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央央顺着荒地里的唯一一条路往前走去。
狂风阵阵夹杂着沙石枯叶迎面吹着,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已经在此处走了两个时辰,都未曾见到一个人影,她心里不禁有些后怕,那车夫怕是早就打算好了将她领到此处,到时任他处置,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眼瞧着这天就要黑了,蒲央央更害怕了,她抱紧了包袱,匆匆低着头往前赶路。
走着走着,忽觉周身寒意阵阵,蒲央央抬起头来,见月亮已经升到了头顶,再仔细一瞧,不远处竟然有个人影。
蒲央央加快了脚步,待走近了,才发现那人影身段窈窕,似乎是个姑娘,只是不知为何,那头发如枯草般炸开,甚是脏乱。
脏就脏吧,总比一个人好,蒲央央不假思索的追了上去:“姑娘!姑娘!”
这姑娘似没听到般,继续赶路。
“姑娘,姑娘!”蒲央央奋力赶了几步,拦在这姑娘身前,却见这姑娘的脸如纸一般卡白,布满血丝的眼珠子突兀暴出,就快从眼眶子里掉出来,活脱脱一个死鬼模样。
蒲央央吓了一跳,颤声道:“姑娘,你是人是鬼!”
这“姑娘”慢悠悠的张开嘴,一条赤红的舌头在月光下尤为刺眼:“废话,你见过有人长我这副模样吗?”
“你是鬼!”蒲央央哆哆嗦嗦的退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干什么?大惊小怪!”这女鬼的声音如锯木头般粗嘎刺耳:“别拦着我赶路了!”
蒲央央讪讪的点点头,乖乖的退到女鬼身后,观察了半晌,见这女鬼一直赶路,似乎对自己没兴趣,便又上前大着胆子问道:“那鬼姑娘,你要去哪儿?”
女鬼将头转向蒲央央,咯吱作响:“回飞剑山庄!”
“飞剑山庄?”蒲央央心中一喜:“我也正要去此地!”
女鬼没理蒲央央,独自沉浸在自己的幻象中,笑的诡异,她一张嘴,两颗松动的牙便落了下来:“齐铭你这个负心汉,你终于要来见我了!哈哈哈哈!”
话说完,女鬼又捡起牙齿塞回了嘴里,用舌头理了理,继续放声大笑。
古怪难听的笑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凄厉,蒲央央搂紧了自己。
这女鬼仍在笑:“哈哈哈哈哈哈……”
她以一种奇异的姿势,浑身颤抖着,几近癫狂,如此持续了约莫几十秒……然后……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她左边的胳膊,右边的胳膊,都一一从身体上掉了下来,身体开始散架,最后连头都掉了下来。
女鬼的头地上挣扎般的跳来跳去,四肢在地上乱舞,她锁定了蒲央央后,张着嘴叫嚷了起来,只不过那声音似是被掐住了喉咙。
“快,快,把我拼起来,把我拼起来!”
“啊什么……”蒲央央有些不敢直视。
“把我拼起来!我要去找齐铭,我要去见悦儿!”这声音悲怆无比,只一声便能叫人感同身受的落下泪来!
“噢,好!”蒲央央颤颤悠悠的走过去,心一横,紧闭着眼捡起了这女鬼干枯如腊肉般的胳膊,岂料这胳膊轻轻一捏,就断了。
女鬼张着嘴巴紧张的嚎了起来,头发在风中乱舞:“不行不行,你别碰我,你不能碰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我也不知道,我一摸它就断了,我不是故意的。”蒲央央十分自责。
女鬼瞪着蒲央央沉默了半晌,忽的眼睛里流出两行血泪,呜咽道:“唉,也不怪你,就算没碰上你,我也撑不住了,这样吧!你帮我带个话!”
蒲央央点头如捣蒜:“好!”
女鬼掉在地上的手掌勾了勾,示意蒲央央过来:“你将我的肚子翻开,里面有把金钥匙,然后你去飞剑山庄,将这金钥匙交给庄主的大女儿齐悦儿,记住……一定要亲手交到她手上。”
蒲央央一愣,随即忍着扑鼻的恶臭翻开这女鬼的衣服,她的身体本就是空的,肚子上一个大洞,惨不忍睹,蒲央央闭着眼在这女鬼的肚子里鼓捣了一番,还真掏出来一个长长的钥匙,颜色模糊,粘着一堆不明物体。
这钥匙离体的一瞬间,这一地尸骨忽的化作满地白骨,女鬼也没了声息。
“鬼姑娘,鬼姑娘,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去飞剑山庄呢!”蒲央央快急哭了,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把话说清楚就走了。
这白骨上忽的凝起一个白影,那白影化作一名绝美女子,眉目如画却人淡如菊,说是绝代风华也不为过,只不过这女子有形无实,晃晃悠悠的飘在这堆白骨上方,明显是方才那鬼姑娘的魂魄。
“鬼姑娘!是你吗?”蒲央央一时看呆了,她还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这女子点了点头,姿态温婉恬静,不复方才那癫狂模样。
“姑娘,我生前乃飞剑山庄老庄主的独女姚姝,被现任庄主齐铭所害,愿你能将这把金钥匙带给小女齐悦儿,保我飞剑山庄不落入外人手中。你沿着此条路一直走到头,在第一个岔道口往右,在第二个岔道口走中间的路,便能走出这荒地,到了遥城你便能知道怎么去飞剑山庄!我时间不多了,就此与姑娘别过,姑娘大恩大德,姚姝无以为报,若来生能有缘相见,必拼死相报……”
这女子憋着一口气将话说完,便被一股无形的吸力拉扯着往后。
“姚……”蒲央央话还未出口,这女子的魂魄便已消失不见。
“又走了一个!”蒲央央叹了口气,默默将脚下这堆白骨挖了个坑埋了,又捡了根树枝立在一旁,算是将她葬了。
蒲央央跪在这简陋的墓前拜了拜,想起方才那女鬼遭遇不禁唏嘘不已,飞剑山庄的大小姐,却落得一个身死异乡,尸骨无人收的下场,也是够惨的。
待一切都安置完后,蒲央央已经精疲力尽,她也顾不上害怕了,就地找了颗树一躺,眼一闭头一歪就睡着了。
“央央……”
好巧不巧,越是在这渗人的夜里,越是害怕有动静,偏偏耳旁却传来了阿竹的呼唤声。
蒲央央猛的睁开眼。
“央央……央央……”低吟声如同在梦呓。
蒲央央迷迷糊糊开口道:“阿竹,我很快就来找你了,明日……我明日就到……”
“央央……央……”
呓语声越来越浅,蒲央央的眼皮也越来越沉。
在这寂静的夜里,两人一同睡去,相隔千里。
翌日。
蒲央央按照这要女鬼告知的路线,顺利到达了遥城。
蒲央央才刚一踏进城门,便被满街的阵仗惊住了。
人流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汇聚成一条长龙,蒲央央只是稍稍往前走了两步便被卷入了这人流大军,被身后的人流拥着往前,脚步完全不能停,更别说折返了。
“你们……这……这是去哪儿?”蒲央央疑惑的问身边一个看起来还算和善的大叔。
“去飞剑山庄啊!”
蒲央央心中一喜,女鬼说道了遥城便知如何去飞剑山庄,此话果然不假。
“那……那么多人要都要去飞剑山庄呀,难道大家都是去学御剑的吗?”蒲央央小声嘀咕了一句。
大叔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学什么?大家伙儿不过都是去吃酒席的。”
一旁忽的传来一声冷哼,一名络腮胡子的大哥不屑道:“哼,酒席有什么稀罕的,这飞剑山庄头一次对我等凡夫俗子开放,山庄里的珍藏的各类名剑宝剑都供人观赏,这样的机会能有几回。”
大叔不理踩他,继续对着蒲央央口沫横飞:“你是来得巧啊,恰逢初八庄主嫁女,这才大摆宴席三日,谁都可以去,听去过的人说,满桌子都是没见过的山珍海味啊!”
大叔咽了咽口水,蒲央央的注意力并不在吃上:“嫁女,嫁的可是庄主的长女?”
“你有所不知,庄主膝下仅有一女,还是和故去的庄主夫人所生……”
“那便是齐悦儿了?”
“貌似是这么个名儿!说起来,这庄主也是心狠,听说六岁时就被送走了,才刚一接回来就又急着将她嫁出去,要知道,她今年也不过十四岁啊。”
蒲央央点点头,女子十五及笄,确实是小了些。
这大叔见蒲央央听的认真,心里格外舒坦,上下打量了蒲央央一眼后,又咋呼了起来:“哟,小兄弟,你怎么没带剑啊!没带剑可进不了山庄。”
蒲央央环顾四周,果然人人身后都背着一把剑。
“我……我不知道。大叔,你知道哪儿能买剑吗?”
大叔嘿嘿一笑:“那算你运气好,今日我在路边的摊贩那儿买了两把破木剑,五十文钱两把,就原价卖给你,二十五文一把吧!”说着,这大哥还真的从背后掏出一把锈迹斑斑,只小腿那么长的短剑来,与其说是剑,更像是匕首。
蒲央央接过剑,便将手伸进包裹的暗袋里掏钱,可这暗袋实在是缝的太严实了些,周围的人又挤挤攘攘,她撕扯了半晌也没掏出半个子儿来。
这大哥啧啧了两声,一脸鄙夷的看着她:“看你穿的倒是气派,没想到要拿银两的时候这么不爽快!”
蒲央央一时语塞,只恨自己当初为何将这银两缝的如此严密,她看着这大哥讪讪道:“我有钱,就是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大哥你等等我……”
言罢,蒲央央便作势要撕开包裹。
“算了算了,就当送给你了!年轻轻轻的不学好。”大哥不屑的摆摆头,瞧见个细缝儿便一溜烟钻了过去,消失在人群中。
蒲央央有苦说不出。
正郁闷着,人群前方忽的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锣响。
“咚咚咚咚咚……”
紧接着,人群高呼了起来:“开门了开门了……飞剑山庄开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