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舍,就是商业性游艺场所,或称“瓦子”“瓦市”“瓦肆”,而在瓦舍里设置的剧场称作“勾栏”,或称“勾阑”“钩栏”。
汴梁城瓦舍众多,大大小小不下几十家,瓦舍里游艺项目很多,如相扑、影戏、杂剧、傀儡、唱赚、踢弄、商谜等,加上其内“多有货药、卖卦、喝故衣、探搏饮食、剃剪纸、画令曲之类”服务项目。
潘楼酒店附近的这家瓦舍,更加兴盛,时值冬日,仍旧是日日开锣说唱。
次日,苏蔬带着众徒弟,并袭香和府里的一些男佣女仆,她要请大家看杂剧,首先蔡文琦乐不可支,富人家的孩子,吃饱了没事就琢磨怎么玩耍,韦小宝、铁锅、大山大河亦是兴奋,汴梁这样的瓦舍并非处处皆有,而那些男佣女仆更是受宠若惊,也就是苏蔬,谁家的下人有这样的待遇,主人家不打不骂不克扣薪水已经是福星高照,还带你去看剧,这在他们感觉类如白日做梦,可是,今日这个白日梦就实现了。
一队人浩浩荡荡的来到瓦舍前,但听里面锣鼓喧天非常热闹,蔡文琦急的只喊苏蔬:“师父,快点!”
入了瓦舍内,里面是大大小小不等的勾栏,也就是演出棚子,各个棚子口张着招子,上面书写着剧目和名角姓名,不演杂剧的棚子,亦写着所要演出的节目,招子五颜六色,用来招徕观众。
按苏蔬的猜想,莫兰绝对不会去那种容纳千百人的象棚,于是给姬少游使个眼色,她先带着徒弟们逐个棚子的看,哪个剧目好,大家喜欢看那种演出,就进哪个棚子,而姬少游转瞬间消失,不多时转回,已然发现莫兰和奶娘在牡丹棚里坐定。
付了钱入内,木头栏杆围成戏台,台前是观众席,台后是由鬼门道连接的戏房,那是俳优换衣化妆之处。
苏蔬等人来的不算早,靠前的好位置被占,唯有往后坐。
此棚子内亦有不下百多人,苏蔬发现莫兰和奶娘坐在靠左边的位置。
与此同时,莫兰和奶娘亦发现了苏蔬几个,莫兰就要起身离开,被奶娘按住,使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
究竟是做贼心虚,莫兰既羞于见苏蔬,更怕苏蔬朝她发怒,有奶娘在,心里略微有底,此时杂剧开演,她索性坐下来观看。
一妆扮好的俳优上台,说说闹闹,这是杂剧的第一段,称为“艳段”,表演内容为日常生活中的熟事,作为正式部分的引子,第二段是主要部分,讲的是西楚霸王项羽之事。
苏蔬无心看剧,眼睛盯着四下。
莫兰亦是无心看剧,苏蔬在她背后,她感觉芒刺在背,非常难受,趁台上唱的热烈,众人叫好欢呼时,她不经意溜向后面,没有看到苏蔬,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爹!”莫兰一声惊呼,霍然而起。
奶娘听见,当下转头来看,果然发现角落中的莫笑天。
就在此时,莫笑天匆匆离座,奔向门口,莫兰忍不住在后边追,如此一来,苏蔬也发现,喊了声“师父”,也跑了出来。
见她离开,一干人等谁都不再看剧,纷纷而出,奶娘到底老谋深算,遥遥望见莫笑天的背影,见苏蔬在,怕其中有诈,让莫兰等在原地,她一个人追上。
苏蔬狡黠的一笑,那个莫笑天,其实是雷大力所扮,目的就是引开奶娘白凤扬,她见奶娘跑到没了踪影,蓦地转头喊向另外一方,“师父!”然后奔去。
莫兰愣了下,随后跟上她,眼看苏蔬背影,不多时被她落下,找了半天,忽然听另外一个棚子的转弯处有人说话,听着是苏蔬,她对苏蔬到底忌惮,于是蹑手蹑脚的过去,探出头去望,就见苏蔬和父亲莫笑天,两个人正立在一处干果摊子后面的大树旁说话。
“师父,你来了汴梁,为何不去我府里?”苏蔬问。
……
莫笑天声音非常低,莫兰没有听到他说什么。
“师父,我知道那件事不怪师姐,她是无心的。”苏蔬道。
……
莫笑天只是开口闭口,忽而又义愤填膺的姿态,莫兰依旧没有听清。
“师父,你说什么?是奶娘让师姐做的?那老乞婆,我就知道是她害我,不知是不是我上辈子和她有仇。”
……
莫笑天说到激动时一拳打在旁边的树上,愤怒非常的样子,此时莫兰隐隐听到他说“莫兰她娘”几个字,更加好奇。
“什么,师娘,师娘是奶娘杀的?”苏蔬惊呼出口,声音非常大。
莫兰如同五雷轰顶,被震在当地,暗自思忖,“娘怎么是奶娘杀的?”呆立片刻,她再也忍不住,冲了上去,却见莫笑天一个终身,逃之夭夭。
莫兰看向苏蔬,顾不得之前的事,急切切的问:“刚刚爹说什么,我娘怎么会是奶娘所杀?你是不是听错?”
苏蔬怒道:“我也希望我听错,但是……哼,我为何要告诉你。”说着,转身跑走,留下茫然不知所措伫立在那里的莫兰。
再说奶娘白凤扬,追去后,由于瓦舍内棚子多,莫笑天左拐右拐,忽然钻入一个敞开在外卖艺的人群中,她随着过去,见莫笑天立在那里,她挤到他前面,喊了声:“老爷!”然后就定在那里愣住,刚刚分明就是这个人,怎么突然之间变了模样?
她狐疑的打量此人,衣服没错,只是脸面根本不是,倒是个三十左右的汉子,根本不是莫笑天,她又在人群里左右的找,没有,唯有退了出来,心里奇怪,思索半天,忽然哎呀一声,难道,是有人调虎离山?她怕莫兰出状况,急匆匆往回赶。
雷大力呵呵一笑,按按胸口,把假面藏好,他平时憨实,此事却做的非常机灵,按苏蔬的交代,钻进人群后当即把假面撕下,才让奶娘没有抓到。
再说奶娘回去找了半天莫兰,不见她的踪影,又喊了半天,仍旧没有,又打听了半天,还是没有,无奈,唯有回去家里,却发现莫兰偎在火盆旁,手握着筷子不停拨弄炭火,痴痴的出神。
“小姐,你如何自己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事。”
奶娘说了句,过去倒杯茶在手,刚想喝,莫兰头也不回的冷冰冰道:“奶娘,你给我说说,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奶娘不明所以,不禁道:“故去的人,若何提起她来,你不要……”
她想说你不要胡思乱想,她是怕莫兰最近心情不好,忽而想起死去的娘,一个活人,总想起死人是一种不好的征兆。
谁知莫兰却阴阳怪气的道:“为何不能提呢?我爹说过,我娘就叫墨兰,我的名字就是爹为了娘才取的,爹说娘是个非常温婉的女子,美貌,柔和,也不舞刀弄枪,百里挑一。”
奶娘好心劝莫兰,“舞动弄枪怎么,小姐你一样的美貌,柔和,百里挑一。”
然而,人就怕心里有事,她这样说分明是想哄莫兰开心,在莫兰听来,仿佛是奶娘在替她自己修炼功夫辩解,莫兰心里发抖,目前为止,她还难以相信奶娘会杀了自己的亲娘,奶娘是那么疼她,那么喜欢父亲,怎么会杀了娘呢?她百思不得其解,遂决定找到父亲问个明白。
当然,两个莫笑天都是假的,和苏蔬谈话的那个正是术虎巴阿,他逃走后,亦是撕下假面,按苏蔬的交代,这件事先到此打住,不能操之过急,事情若是一下子全部说出,怕莫兰冷不丁接受不了,要循序渐进,诱敌深入。
等各自都回到苏府,苏蔬把众人叫到一起庆功,然后安排下场戏,并叮嘱大家,都把嘴巴关紧,不能走漏风声。
眼看明日即是开封府给云氏学堂的最后期限,苏蔬又开始琢磨那件事的解决方法。
袭香一边提醒,“当家的,你从汴梁回来还没有去见皇上,别惹他老人家恼怒。”
苏蔬点头,“我明白,等云先生的事解决好,我立即进宫,亦说不定到最后这件事还得惊动皇上。”
开封府的命令,她真怕一个蔡文琦难以应付。
忽然门口进来一婆子,对苏蔬道:“当家的,司空将军来了。”
苏蔬眉头蹙起,随后怒上心头,喊袭香:“笔墨伺候!”
袭香莫名其妙,颠颠的去拿笔墨,不知苏蔬闻听司空轩武来到拿笔墨作何。
司空轩武已经走进,看苏蔬撅着嘴巴,眼睛瞪着天棚,一副上阵杀敌的架势,他过去,用食指敲敲她高高撅起的嘴巴,嬉笑道:“娘子,笔墨伺候作何?学会写诗了?”
他本来是想逗苏蔬开心,如此苏蔬更生气,手指他喊:“司空轩武,你笑话我不会写诗?我能背诵一百首。”终究是底气不足,只说自己能背诵,却没说会写。
司空轩武心里直骂自己该死,自从苏蔬告诉自己,她来自未来的一千多年后,司空轩武就明白为何苏蔬拿不好笔写不好字做不出诗,因为一千多年后的世界,不是“之乎者也”的世界。所以,司空轩武知道自己说错,急忙解释:“娘子,写诗无用,我就喜欢你不会写诗只会骂人。”
他这样一说,苏蔬忍不住想笑,笑就挂在嘴角,忍着忍着,又怕司空轩武发现,使劲憋住。
袭香看他们两个小夫妻在闹情绪,遂朝屋内的所有人“嘘”了声,各人纷纷退下,她最后走出,看苏蔬嘿嘿一笑,把门关上。
司空轩武抱住苏蔬,苏蔬想挣扎,终于还是因为没有力气,乖乖的被人抱着,忽然哭咧咧道:“她会写诗,我只会骂人,我**德,不淑女,你别理我。”
司空轩武紧紧抱住她,吻不停的落在她的秀发上,叹口气道:“苏蔬,我彻夜不眠,想了明白,当初你和侬志高在一起,我亦是不开心,换位想想,我理解你,此后我再也不与孟婉蝶来往,大丈夫行事,要光明磊落,要有所为有所不为,但你信我,我没有去阳谷接你,不是忘记,而是蔡京等人正在密谋,欲对皇上招安宋江等阻挠,你要明白,一旦招安不成,宋江等人没有出路,朝廷,还是存在一个祸患,所以我才着急想知道蔡京等密谋的计划究竟是什么,好对之瓦解。”
苏蔬听着,依然撅着嘴道:“确实是件大事,不过,司空,要想知道蔡京的秘密,无需你矮了身份接触孟婉蝶,我有办法。”
她说着,忽然推开司空轩武,故意逗弄他道:“你等下,等我写好休书再告诉你。”
司空轩武拦腰把她抱起,“你也等下,等伺候我舒舒服服之后再写。”说完抱着苏蔬奔去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