愈加浑浊,呛鼻迷眼。李慕儿甚至感觉到脚下只要稍不挪动,就会被沙子掩埋起来。
“女学士,快走吧,骢自己能搞定的。”
李慕儿被牟斌拽了,迷迷糊糊地跟着领路的人跑。踏沙而行,虽然身形姿态看起来很是飘逸洒脱,可是实际的逃跑速度,就像是老牛拉车一样慢腾腾。
往前一路行了大半个时辰,周遭景色一成不变,好像从头到尾,都是在原地踏步一样。李慕儿本以为沙尘暴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挨过去就没事了,不想狂沙竟无休止地吞噬着他们。
这让她对马骢的担心愈加浓烈,不知道为什么,方才看到的那个女子身影,竟让她感觉有点熟悉。
不知又捱了多久,耳边的猎猎风声终于逐渐减弱了下来,四肢也慢慢像重新长回身上似的,开始恢复了知觉。
李慕儿与牟斌忙开始检查眼前的状况,还好,众人都有先见,都是拉着手走的,应该没什么人走丢。不过经历了这样的灾难,他们的身体都有些吃不消。纷纷或拿出水袋狂喝水,或四脚朝天猛地躺在了沙地上。
可李慕儿却还来不及做这些……
“骢哥哥!骢哥哥呢?”
李慕儿四处张望着,牟斌也急道:“他说要找人,找谁?”
听牟斌这样问,之前在马骢手下的一个将士凑上前来接话:“八成是找帮我们的那位先生?”
李慕儿与牟斌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将士赶紧将之前的事都与他们说了遍。
“这么说,一直有人在暗自帮助你们?既然是位先生,那我看到的那个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李慕儿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对牟斌道,“不行,我得回去找他!”
“我知道!”牟斌向来讲义气,此时也等不及道,“我和你一起去!”
谁料风入松却走过来阻拦道:“小姐三思,那边的状况现在还不明了,盲目折返万一再节外生枝呢?”
李慕儿望了眼风入松身后,西河派的弟子、马骢的手下,都好好的在这里了,只有马骢还生死未卜!她此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救出马骢,眼看就要成功了,此时哪里还肯干坐着等消息?
就在她何风入松僵持不下时,带路的当地人突然开腔道:“几位大人不用争了。你们以为我们逃出了很远,实际上并没有啊!”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再打眼看看四周场景,那个废弃的羊圈已经不在,沙丘的排列也与方才截然不同,怎么看都没有印象!
“什么叫做——没有逃出很远?”终于有人问出了这个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带路的指指李慕儿背后不远处道:“方才飓风那么大,我们因为处在迎风和隆起的地形上,感受到的便是风沙的正面侵袭。你们以为前进了许多路,其实大部分时候不过是在原地徘徊,所以并没有逃出多远。而身边环境大变样,也只是因为沙埋而已。”
“沙埋?”
“不错,背风凹洼等风速较小的地形下,就会出现沙埋。简单地说,就是沙土从地势高的地方被转移到了地势低的地方。我们不断前行,感受到的只不过是风沙的拍打,如果我们伏下身子躲避,则顷刻间就会被飞沙掩埋了!”
“那马大人,他人呢?”
有人问到了重点——既然他们从未走远,方才还在咫尺的马骢人呢?
“该不会是不小心……”
这不敢言尽的猜测无疑震动了李慕儿,她大喝一声“闭嘴”,随后匆匆往前奔去。
牟斌、风入松和几个有眼力见儿的手下也赶紧跟了过去。
“快,好好找找!”
夜里的沙子凉得很,几人散落在四处,看到有不对劲的地方就徒手挖起来,彼此之间也没有说话,生怕挖到什么,又生怕什么都没有……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搜索,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黄沙下被挖出很多具尸体,却都不是马骢。
气氛变得愈加沉重起来。
突然,李慕儿背后不远处传来一个叫声:“快看,这是……”
心中有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使得李慕儿猛地回头扎了过去!果然,这一看,吓得她三魂丢了七魄——眼前被人挖出来的,不正是马骢从不离身的绣春刀吗?!
不仅李慕儿,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能认出这把独一无二的绣春刀!不是因为那刀片有多锋利,而是因为他的刀柄上缠着一圈布条,有时他甚至将布条其中一头缠在自己手上,好把刀握得更紧一些。
这样的一个锦衣卫,怎么会把自己的绣春刀扔掉呢?!
“不会的,不会的……”李慕儿抓了一把沙子,发现下面有一堆血,将本来黄色的沙子全染成了红色。胸口的灼烧感又加重了起来,好似当年被德延踢了那一脚似的,只觉得浑身一会儿无力,一会儿又像有什么要喷薄而出,扯得她快要失控。
“小姐……你冷静些,也许还有希望……”眼看着李慕儿嘴角有鲜血流出,风入松赶忙宽慰道。
“对,对对对,”牟斌也有些乱了分寸,双手并用边挖边道,“快,快往下挖!”
……………………
天色渐渐转亮,众人足足几乎将方圆可视的范围都挖了个遍,仍旧没有见到马骢的身影。李慕儿呆呆跪坐在沙地中央,左手边躺着自己的无双剑,右手边躺着马骢的绣春刀,一副失神的模样……
“没事的,小姐,换个角度想想,找不到,也是好消息……”
风入松的劝导萦绕耳畔,李慕儿忽然想起来马骢那个榆木脑袋,每次安慰她的时候也只会讲“没事的”,“会好的”,“有我在”,“别担心”……
这样的话多么多余啊?
她一直都知道他在啊,她一直都相信他会保护她啊!
她一直都觉得,这个世上只有他,是不求任何回报,愿意付出一切来对她好的人啊……
刹那间李慕儿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虚弱无力,极度的悲伤使她无助地饮泣起来,不顾周围有多少的看客,她大声且痛苦地叫道:“骢哥哥!”
浑身像是被火球包围,迫使她将体内真气全数逼至膻中穴,以抗衡那向来压制着她的巨大力量!她能感觉到双眼似乎都热得发红,随着一声哭嚎,体内忽然就是一阵轻松,仿佛终于重获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