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福宝话未说完,韦清手边一只茶碗凶猛的摔在地下,溅起的碎片,割疼了福宝的眉梢,鲜血滴答而下,空气中顿时充满了浓浓的血腥味。
可怜福宝吓得噤若寒蝉,一直不停的“砰砰”磕头,头上的血便流得更急。
韦清骤然起身,急促起伏的胸膛绝对显示着他的出离愤怒,片刻,如同疾风骤雨的一般的冲出了飞龙殿,福宝眼前一黑,终于大松口气,颤着双腿却半点没爬起身。
当奴才难,当皇帝的奴才更难,“伴君如伴虎”,这句上古的名言,从来就没错过。
清音阁,宫灯亮起,宫乐阵阵,与之前的飞龙殿比,一个是天堂,一个地狱。
韦钰微眯着眼睛,小小的身子懒洋洋的靠在身后的轮椅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欣赏着眼前的美艳歌舞,心思,早已经飞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清音阁,是奶娘住过的地方,他向皇兄要了这里,应该会离得奶娘更近一些吧?
叮叮咚咚的丝竹声,如同仙乐一般的飘在耳边,韦钰彻底闭起眼睛,只凭一双耳朵去听,黑暗的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一汪清泉,正在山涧烁烁闪着亮光,头上阳光照落,奶娘笑吟吟的站在他的面前,喊着他,“喂,小屁孩,你在干什么?”
他豁然抬眸,顿时又惊又喜,“奶娘。”
“奶娘……”
他叫了一声,欢快的向前扑,奶娘“咯咯”笑着将他接住,他欢喜的看着奶娘,阳光下,奶娘的眼睛,好漂亮。长长的睫毛,如黑曜石一般闪亮的眼珠,微微轻眨的时候,像黑葡萄一般的迷人。
“奶娘。”他又叫了一声,将脑袋往她怀里蹭,贪婪的深吸一口气,道,“奶娘,钰钰好想你,这些天,你都不要钰钰了吗?”
一双小手紧紧的抱着她,眼里含着泪水,说什么都不想放开。他总感觉,一旦松手,他将再也见不到奶娘。
“好了好了,钰钰乖,奶娘这不是在么?奶娘想你啊,所以回来找你了。”
奶娘的手很暖,轻轻的拍着他的手,像是母妃的手一样。
他心下一怔,急忙抬头去看,眼前的奶娘却突然就变了。
眉眼宛然,贵气逼人,分明就是已经去了母妃。
“母妃,母妃……你,你不是已经……”
他怔怔的叫着,忽然又顿住。
眼前这人,看着像是母妃,可她的脸,却又好像不是?娇媚中透着一份诡异,慈爱中又闪烁着怨恨。他微微一愣,她一张微微泛着青意的脸庞突然变得漆黑。
尖尖的一双手指猛的伸出,紧紧的掐向他的脖子,怨毒的尖叫着,“钰儿钰儿!母妃怀胎十月才将你生下来,你是母妃唯一的念想啊。可你为什么要认贼做兄?那个韦清,他分明就是个野种,野种!他不是你父皇的儿子,他害死了你的母妃,你怎么可以与他同处一个屋檐下,称兄道弟?!”
因为恨,她原本姣好的面容,突然就变得无比狞狰,韦钰吓得魂飞魄散的尖叫着,“母妃!不要!母妃,你放开我,我是钰儿啊……”
一双手拼命去抠着母妃的十指,几乎要窒息。却突然,耳边一声急急的叫:“钰儿,钰儿,你怎么了?醒醒,醒醒……”
肩头忽的一沉,韦钰大叫一声,猛然醒来,眼前宫灯明亮,歌舞升平,皇兄韦清一双担忧的眸子正看着他……原来,却是南珂一梦。
“没什么,做恶梦了。”
韦钰擦着额上的冷汗,不着痕迹的闪开韦清的双手,恶梦中的记忆,母妃的疯狂,让他想来就心悸。
韦清愣了一下,知他小儿心性,也没放在心上,又安慰了两句之后,将眼前跳舞的宫女挥下,便蹲在韦钰的跟前,温和的问道,“钰儿,皇兄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告诉皇兄好吗?”
韦钰点点头,算是应了,紧紧抿起的唇角,却倔强的一个字不肯说。
韦清叹一口气,柔柔的道,“钰儿,你告诉皇兄,你的贴身宫女,绿萝,上哪里去了,你知道吗?”
“我……我不知道。”
韦钰眸光一闪,眼睛不去看他,韦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便道,“绿萝现在身处朔月,刚刚专回消息,朔月要对我天龙王朝大举进犯,一统天下……钰儿,绿萝是你的贴身宫女,你要真知道些什么,一定要告诉皇兄,好吗?”
伸手拍拍他的肩,韦清起身离去。
清音阁,是曾经婉溪的住所,他每来这里一次,都每觉得这心里的思念,更重一份。
溪儿,朔月大兵进犯,会是因为你吗?
步出清音阁,韦清突然身体发寒,喉头一股热血呛出,福宝惊叫一声,将他扶住,急急的叫道,“皇上,皇上,您怎么样?……来人哪,快传太医,太医……”
韦钰推着轮椅从清音阁出来,被莹莹白雪所覆盖的地上,一朵妖艳的血花,赫然呈现。
帝寝宫,韦清昏睡着。已经被抬妃位的程罗儿焦急的在床前守侯,泪眼涟涟的问,“陈太医,皇上他怎么样?到底是什么病,怎么会突然吐血?”
陈太医垂手,施一礼道,“回娘娘,皇上郁结于心,又身中百日寒毒,距今已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今天吐血,乃是毒素已经发作的征兆,如不能及时找到解药,这日后的发作会越来越频繁,直到百日尽头,便全身血脉冻僵……而亡。”
陈太医说完这最后两个字,程罗儿顿时眼前一黑,满脸慌乱的道,“不!这怎么可能。皇上身体一向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中毒了一个多月了?你这个庸医,你胡说!胡说!”
发狂的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扫到地下,程罗儿满脸的绝望。
她的美好人生才刚刚开始啊,她才刚刚被封了贵妃,才有了鱼跃龙门的机会,为什么皇上这么快就要死了?
“陈太医,您是这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太医,奴才想问问您,皇上这毒,除了要解药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福宝悄悄拉了陈太医,满怀冀望的问,陈太医沉思一下,道,“除非找到当今天下第一神医,药先生。”
“药先生?”
福宝眼睛一亮,急急的问,“要到哪里去找?”
程罗儿也听得声音,更是直接扑上来,一把将福宝推得摔到一边,用力揪着陈太医的衣领,急急的娇喝着,“说,你快说啊,只要能治好皇上,本宫重重有赏!”
“娘娘。”福宝吃痛的从地上爬起,提醒着,“皇上中毒在身,娘娘请还冷静,相信陈太医一定会有办法的。”
眼睛看着程罗儿,有种说不出的失望。
程罗儿是这皇上身后唯一的一名贵妃娘娘,却是这般没有风度,关键时刻,不懂如何化解,却只会惹人讨厌。
没来由的,福宝想到身边的那个紫美人,却是比她更有风度,更有脑子。
“娘娘,请恕微臣无能。药神医向来游戏民间,神龙见首不见尾,若要找药神医,只能凭运气了。”
陈太医叹气禀着,莫说怕她找不到药神医,就算是找到了,以药神医的脾气,愿救不愿救,还是未知之数。
“什么?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我不管,我限你在三日之内,必须找到药神医,否则,本宫诛了你九族!”
程罗儿尖叫着,她眼前要唾手可得的皇后宝座,难道真要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它飞了不成?
她等侯这么多年,才终于等得韦清哥哥即了帝位,又纳了她为妃,没想到,才不过数日,便又身中剧毒,命中久矣,这让她如何甘心?
有些人,有些荣华富贵,在她得不到的时候,她会拼命想得到,在她将要失去的时候,她会绝不甘心就这样失去,拼尽一切的可能,也想要让时光停步。
福宝摇摇头,不想再与这样的女人为伍,而是急步走到榻前,尽力伺候着昏睡中的皇上。
“娘娘,您就算诛了微臣的十族,微臣也是没有办法的。”
陈太医也怒了。
这女人好不知进退,像个泼妇一般,哪里有半点贵妃应有的仪态?
“你给我闭嘴,来人哪!把这个陈太医拖出去砍了!”
程罗儿气势汹汹的喝道,小小一个太医,也敢与她顶撞,真是找死!
“谁敢?!”
陈太医一声厉喝,冷冷的道,“贵妃娘娘,微臣两朝元老,曾数次救过先皇性命,并蒙先皇隆恩,特赐免死金牌,贵妃娘娘如今真要砍了微臣,微臣也只好请出免死金牌了!”
手在怀里摸了一下,再出手时,黄澄澄一面金牌,被他握在掌心,其上“免死”二字,烁烁闪光。
“你,你敢抗命?!”
程罗儿胸口急速起伏,气得脸角铁青,直欲吐血,却是面对那“免死”二字,硬是毫无办法。
陈太医冷声道,“先皇有命,见金牌如同朕,贵妃娘娘,这是要藐视先皇吗?”
看惯了宫中倾轧,你死我活,陈太医一直不喜欢这个程罗儿的,还是宫中司长的时候,他就从来是看不惯她的仗势欺人,飞扬跋扈,如今因为无法解毒,就要砍了他,陈太医又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早知此次请脉定有风险,所以早就让下人回去备了免死金牌过来,没想到,却真用上了。
福宝叹声气,摇头。
这陈太医从来是两袖清风,刚直不阿,现在却被贵妃逼到要请出免死金牌的地步,可见贵妃娘娘是多么的草菅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