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少游和洛青依的婚事定在七日后,所幸鲍大人通达事理,经过落shen医的一番阐述,接受他的退婚,司空老夫人从中做媒,只等吉日。
这之间苏蔬忙得脚不沾地,她是男家代表,负责婚礼中一切类如纳彩之类的事宜,至于新房,姬少游不愿意去洛家,洛青依不愿意来苏家,最后司空轩武折中,新房用他的那个别苑,别苑闲置不用,他一方面感激姬少游一直以来对苏蔬的照顾,另方面因与洛家的交情,愿意将别苑相赠做为新房。
眼看吉日将近,苏蔬不住祈祷,希望这之间不要出现什么波折。
司空轩武也帮衬着,并亲力亲为,带人收拾别苑,每天往返将军府和别苑间。
是日,天近黄昏,他离开别苑,同薛猛一起回将军府,主仆两个边走边聊,侬志高一来,薛猛就想起阿黎,如今连姬少游都即将成亲,薛猛不禁感叹,先是燕儿,接着是阿黎,自己的姻缘一波三折,月下老人总是刚刚抛给自己一条红线,半路就收回,阿黎香消玉损,燕儿已为人妇人母,话说哪个男儿不钟情,哪个女子不怀春,薛猛正值二十几岁,当然渴望姻缘。
但是这些话薛猛没说,司空轩武却仿佛看穿他的内心,道:“本来,我打算把孟小姐介绍给你,若她对你有意,我便亲自上门找孟大人提亲,然而,现在我不敢接近孟小姐,苏蔬她,不高兴。”
薛猛自嘲的笑笑,“将军,人家是户部尚书的千金,我可配不上。”
司空轩武凛然道:“你是英雄,若何配不上他户部尚书的千金。”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薛猛当然了解自己几斤几两,那孟婉蝶虽然样貌非倾国倾城,但也算是秀丽,并且她看上去就是心气高的女子,开口便是琴棋书画诗酒花,绝口不提柴米油盐酱醋茶,这样的女人,自己养不起,他更喜欢燕儿或阿黎那种朴实的女子,用现在的话讲,那就是接地气。
“将军,算了,我对那孟小姐并无好感,即便尚书大人同意,我还不同意。”
薛猛实话实说,司空轩武讶异不解,“薛猛,孟小姐举止落落大方,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你为何不喜欢她?”
薛猛在直言相告,孟婉蝶那样的女子,天生是做少奶奶的,自己只需要一个拙荆,笨拙纯朴就好,并且,他感觉那孟婉蝶看司空轩武的眼神有点奇怪,总是偷偷的瞄,不知是暗恋,还是她怀有其他心思。
但薛猛没有说出,毕竟司空轩武和孟婉蝶算是朋友,见面便相谈甚欢,他道:“我之意,我喜欢人家,人家也未必喜欢我,她说诗词我不懂,她说书画我还不懂,我们说不到一起去,将军你写得好字、画得好画,相貌堂堂、威风八面,文武全才,世人都说,做男儿当做司空,嫁夫婿不舍轩武,孟婉蝶喜欢的人差不多是将军你。”
哪壶不开提哪壶,司空轩武最怕被人这样说他和孟婉蝶的关系,因为苏蔬在意,他就在意,因为苏蔬不高兴,他就不高兴,别的女人好坏或者喜欢不喜欢他,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苏蔬开心,他才能开心,听薛猛说孟婉蝶可能喜欢自己,他斥责道:“休得胡说,我和孟小姐仅仅是朋友,不可能僭越朋友之上。”
薛猛撇撇嘴,不反驳却也不认同。若论男女之间的友情,除了苏蔬,其他人很难做到一尘不染,男女之间彼此吸引才会做朋友,既然吸引,长此以往的相处,不产生爱慕才怪,但苏蔬不同,她对任何一个男人都敢搂搂抱抱,无男女之分别。
两个人骑马慢行,被苏蔬斥责过,司空轩武不敢再当街策马,忽然发现街角处的某家书画裱褙店里,走出几个年轻的姑娘,其中一个正是孟婉蝶,她手里拿着一帧裱褙好的画,同身边另外两个女伴边走边看边交谈,并慢慢卷着画轴,迎着司空轩武而来,画轴卷好,抱在怀中,不经意的一个抬头,就看见了司空轩武,她当即住了脚步,愣了刹那,随即拉着两个女伴拐入街边的一家绸缎庄。
她慌慌张张的样子,司空轩武不明所以,薛猛也奇怪道:“将军,她为何躲避你?”
一语道破天机,司空轩武乍然明白,孟婉蝶躲的非是他,而是苏蔬,那日在广德楼被苏蔬好顿指桑骂槐,她这样冰清玉洁的女子当然怕。
之前也说好了,彼此再见,权当互不相识,司空轩武望向绸缎庄,刚想打马走,却与孟婉蝶的目光不期而遇,她在回头偷偷看司空轩武,发现司空轩武也在看她,急忙扭过头去,摩挲着一匹又一匹的绸缎,心不在焉的和店家、女伴答非所问的交谈。
司空轩武觉得孟婉蝶有点可怜,但为了苏蔬,他也只能付之一笑。
第二天,司空轩武和薛猛再去别苑,苏蔬带人把婚礼所用之物一样一样的搬来,边指挥边动手,进门时和监督漆匠粉刷房门的司空轩武照面,话都没工夫说,跳起脚“吧唧”亲了下司空轩武的面颊,然后进到屋里。
苏家和将军府派来收拾别苑的男佣女仆,还有外面雇佣而来的漆匠、木匠、绣工等人,见苏蔬这“超凡脱俗”的红尘女子不敢做的举动,皆掩口而笑。
司空轩武却已经习惯了苏蔬的特立独行,心里腻腻的唤了句“娘子”。
“喂,你干嘛盯着我看,小心爱上我,本人可不负责疗情伤。”苏蔬朝门口那个正在粉刷的漆匠喊道。
那漆匠讪讪的扭过头去,脸羞红一片,不敢再看苏蔬,慌乱下,也不管手里的刷子捅向哪里,竟然刷在旁边司空轩武的身上,司空轩武哎呀一声,月白的袍子上一片红漆。
那漆匠回头一看发现自己惹祸,赶紧赔礼道歉,想靠近司空轩武解释,脚下被门槛绊到,噗通仆倒,摔的不轻。
苏蔬呵呵一笑,调侃道:“这不算工伤。”
众人皆被这漆匠逗笑,薛猛也取笑司空轩武道:“将军,少夫人风一阵雨一阵,是不是让你疯狂一阵无语一阵?”
他之意,这是个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的女人,忽而让你冲上云霄,忽而让你跌落谷底,总之是欲生欲死,yu仙yu死,便是尤物。
苏蔬这几日心情超好,看天色渐晚,她带人离开,告诉司空轩武,“相公,我回家点上火锅,等你回来吃酒。”
苏蔬心情好,司空轩武心情就好,两个人说定,苏蔬先行回府,至黄昏,司空轩武才从别苑往将军府赶。
薛猛道:“将军,你不必这样来回折腾,我来,或是派管家来即可。”
司空轩武哑然一笑,薛猛不懂,他这样亲力亲为,不过是想讨好苏蔬,因为苏蔬很在意姬少游和洛青依的这桩婚事。
还是那条街,主仆两个依然是骑马慢行,还是那家裱褙店,仿佛情节重演,又看见孟婉蝶,这次,她手里捧着一摞书,与自己的丫鬟款款走来,仍旧是不经意的一个抬头,又发现了司空轩武,她吓的手一抖,手里的书啪嗒嗒落地。
这样躲来躲去,司空轩武感觉非常别扭,心底无私天地宽,他下了马,走上前,弯腰帮孟婉蝶拾起地上的书,打招呼,“孟小姐,你这是作何?”
孟婉蝶却不回答,抢过他手里的书,却没有拿好,啪嗒又落地,一阵风来,翻开书,里面飘出一张折叠的纸,风再吹,那纸打开,上面是一幅细笔画,分明是司空轩武的肖像。
孟婉蝶见司空轩武在看那画,害羞的急忙拿起画,胡乱塞在书里,然后喊丫头匆匆跑掉。
薛猛惊诧道:“将军,她画你啊,这,这……”他之意,孟婉蝶在暗恋司空轩武。
司空轩武不以为然,“样貌类同的人多了,怎知那是我,快走吧,苏蔬还等我吃火锅呢,这可是她难得下厨一次。”
第三天,司空轩武仍旧去别苑,回来时怕再与孟婉蝶相遇,既无法好好的相处,索性不相见,亦怕真如薛猛所说,那幅画孟婉蝶画的是他,不想和孟婉蝶有感情纠葛,上天厚爱,恩赐他苏蔬,已经足矣,他遂改走其他路径,不知是冤家路窄,还是存心设计,他又碰见了孟婉蝶。
孟婉蝶手里拎着一包糕点,见了司空轩武,见街道左边是酒庄,不是她该去的地方,街道右边是客栈,更没理由进去,无奈唯有拉着丫鬟转身就跑,大概是跑的急,噗通跌倒在地,司空轩武于心不忍,疾步上前去扶她,却被她推开,看手上蹭破,流出血来,她猛然看向司空轩武,泪水涟涟,满腹委屈,不发一言,匆匆跑走。
司空轩武伫立在原地,望着孟婉蝶的背影,想起她刚刚楚楚可怜的眼神,唯有一声叹息,然后翻身上马,回去将军府。
酒庄里,闪出几个人,正是朱勔和他的四大金刚,一个问:“大人,这孟婉蝶果然厉害,她这叫以退为进,以守为攻。”
朱勔奸笑一声,道:“苏蔬,我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