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唯一怔怔地坐在咖啡厅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咖啡桌上的请柬。面前的咖啡早已经凉透了,正如她此刻的内心,对面的程可迎早已没有了身影。
林唯一讷讷地拿起请柬,动作十分地缓慢,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好像花光了她所有的勇气和力气,红色请柬上金黄色的“请柬”两个大字灼痛了她的双眼。她咬了咬牙,慢慢地翻开了请柬,当她看清请柬上一对新人的名字的时候,指尖痉挛般地颤抖了几下。
宋梓然先生,程可迎女士。
犹记得当时年少,她曾信誓旦旦地说过:“梓然,你现在不接受我没有关系,但是你要知道,将来你的结婚证上,配偶一栏必须写的是我的名字,只能是‘林唯一’这三个字。”
年少时的童言无忌早已随风而逝,被人遗忘在了脑后,对方的请柬上虽然写有她的名字,却也不过是作为宾客的角色,也许,从她主动放弃他的那一刻起,她就失去了和他比肩而立的身份。
林唯一身上所有的伪装和防备全都卸下来,不再伪装自己是多么的坚不可摧,云淡风轻,让自己的心脏暴露在事实面前。
她自嘲一笑,眸子里浮起寥寥雾气。
林唯一,从前的你懦弱,不坚强,遇到事情只会退缩,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而亲手放弃了原本应该属于你的幸福。可是,如今,物是人非,没有谁会在原地等你,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她那双点漆般的眸子里一层雾气,雪色贝齿咬住丹唇,倏然晶莹滚烫泪珠溢出眼眶,不经意间视线里一片迷蒙。
如果,我说我后悔了,梓然,你还会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林唯一在心里希冀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够抚慰她心中的剧痛。
翌日,林唯一来到only集团楼下,她抬起头,看着烁金的“only”四个字母,不由得在心里问道:“梓然,你把自己的公司取做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我们曾经的美好,还是仅仅只是为了牢记我曾经带给你的伤痛?”
她低下头来,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眼底,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大楼。
“这位小姐,请问您要找哪位?”前台女职员尽职尽责地问道,脸上带着职业性的笑容。
“我找你们宋董。”林唯一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宋董,多么陌生的两个字,曾几何时,他们有过最亲密的关系。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喊出“宋梓然”这三个字,在她的心里,这三个字太冷冰冰了,是她所不能承受的疼痛。她宁愿称呼他为“宋董”,就好像是不相识一般。
听见林唯一说到“宋董”,前台小姐的笑容明显僵硬了一下,她仔细打量了林唯一一番。
面前的这个女子身材高挑,身姿曼妙,身段更是玲珑有致,可是,看着她那张仅仅画着淡妆的清雅面容,也断然不会叫人联想到不好的方面。尤其是对方的那双黑眸,明亮剔透,深邃如墨玉,好像直射到人的内心深处一般,只是幽深眼底的背后,却又似乎带着无尽的悲凉,让人的心里也跟着刺痛一下。
“请问您有预约吗?”说出这句话之后,前台就懊恼不已,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暗骂自己多嘴。
自从宋梓然即将订婚的消息放出去之后,每天都会有一些新闻杂志的记者抢着来采访,估计大厦的电梯都要被他们给挤爆了。宋董也早已下达了命令,如若没有预约,坚决不接待。并且,今天早上来的时候,宋董还专门交代过,今天的来访客人不管有没有预约,一律不接待。
可是,看着林唯一那双忧郁的眼睛,前台小姐实在是不忍心拒绝,这才下意识地多问了一句。
林唯一垂眸,眼眸被修长浓密的羽睫覆盖,看不清情绪。过了半晌,犹自低语:“我没有预约,你可以打专线报备一下,就说我叫林唯一,也许……也许他会想见我一面的。”
“我以为,你并不想见到我的。”林唯一虽然在前台面前表现得很是镇定,笃定宋梓然会见她,可是,那也不过是给她自己打气罢了。在经历了当年的事情之后,她实在不敢奢望,他还愿意见她一面。
宋梓然站在办公室里的玻璃墙前,背对着林唯一,看着楼下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嘴角轻偌地挑起,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
“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既然你亲自登门拜访,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宋梓然转过身来,冷眼看着林唯一,就好像看着一个不相识的陌生人一般。
林唯一丝毫不为他的冷言冷语所逼退,她静静凝望着他,就好像要把他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海中一般。
两人相对而立,互相沉默着。
他看着她,漆黑的眸子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冷意和陌生;她看着他,清亮的瞳眸中有一丝涩意和刺痛在眼底悄然划过。
“听说,你要订婚了?”林唯一率先打破沉默,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宋梓然唇瓣含笑,背后挺直,目光里带着一丝慵懒与凌厉,“不错。这些年来,一直陪在我身边的都是可迎,我难过的时候,我开心的时候,我失意的时候,我成功的时候,一直都是她陪在我身边,我有责任,也有义务要给她幸福。”
“那你爱她吗?”林唯一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心情急迫,话语出口亦没有太多的思量。
宋梓然冷哼一声,“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还谈爱情的话,不是太幼稚了吗?我只知道,娶她,是我应该做的事,这就已经足够了。”
宋梓然的这番话犹如当头一瓢凉水,将林唯一心头的那股希望彻底地浇灭。她眼眸微颤,羽睫倾覆,唇瓣的笑意僵住。
“是不是,就算我说,我后悔了,你也不会改变现在的决定?”林唯一凝望着她,眼眸颇为深邃,漆黑的眸子顿时一层烟霭,声音哽住了。
宋梓然闻言,刹时抬头,她温糯的声音好似涟漪般从他心头一掠而过,平缓的神色倏然绷紧。
凝视她片刻,深邃眼眸里转而平静无波,低沉的声音响起:“是。”
听见宋梓然的答案,林唯一只觉得心头忽然间空了好多。她抬眸看着他,两人视线一撞,各自心间似强光反照的寒潭,彻骨的清晰。
林唯一低眉,努力忽略掉心底的失落和彻骨的痛意,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粲然一笑,霎时间艳光骤盛,万物尽失光辉。“既然如此,那我就提前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她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我的祝福已经送到了,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也不等宋梓然出声,断然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她走得那样决绝,迅速,就好像逃避着什么似的。
其实,她只是担心,再在他的面前待上片刻,她眼中的泪水恐怕就要忍不住了。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宋梓然站在玻璃窗前,一动不动。他看着林唯一失魂落魄地行走在马路上,有好几次都差点被汽车撞到,饶是他再怎么告诫自己,她的一切已经和他无关了,可是,他的心脏还是忍不住地一阵阵揪起。
终于,他还是抗拒不了自己的内心,转身追了出去。
林唯一就好像一个木偶人一般,木木地走在大街上,如同行尸走肉。她的脑海中不断地闪现着宋梓然的那番话,“我有责任,也有义务要给她幸福。”“娶她,是我应该做的事。”
突然间,在她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推倒在地,随即,一声巨大的撞击声闯进了她的耳朵。
林唯一动作缓慢地抬头看去,就好像慢动作播放一般,映入眼帘的,是铺天盖地的血色,而倒在血泊中的人,竟是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娶别的女人的男人。
林唯一不敢置信地看着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宋梓然,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的身体中流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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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痛彻心扉的凄厉声音从她口中发出。
“不!”林唯一从睡梦中惊醒,额头上大滴的冷汗顺着她苍白的面颊直流而下。迷茫而又空洞的眼神环视着四周,她这才彻底地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不,那不是噩梦,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只不过,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上一世,宋梓然因为救她,牺牲了自己的生命。而她呢,在得知宋梓然没有生命气息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没有了生活下去的希望,所以,她选择了自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在生命游离的那一刻,她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她想要轮回,跟随着宋梓然的脚步来到下一世。可是,地府的阎王却告知她,她还有五十年的阳寿,只因牛头马面勾错了魂,她才阴差阳错地进到了地府。
阎王想把她送回阳间,可是她不愿,没有了宋梓然的尘世,她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更何况,他还是为了她才失去了自己的生命。她想问问他,为什么要救她?是不是因为还爱着她?
所以,她拒绝了阎王的提议,她想要重活一次,弥补上一世所犯下的错误,好好珍惜他,绝对不会再辜负他了。
所以,她用五十年的阳寿,外加九世的姻缘,换得她能够重生一次。但是,重生的前提是,她必须在轮回的九世中,找到他,让他爱上她,并且相守一生。否则,她便要经受炼狱之苦,且只有一次失败的机会。若是失败第二次,那么,她便魂飞魄散,从此消失于五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