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萧离背着凌妙在后园里转了许久,折了两枝梅花,凌妙插在自己屋子里一枝,又送到顾氏那里一枝。

凌颢见顾氏眉开眼笑地接过梅花插在了美人耸肩瓶里,心下便哼了一声,再看到凌妙凑在顾氏跟前,头倚在顾氏肩膀,母女俩不时低语,也不知凌妙说了什么,顾氏便掩唇笑个不停。

凌颢眯起了眼睛,问萧离:“何时成亲?”

“尚在守孝。”萧离淡淡说道。

凌颢实在没想到,堂堂郡王竟然这般无耻。

谁不知道萧离和荣王妃叶氏之间仇深似海?叶氏仗着荣王宠爱气死了先荣王妃,荣王妃的长子萧容早产,身子骨一直很弱,便是萧离自己,也多次被叶氏陷害。而萧离更是曾经手持利刃,几乎活劈了叶氏。这样的关系,便是日头从西边出来东边落下,也不可能!

更何况,叶氏暴毙,京里人都暗暗猜测,这是萧离下的手。为的,就是替先王妃报仇。

这种情况下,萧离居然说尚在守孝?

凌颢只觉得自己大开眼界了――天人样俊美不凡清朗的不似凡人的翊郡王,竟然扯出这样的谎言而面不红心不跳!

他觉得很可以劝顾氏重新考虑一下这门亲事了!

萧离坐在那儿,风吹不动的,端起茶来细细轻品,动作优雅舒朗,赏心悦目。

平静如波的表象之下,萧离心中是暗自舒爽的。自己是名正言顺的顾家姑爷,凌颢……一个前小叔子,居然要摆长辈的架子?

这么想着,他的眼中便带了笑意,啜在口中的茶也觉得越发清香醇厚了。

凌妙与顾氏在一旁将这两个人的情形看了个一清二楚,顾氏只是觉得很无语,凌颢恁大的人了,居然和一个二十岁的晚辈计较?这还是那个叱咤沙场的定北侯么?

与她相比,凌妙便是一直偷笑。二叔这是心急了吧?

饭后,凌颢提起了再过十来天便是耕耤礼的事情。

以农立国,农为邦本,这是历朝历代的根本。

所以,每年皇帝要亲耕,皇后要采蚕。

每年的正月里,就会选好吉日,来完成这一年的耕耤礼和亲蚕礼。

二月的时候,天子亲自载着耒耜等农具,带领朝中大臣到专门为自己开辟出来的一块土地上去耕种;而到了三月,皇后就要率领嫔妃命妇带着农具亲自去桑田采叶喂蚕。

这就是耕耤礼和亲蚕礼。

今年的耕耤礼,便定在了二月初十。

这一天,天子亲耕,本该禁军担任护卫之职。不过年前才出了永春侯府被抄一事,永春侯曾是禁军副统领,因此这次皇帝直接动用了自己的亲卫,龙禁卫。

而身为禁军统领的凌颢,这次倒是轻松了,不用担负护卫的职责,只需作为定北侯跟着去耤田去走一圈就算完事儿。

凌妙前世的祖母,乃是宗室郡主。她曾和祖母一起,去参加过皇后的亲蚕礼。对这些,还是了解的。不过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托着下巴问道:“永春侯竟然还没有抓到么?”

永春侯带着长子在抄家之前就已经逃遁了,留在侯府中一个替身。这件事,叫皇帝大为震怒,虽然没有对外声张,只是派出了龙禁卫暗中缉拿。但是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凌妙没见过永春侯,但凌颢是知道的。此人虽然也是侯门出身,但论起武功和战场谋略,远不及卫天凌颢燕戍等人。但他狡诈如狐,且心狠手辣,却远远超过那几个名将。

可想而知,永春侯府一朝覆灭,妻女都被没入教坊司,妹妹宫中自尽,外甥被关进了宗人府大牢里。永春侯绝不会甘心就此隐姓埋名东躲西藏地过了这辈子。凌妙可以打赌,如果可以,皇帝绝不会轻易走出宫门。

不过,这耕耤礼是历代帝王都需要亲力亲为的,哪怕是拖着病体也要去。实在无法亲身去,也要派出太子代为耕耤。通常代皇帝耕耤的皇子,便是下一任帝王。

皇帝今年不过四十来岁,正是春秋盛年。朝廷里早有请立太子的声音,但是皇帝从来没有过表态。眼下让他派出某位皇子去代替他亲耕,凌妙想,这位是极为不愿意的。

凌妙都能想到的,凌颢与萧离自然也知道。

“狡兔三窟。恐怕多年前永春侯就已经有了防备,想要抓住他……”凌颢放下了水杯,“除非他自己露面。”

萧离始终没有说话,这次耕耤礼他并不会参加。永春侯的事情,却是可以好好儿地利用一下。

正月很快过去,二月里,便是京城,也开始缓缓走进了春日。

二月初十,再过两天便是花朝。

两日前皇帝已经在礼部的安排下,阅视了农种和农具。这些东西先一步送到了耤田里边,有专人负责看管。

耕耤礼这天,皇帝早早起来,身穿祭服,带领宗室勋贵朝臣浩浩荡荡先去拜祭先农。然后,才更换朝服,乘坐龙辇去耤田耕作。

从先农祭坛到耤田路途不近,车队行了一个多时辰,人都有些疲惫。

前方不远处,便有一片山林。这片山林占地极大,虽然还未到枝繁叶茂的时节,但许多的树木交错掩映,使得这林子看上去幽深而茂密。远远望去,根本看不清里边有什么。

亲卫们都打起了精神戒备。

然而就在此时,一支墨色羽箭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破空而来,正对着皇帝的龙辇!

“护驾!”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随即便有无数的黑衣人自山林中杀出。

刀光剑影,短兵相接。呼喝声,刀剑刺入人身带来的闷响声,受伤后的呻吟声,交错在了一起。

皇帝在龙辇中,手紧紧握了起来,双眼之中闪动着一种疯狂的目光。

猛然间,他一把掀开了龙辇前边遮着的帘子。随性的內侍还来不及反应,皇帝已经走了出去。

他一袭明黄色龙袍,站在龙辇之上显眼极了。

黑衣人们明显发现了他,渐渐就有朝着龙辇聚拢的趋势。龙禁卫拼命护卫,奈何黑衣人刺驾而来,刀刀都是杀招,竟全都是拼了命的架势。

与皇帝一同前来的宗室就不说了,就连那些勋贵,也大多早就荒废了武艺,多年养尊处优,面对这样的刺杀,几乎就是干等着被砍。再有那些文臣,竟有吓得钻到了车下边去的。龙禁卫虽然不算少,但都以保护皇帝为先,一时也分不出过多的人手去救援这些大臣和宗室勋贵。

只有少数几个武将,如燕戍,再如凌颢,都夺了兵刃在手,奋力杀敌。

场面极为混乱,两个內侍拼命想拉着皇帝回到龙辇中去,怎奈皇帝执拗,竟一把甩开了內侍,抽出腰间长剑,一跃而下,奔着黑衣人杀了过去!

皇帝也是自小习武,他的武艺更多是来自于先帝的教导。算不上高明,但寻常情形下自保是没有问题的。偏偏,眼下这情形并不寻常。

黑衣人明显就是死士,被黑布蒙住的脸上只露出一双泛起红光的眼睛。哪怕是被刀剑砍在身上,竟也不知疼痛一般继续刺杀。显然,是服用过了某些令人疯狂的药物。

皇帝这点儿微末的功夫,在这些死士面前显然是不够看到的。

一名黑衣死士背后被砍了一刀,眼见是活不成了。但就在倒下的一刹那,将手中长剑奋力掷出。长剑闪着寒光,目标便是不远处正连连后退的皇帝。

长剑对着皇帝后心飞了过去,凌厉已极,就在电光石火之间,一道紫色身影挡在了皇帝跟前。

长剑刺入他的肩膀,这人便是一声闷哼!

他抬起头,咬牙拔出了长剑,飞身而上,将那本就濒死的黑衣死士毙在了剑下。

转身单膝跪在皇帝面前:“臣凌颢救驾不及,请皇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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