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刀带着尖鸣的破风声落下,相比于他手中操控的一件武器,更像是一件拥有自己的愤怒的活物。
他看着它落下,这寥寥数秒被他略微迟钝的大脑扩展开来,他看着它触碰到撞击点,锯齿状边缘切割开了薄薄的装甲板,火花在金属被撕裂的一瞬间迸发。
钢铁深入血肉,从容而迅速,切割、燃烧。
一股肉味,烧焦的肉味,冲进他的鼻孔,让他想起了几个月前作为食物宰杀的一头肥肉史古格兽的味道。
敌人发出的声音说不上是尖叫,更像是一声呻吟、一声徒劳的叫喊,其中包含着信息简单明了,这虾米知道自己完了。
鲜血喷涌而出,就像酒从破碎的缸中涌出,从流出变成喷出、迸射,动脉中冲出的鲜血在死者脚边聚集成池,他已分崩离析,肩膀、手臂,还有半个胸腔都被劈开,可以听见骨头碎裂时的声音。
虾米已死,龅牙继续向前,顺便用厚重的金属巨靴踩碎敌人的颅骨。
这场行动未经考虑,未经规划,但强大的裂颅军团依旧解决了敌人,不过更多的敌人尚未受死。
“不留活口!”
他仰头咆哮,用巨大的机炮进行射击。
它像一个活物般在他的掌中震荡,好像渴望着从他的手里飞出,子弹出膛时如雷一般的鸣响回荡着穿过恶臭的战场,死亡则紧跟在每一轮射击之后。
头颅爆炸成粉红色的血雾,四肢变为红色的泥浆,没有一分杀戮的力量被浪费,他就是因此而诞生的,他的本能告诉他就该如此作战。
高喊着征服者古克的名字,清道夫们冲入坍塌的护墙。
凯南深呼吸一口。
狂怒,如同在雷云中被聚集、控制的闪电。
在他旁边,一名兄弟在战斗中越发疯狂,他认识这个人——四团第一连的赛尔南。
他远离了他的连队,可能是受战场的硝烟与战斗的冲击影响,但是赛尔南看起来没打算管这事。
赛尔南已经脱去了脸上的面具,但并非是出于什么理由,他的脸洋溢着深红,口鼻向空气中喷着雾气,他的金属手拳末端紧握着一把焰形巨剑——带有倒刺的,能撕开铠甲的古代利剑,它因刚刚沾上的鲜血而冒烟,炙热的蒸汽从它之上散入寒冷的空气。
赛尔南正陷入狂怒,像毒液一般,这是来自哈南本身的狂怒。
许多人都认为,狼獾巫师是不会异变的,因为这样的例子极为罕见,但凯南知道,并非如此。
哈南对于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凯南感觉周遭就像是地狱,环绕着自己。
愤怒,如虚空般漆黑。
饥渴,如血液般鲜红。
赛尔南正深深浸入其中,直至没顶。
一束明亮的绿色闪电从绿皮的阵线中冲出,凯南退缩了一下,眼睑迅速关闭以保护他的眼睛免受强光的伤害,十分之一秒之后,当他再度视物时,赛尔南已死。
赛尔南的身躯正中有一个足可供拳头穿过的烧焦的大洞,贯穿胸甲、血肉与骨头。
他像一棵被砍倒的树一样倒进吧唧作响、浸润鲜血的泥浆中,赛尔南最后的动作是看向他,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穿过了两个狼獾之间的间隔。
那幽灵似的东西名为愤怒。
战士体内可控的愤怒在一瞬间退去,现在他感觉自己身上充满了一种只有自身才能了解的愤怒。
一位结社兄弟死了,就在他的面前,现在他只想让杀死赛尔南的怪物偿还血债!
这不是他应得的死亡,每一个獾巢的战士都应该值得上一千个丑陋、可憎的、没有卵蛋的绿怪物,他现在就想要它们偿还!
凯南扔下了他的面具,这事应当在咫尺之间完成,应当在眼对眼的距离下完成,那些怪物在去见它们扭曲的死神的时候一定要知道是谁,为了什么宰了它们!
“死吧!!!”
他的剑变成了一道明亮闪光的轨迹,死亡紧随其后,蜂拥而至敌人被凯南的如雷战吼吓得愣了几秒。
第一个绿皮已经距他一步之遥,举起了武器。
尽管身体在痛苦中灼烧,凯南还是下意识地移动,向旁边一闪,把他的巨型阔刃剑砸进了绿皮的喉咙,这一击打穿了骨头,折断了它的脊柱,那怪物在身体落地之前就已经死了。
当第二个兽人挥动斧子的时候同样的反射又救了他。
凯南用空手抓住斧柄,这冲击几乎折断了他的手臂,但是也让那斧头颤抖着停下,然后他猛挥另一条手臂,剑刃击中了对方的下巴。
这一下打断了牙齿,切开了牙床,巨大的绿脑袋向后弯去,一般来说这一击能够打碎人的脑袋,不过这种怪物更为坚韧,迅速就恢复了过来。
WAAAAAGH!!
怪物对着狼獾巫师扭曲的脸愤怒嚎叫,带血的口水溅到他的额头上。
这震耳欲聋的声音被一阵急促的汩汩声打断,凯南抽出了自己肩膀上的长出的两对附肢,从对手的喉咙里带出一串血沫。
咕哝一声,他把尸体从自己的刀上踢开,不过却来不及挡下一个巨大的拳头。
“唔!”
凯南被打飞,面朝上重重摔在地上,痛苦再一次刺穿他那破损的身体,而那个欧克,最大、最丑的一个,向下看着它那刚刚遭受打击的猎物,一边笑着一边前进。
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剑,正尝试着控制自己腐化的肉体,比如扭动的附肢和腋下长出的利爪。
但欧克的战靴砸在他的胸甲上,把他压在地上,极度痛苦笼罩着他,挣扎在死亡的边缘,他的视线变得暗淡模糊。
在这一瞬间,他在深渊的边缘徘徊,作为一名巫师,受诅与受祝皆是相应的。
一声脆响,世界彻底堕入黑暗。
血。
鲜血从他的敌人被毁的躯体中如泉水般喷出,溅到他的头盔上,将他的视野染红,铜味进入了他头盔的内部,他的嘴里立刻充满了口水,他产生了一种欲望,痛饮那溢出物。
他品味着那种丰富的味道,以及那黑暗的美酒流过他的舌头、进入他的喉咙的感觉。
然后,是一种无法言说的苦涩。
“呸!”
龅牙赶紧吐了一口唾沫,他瞧了一眼地上那具非人的尸体,然后一脚踢开。
WAAAAAAAAAAAAAAAAAAGH!!!
小子们在欢呼,在墙上,屋顶上,尸山上,这个小型要塞仅仅坚持了半个小时,就被欧克们彻底攻陷,它的最高指挥者在要塞沦陷的第一时间饮弹自尽,他的尸体现在就被挂在最高处的旗杆上。
残余的守军遁入皑皑白雪之中,龅牙并不打算追击,因为他已经获得了足够多的东西。
比如,他现在已经出现了山脉的另一侧,前方就是那无遮无拦的人类国度——也将是它们的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