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晴空如洗,万里无云,曜日如珍宝般闪耀,最温和的清晨便已晃的人睁不开眼,是个晒被子的好天气。
罗家婆子天蒙蒙亮就起了床,准备将家里的被褥都拿出来晒晒,待她推开蒲央央的房门,却发现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不仅人不在,屋子里的东西似乎也少了些,更显空荡。
罗家婆子心感不妙,打开屋子里仅有的一方矮柜一看,柜子里的衣物竟然少了大半,她心下大骇,慌慌忙忙的往尹家冲去。
尹老头正坐在门口望着天发呆。
“尹大哥,尹大哥,你瞧见央央了么?”罗家婆子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眼里满是慌张。
尹老头抬了抬眼皮子,两眼无神的摇了摇头:“我已经好几日没瞧见央央了!”
罗家婆子顿时一拍大腿:“糟了,这丫头收拾了包袱,一个人走了……可她……她能走去哪儿呢?”
尹老头此时忽的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道:“昨日我听李老哥说……说这天梯其实已经修好了,只不过……这天梯太过险峻,常人根本就无法立足,村里人便商量着将这天梯重新再修葺一番,将路尽量修得平缓些。”
罗家婆子闻言顿时脸色煞白:“这么说,央央是去了天梯?”
尹老头皱了皱眉:“极有可能,平日里倒看不出,这丫头好大的胆子啊!快快快!还不快去叫大伙儿将她寻回来啊!”
此时的天梯上,蒲央央正以一个接近躺着的姿势拉着天梯的绳索往上,额间的汗珠密密麻麻,看起来十分吃力。
昨日听到阿竹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呓语后,她便再也坐不住了,半夜里就出了门。
她只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就出了门,摸着绳索爬了大半夜,一步未停,这才在天亮之时爬上了这天梯。
她也从未如此的着急过,即便是摸着黑摔了跤也未曾有过一丝退缩,也根本忘记了害怕。
正如李老头所说,这天梯越往上就越陡,若是不靠着绳子,她此时几乎无法在这天梯上立足。
不过这越往上,她心里就越兴奋,四周景色如画,美不胜收,她爱极了这种站在山顶俯瞰身下一切的感觉,这感觉让她十分安心,好似她生来就应该如此居高临下,一切尽收眼底。
终于……
在汗水湿透了衣襟,手上磨起了无数血泡后,蒲央央终于攀着最高处的石壁顺利到达了山顶。
这是白华村的长辈们多年前选的一处山头,这围绕白华村的山壁处处陡直,石柱也如巨锥般锐利,难以踏足,唯有此处坡缓路平。
蒲央央如释重负的坐在山顶歇了歇,从山顶往前路看去,依然是一片光秃秃的石头,可笼罩在清晨的山间白雾里,她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舒畅。
她站起身走了两步,忽觉头重脚轻,天旋地转,她紧闭眼睛定了定心神,再睁开眼时,似有什么遮蔽了双眼般,四周一片惨白,浓得化不开的白雾遮挡住了前方的道路,她只得踟蹰不前。
这是怎么回事?
她摸瞎般猫着身子,往前挪了几步,妄图摆脱这层层白雾,岂知这白雾反而越见稠密,如幕布一般拦在她身前,让她根本无法辩清方向。
陷入困境的蒲央央看着这袅袅白雾,心中有些烦躁,休憩了片刻后,忽的发起狠来,横下心往地上一坐,以脚在前,试探着往下挪去。
今日就算是摔个粉身碎骨,她也要出了这浮山!
“你真的要离开吗?”
缥缈虚无的声音不知从何处而来,字字句句如水般灌入她的耳朵,无法抗拒。
“你是谁?”蒲央央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人的存在。
“若是你离开了,便再也回不来了?”那声音又出现了。
或许是太累了,自打来到这山顶,蒲央央的气性也大了起来,此时那人的话在她耳里听起来尤为刺耳:“关你何事?我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唉!”那人不痛不痒的叹了口气,喃喃道:“我怎忘记了你最不听劝!”
“你认识我?”蒲央央疑惑道。
那人没有回应,只是自顾自的说道:“痛苦的回忆会慢慢揭开,未断的尘缘或会再续,……”
“什么?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蒲央央烦躁道,这人说的不像是什么好事,她心里不免有些恐慌。
“福祸不明,你自珍重……”
就在此时,一股寒意袭来,这白雾团团聚拢在蒲央央身边,而后消失不见。
准确的说,是被蒲央央的身体吸了进去。
蒲央央看着这白雾分成几束,分别从她的衣袖裤脚和衣领鱼贯而入,冰凉入骨,她一个激灵,奇妙的是,身体的疲累也一扫而空。
这诡异的人声也彻底消失。
她背着包裹继续赶路,殊不知脚下竟是前所未有的轻盈,几欲生风。
她心中又惊又喜,未料想到这浮山上的白雾竟有如此神效,说此处是仙人下凡之处果然不虚。
那莫非……方才与她对话之人……是仙人?
蒲央央仔细琢磨着方才那人留下的几句话,不知不觉中加快了脚步,再加上这下山路似乎颇为平坦,如有神助般,不多时,她便走到了这山脚。
她回过头,似是告别般最后看了身后直耸入云的高山一眼,而后将包袱往肩膀上拢了拢,毅然决然继续向前。
白华村。
就在蒲央央走出浮山地界的那一刻,“轰隆隆”几声巨响,将白华村堵住的石柱忽的一齐生出许多密密麻麻的裂纹,如一摊烂泥般迅速瓦解崩塌,一时间,尘土飞扬,乱石四溅。
“路通了!路通了啊!”
不知是谁欣喜若狂的呼喝了一声,村里人都应声跑出了门。
李老头颤抖着手,看着眼前景象喜极而泣,他抹着泪坐在一旁低声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丫头能带我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