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甜甜迎着虞二的目光,将自己的计划都说了出来。
虞二脸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暗暗惊喜——
九郎的想法,竟与他的计划极为相似。
且,九郎想得比他还要周全。
人家连粮食的问题都想到了,还通过胡商买了不少中原没有的种子。
能不能种出来,种出来的作物是个什么样子,现在还未可知。
但,九郎小小年纪,就能想到这些,就足以证明他的“天赋”。
心思细腻,虑事周到,未雨绸缪,计划得当。
天生的将才啊。
长房有幸,虞家有幸。
虞二跟虞大将军一样,都有着传统的家国天下的想法。
他们骨子里更重视宗族,只要是虞氏的人,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嫡亲骨血,只要有大才,他们都会精心培养。
更有甚者,哪怕原本不是虞家人,可姓了虞,被记入了虞氏的族谱,认同虞家,也能得到虞家的重视。
比如虞家的庶子们,旁支们。
或许主母因为种种原因,并不待见这样出身的虞氏男丁。
但,虞家的家主却都一视同仁。
庶子怎么了?
旁支又如何?
只要有能力,只要品性靠得住,虞家照样会倾力照拂。
因为不管是庶子还是旁支,只要姓虞,他们出息了,壮大的也是虞家,光耀的更是虞家的门楣。
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
世代武将的虞家,比任何人都明白这句话的道理。
而侯夫人这样的妇人呢,就不会有太过深刻的宗族观念。
或许侯夫人曾经有过,但她三个儿子只活了一个,曾经的顾大局、深明大义,估计也会变得自私、短视。
什么大局?
什么虞家?
如果不能由她的儿子继承,这些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就是要让自己的儿子成为虞家的家主,若是不能,她宁肯眼睁睁看着虞家被毁掉!
虞二作为大男人,自是不太能理解侯夫人这样的妇人的想法。
不过,考虑得长嫂为这个家付出良多,对于她的诸多小心思,他就没有太过计较。
曾经的虞衍,被长嫂养得娇气、惫懒,丝毫不像虞家的儿郎,虞二也都忍了。
他想着,左右虞家还有他和四弟,总不会少了小侄儿的一份富贵日子。
让虞衍好好的娶妻生子,康健顺遂的过完一生,也算是对得起长兄和大侄儿了。
当然,虞家的家业肯定不能交给虞衍。
虞二倒不是贪恋家主的地位,而是虞衍不合适。
虞家不能让无能者上位,即便是虞二自己的亲儿子,如果太平庸,太废柴,他宁肯选择其他房头的侄儿。
这,是虞家的规矩。
当初长兄还没有出事的时候,就曾经跟虞二谈起过此事。
虞大将军的意思非常明白,永安侯府的爵位,可以留给虞衍。
…
但西北大营的兵权,他会交给虞二,或是能担大任的某个侄儿。
比如二郎虞彻,四郎虞衡……甚至是三房的五郎虞行,虞大将军也都考虑过。
他将这些侄子都带在身边,不能说手把手的教,却也各种言传身教。
只可惜,三个侄子算不得太平庸,打仗的时候,也都英勇。
却都少了那么一丢丢。
那时,虞二只是“副手”,还不是家族的掌舵人。
不太明白长兄的意思。
如今,虞家突逢大变,虞二“临危受命”的接管整个虞家。
他开始站在家主的位置统筹全局。
随后,侯夫人闹出了真假世子的事儿,而虞礼的表现又是如此的惊艳,虞二才终于理解长兄的那番话。
此刻,看到侃侃而谈、踌躇满志的何甜甜,虞二更是有种莫名的冲动——
是他!
就是他!
这才是能够担起虞家重任,让虞家重现辉煌的那个人。
虞二幽深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何甜甜。
良久良久!
若是换成其他人,哪怕是成年人,都未必能够承受得了似虞二这种上过战场、统管全族的上位者的注视。
而眼前的半大少年呢,虽然瘦弱,却身姿笔挺。
或许礼仪、仪态什么的,不如从小养在锦绣堆里的虞衍,但这份坚毅与勇气,却是虞二最喜欢的。
“好!好啊!”
长房后继有人,虞家后继有人哪。
虞二暗自欢喜着,冰冷肃杀的表情,瞬间融化。
他含笑看着何甜甜,赞许了两句。
然后,他又收敛了笑容,郑重的说道,“你的计划不错,但事情到底会怎样,还是要看最终的结果。”
就像他们行军打仗,计划、过程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能不能打赢。
哪怕是靠着运气呢,只要能打赢,那就是好将军。
而有些人,能力、品性都极好,可就是少了那么几分运道。
每每都不能打胜仗,如此便也不是什么名将奇才。
自家这侄子,小小年纪,能力出众,关键是还会“相面”。
想来运气不会太差。
当然,现在就考虑什么继承人的事儿还太早。
他们虞家爵位、兵权都没有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让新生代们留在西城,好好的开开荒、种种地,顺便也考察一下几人的能力,似乎也不错!
虞二在心里,略略改动了一下他的计划——
“四弟,咱们两个回军营,让二郎、四郎、五郎和九郎他们留在西城。”
“武镇,就交给他们了!呵呵,我要看看咱们虞家的下一代们,到底谁最优秀!”
虞二送走了何甜甜,这般跟虞四说道。
“武镇?二兄,你要把武镇交给孩子们?”
虞四略吃惊。
原本,二兄跟他商量好的计划是,二兄回军营,而他带着众子侄去武镇。
…
武镇啊,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小镇子。
而是他们虞家在西北的大本营。
那里有一个沙城坞堡,还有两支虞氏旁支,八百部曲,以及一千多亩的田地。
虽然不是什么良田,却也能靠着这些田地养活坞堡上下。
关上坞堡的大门,武镇就是个小小的城池。
慢说马匪、沙匪了,就是小股的北戎兵,也轻易不能攻破。
武镇是虞家最大的退路,若是这里出了问题,他们虞家想要重新崛起,就非常困难了。
“嗯,孩子们也都大了,也该好好历练一番。”
“尤其是九郎。四弟,祖宗保佑啊,这孩子简直像极了大兄和大郎。”
虞二兴奋的感慨着,见虞四还是一脸的不赞同,便笑着将刚才何甜甜的话,简单的转述了一番。
“哦?九郎竟能想到这些?”
虞四也是又惊又喜。
九郎才十岁啊,虞四的大儿子四郎,今年都十九了,虽然未及弱冠。
可早已娶妻生子,应该算是大人了。
四郎也在西北大营历练了三年,上过一次战场,亲手杀过北戎兵。
也算是新一代中的佼佼者。
勉强也能称一句“有勇有谋”。
但,这会儿听了二哥的话,知道九郎这个便宜侄子都有怎样的筹谋。
虞四忽然觉得,自家只知道吆喝着要去战场,为家族立功的四郎,根本就算不得“有谋”。
有个屁的谋啊,就会喊打喊杀。
反正跟九郎这个比他小了近十岁的弟弟相比,四郎就是个头脑简单的傻大憨!
“是啊,不愧是大哥的儿子,大郎的弟弟!”
虞二眼底满满都是欢喜。
作为临危受命的掌舵人,家族里有了惊才绝艳的后辈,对他而言,绝对是最大的喜事。
比看到仇人史贺各种倒霉,还让虞二欢喜、畅快。
咦,等等,史贺?
对啊,之前九郎收拾史贺的时候,那般“神奇”。
不但惩治了仇人,保住了虞家的颜面与威仪,还没有让史贺抓住半点把柄。
只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九郎的不俗。
虞二禁不住的生出野望——
待到了西北,九郎会不会给他以及余家更多的“惊喜”?
其实,不用到西北,在路上,何甜甜就开始展现她的不俗。
“呼!吸!放空心神,用心感受,捕捉到那第一缕的先天紫气,吸入丹田,运行口诀……”
清晨,天光还未大亮,官道沿途的某个驿站的院子里,一排大大小小的男丁,全都盘膝坐好。
何甜甜坐在最前方,一边打坐、吐纳,一边指导众堂兄弟。
咳咳,不只是堂兄弟,就连虞二和虞四,也在暗暗的学习。
啧,这可是能够炼出暗劲的武功心法啊。
听说是公孙雷的某个狐朋狗友,随手丢给九郎的一本武功残卷。
九郎年纪小,不懂是对方的逗弄,把破书卷当成了武功秘籍,从小就开始偷偷练习。
许是天赋异禀,又许是秘籍真的神奇,不到三年的功夫,九郎竟真的炼出了暗劲。
那日在京郊的官道上,史贺会忽然惊马,就是九郎用暗劲打伤了他的坐骑。
更让虞家上下惊奇的是,九郎居然没有敝帚自珍,竟愿意将这武功绝学交给所有的堂兄弟。
包括虞家的几个庶子,比如跟九郎“同父异母”的庶兄八郎。
侯夫人:……
九郎这孩子,是不是傻?
这样的绝世武功心法,教给二郎、四郎也就罢了。
他们两个分别是二房、四房的嫡长子。
交给他们,是向虞二、虞四卖好,还能让二房、四房欠下人情。
可三房的五郎,还有那个庶孽八郎……九郎啊九郎,你这孩子咋一点儿防备心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