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七十五节(一)

不仅仅春天是恋爱的季节,冬天也是。虽然张辉追李瑶最终只能以失败告终,但是这个故事并不能阻止男孩子们为追女孩子而停下脚步。年轻人,脑子里面涌动的是热血与激情。在这个和平的年代,热血与激情不能用到战场上,当然只能用到情场上了。就算在女多男少的德能电器厂,如果按比例分配,恐怕五个女孩子也分不到一个男孩子,但是,还是有人恋爱了,而且清一色的男追女。在恋爱的时候,零件部与生产部是没有界限的,人家爱情还没有民族与国界之分呢,小小的零件部与生产部能划分发界限吗?当然,在德能电器厂,能拍拖的女孩子依旧只是极少数,大多数女孩子只能抱着枕头独自寂寞。

就在二00一年的冬天,我们丝印部的一个丝印工,小川妹仔刘雪,似乎只有十六岁来着,被生产部一个外号叫草包的物料员看上了。当然外号叫草包,只因为他的名字里面有一个宝字,所以被别人叫成了“草包”,其实人一点也不像草包,反而是很精明的那一类人。后来经我们深入调查,才知道草包喜欢上刘雪很久了。据说刘雪进厂的时候才十五岁,借用的还是别人的身份证,那个时候他就暗恋上她了。不过打听到她还小,没有对她下手。熬了一年,刘雪长大了,成了十六岁的小妹仔了,才开始追她,草包追刘雪的过程并不复杂,小妹仔嘛,远离家乡,在外面也没有什么亲人,见有一个男孩子对她好,就自然而然地拍起了拖。没有几天,一到假日,两个人只要出了厂门,勾肩搭背了。有一次和李瑶在一三八一个楼盘附近看风景,我们就亲眼见刘雪一只手搂着草包的腰,草包搂着刘雪的脖子,两个人亲密无间地行走在大路上,见了我们也一点都不害羞。看那个姿势,不认识他们的人,还以为两个恋爱了好久呢,看来爱情也并不是一件好东西,才几天时间,就把一个小妹仔变成了小风月了。不过据说草包还算一个君子,人家除了对刘雪搂搂抱抱以外,也没有做过其他的亲昵动作了。当然,这只是据说,到底两人怎么了,谁也不知道,也没有人吃多了闲着没有事去打听这些八卦新闻,刘雪草包也只是两个普通的人,又不是大明星,犯不着我们去做狗仔队成员。话说回来,草包还算对得起刘雪。两个人处对象没有几天,他居然自掏腰包送刘雪去学电脑了。他看见刘雪在丝印部做丝印工辛苦,说一定得让她学会一门本领,等有机会的时候把她提拔上去做个文员什么的,就不用这样辛苦了。记得草包有一个叔还是什么的在生产部做一个小官,或许他的想法是对的,他也能说到做到吧。每天去学电脑的时候,草包都是吃过晚饭就送刘雪过去,很晚了又去培训中心接她,似乎一三八工业区内不安全,会有色狼来偷袭小女孩子一样。我们都说,刘雪怎么这样福气,摊上了这样好的男朋友呢?在丝印部,她算是最幸福的吧。可是刘雪似乎不争气,不想安静地坐在培训中心,刚学会打字就不想去了,草包就像哄小孩子一样,又是骗又是哄地把她弄到培训中心去。怕她开溜,送去以后,刘雪在电脑室里面学多久,他就在电脑室外面等多久。仔细想起来,草包不是在拍拖,而是在帮德能电器厂培养人才。刘雪终于学到了一点点皮毛,也不再逃学了,不过这个时候她突然说过年要回家。对于他们这些异地恋来说,过年一方回家,可能就是恋情结束的时刻到了。当然,刘雪说这句话的时候,离过年还远着呢。草包一听,急了,对她说:“你过年要回家,我就送你回去。把你送到你家门口,我不进去,见着你进家门了,我就放心地走。”不知道后来刘雪过年的时候有没有回家,也不知道两个人的恋情后来发展成什么样子了,不过像草包这样的男人,这个世界上似乎不多了,接近断种了吧。

除了刘雪草包,还有一个贵州妹仔,我们叫她星星的,也和生产部的一个河南仔拍起了拖。星星还真不简单啊,在家里有一个早已订婚的男朋友,两个人是一个村子的,据说一年前,家里的男朋友还专门从老家来广东看望她,在一三八工业区租房子住了一个月才回去。为什么那小子不呆在广东打工,而是选择回去就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了。既然订了婚,也算人家半个媳妇了吧,这一点星星也没有对大家隐瞒,当然她也不会随便提起。但是河南仔却偏偏看上了星星。德能电器厂几百号小妹仔,他就喜欢她一个。星星也没有怎么拒绝他,两个人当然是恋爱了。他们似乎还在外面开过房的,开房的时候当然是星期六晚上。到了星期六,工厂不查房了,两个人溜到外面去,在外面住上一晚,然后晚一点再回厂,只要不被大门的保安发现他俩昨晚在外面住了一宿,回厂自然没有别的人再问起来,当然也不会挨罚款了。

这里又得说一下德能电器厂的一个厂规了,似乎在那个年代,许多工厂,尤其是台湾工厂,对工人管得很严,有的工厂是禁止工人外宿的。德能电器厂允许工人外宿,外宿的工人,新进厂的时候就得给人事部说明,人事部办厂牌的时候,会在厂牌上打上“外宿”字样。外宿的工人不许进员工宿舍,但是早晨进厂没有人查,晚上太晚出去也没有人拦着。因为有时候工厂加班很晚,十一点半以后才下班,人家不能住工厂,当然得回家。而且中午的时候,他们可以走出厂门,回去休息一下。我们这些住工厂的工人,中午是不允许出去的。厂牌上的“外宿”字样,就是一张通行证。住厂里面的工人,似乎早晨七点半之前是不能进到厂的。因为按照惯例,工人起床的时间在七点二十左右,洗濑一下,就七点半了。那就是说,如果你太早从工厂溜出去,想在七点半前回来不受阻,出去的时候一定得给某一个保安打个招呼,让人家见证一下你早晨是从厂里面出去的,如果不打招呼,回来的时候很有可能被认为是昨晚跑出去偷腥了,今个儿一大早从被窝里面钻出来就直奔工厂来上班了。当然,我说的也是废话,有哪个人一大早就往工厂外面溜呢,没有事谁不想多睡一下觉。七点半以前进厂的工人,大都是头天晚上在外面住宿的人。这方面星星是有过教训的,就是去年过春节的时候,有一天晚上跑到外面去住了,和谁一起住,她没有说出来,老工人肯定知道她和谁住了,我们这些新工人也懒得去管这些无聊的话题。回厂的时候特别早,春节期间嘛,她想查厂牌的肯定不会很严,进来厂里也不会有人发现吧。可是她就在厂门口栽了。一个保安拦住了她,登记了姓名才让她进去。过年上班,就有处罚通知贴在告示栏,说她夜不归宿,记小过处理,罚款三十元。从此以后,星星就算偶尔出去住一住,也只能是七点半以后进厂了。记得那个时候,一到星期天,就算要上班,都会有许多工人早晨出去买早餐的。卖早餐摊子就在工厂外面,卖的品种真多,油炸糍粑、油饼、油炸饺子、炒面炒粉、蒸小笼包,品种很多,一块钱就可以买一份早餐。保安室有两三个保安把守着,任何一个不是德能电器厂的人,也别想趁着人多的时候挤进德能来。就算你是德能电器的人,没有厂牌也会被拦在厂门外。

星星和河南仔的恋情也不算什么,人家脚踏两只船,其实也没有什么,他俩在一起,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的男生就是喜欢找成熟的女人,在德能电器厂,星星算是成熟的一类吧。河南仔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据说按老家的规矩,在多年以前,似乎还没有成年的时候吧,家里就由父母作主给他订下了一门亲事,人家女孩子一直在家里没有来广东挣钱,似乎是女孩子没有读过书,不认识字什么来的,怕来广东走丢了吧,所以就只能呆在家里了。双方的父母只等着他在外面挣一点钱,回家去热热闹闹的办一场喜事了。不过他似乎不买这个帐,就要在外面沾花惹草。算起来他星星的德性差不多,你玩一下我,我玩一下你,相互玩弄,算是扯平了,你也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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