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份微不足道,我只是来自遥远北方的一名祭司,神的仆人。”巴伦艾尔说。
斯图里昂深深皱着眉(事实上他没有眉毛),他思索着,但是毫无结果。在自己的印象里从没有过这样的人。
“你想帮助古多尔那个老不死的?祭司,不管你从哪里来,我说过,卢卡伦一个人都别想逃掉。”
巴伦艾尔左手托着那个水晶球,他说:“伟大的梵西斯王,您的丰功伟绩令我敬仰,我无心与你为敌,如果您是来寻找一件东西的话卢卡伦会把它还给你,只是我还想在这个靠海的美丽城市住上几年。”
“还给我?哼!”斯图里昂冷笑一声:“祭司,我的东西只是我的,我只需要放下,或者拿起,伊丽娜悄悄拿去玩了几天,我自然会让她受到惩罚。”
“伟大的梵西斯王,您确定会拿到它么?如果它在我这呢?”巴伦艾尔笑了一下,他打开自己的长袍,从腰间摘下一把剑。
这是一把美丽而充满威严的剑,金、黑两种颜色的花纹交错缠绕,中间有一轮金光灿灿的太阳花,古朴却又壮阔。任何人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它只属于一个人,因为梵西斯王国的旗帜上始终只有一个图案——阿波罗天火之剑。
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它的样子,但是却没几个人亲眼看见,现在巴伦艾尔手里拿着的,他高高举着,剑身映着天空洒落的日光散发出褶褶光辉,天上的巴伦艾尔此刻就是来自奥林匹斯圣山上的神。
现在,整个战场上,整个卢卡伦城前一片哗然,这些震惊、骇然、还有难以名状的疑问合在一处形成了乌隆隆的杂响。
不管斯图里昂是个怎样的人,现在的他终于还是无法保持王者的理智,这对于他简直是莫大的侮辱,被别人拿着自己的佩剑在自己的面前炫耀。
斯图里昂用力一踩脚下,周身土地烟尘大起,而他自己就像流星一样射向天上的巴伦艾尔,不是像,他现在就是一颗流星,周身的大火划出长长的焰痕。
整个城前剧烈轰隆一下,一道白色光圈混杂着热浪一下子朝四面八方扩散开,巴伦艾尔朝城墙上飘去,他看上去不急不缓,一个半透明的光圈把他罩在里面。
斯图里昂直接落到地上,大地又被踏出无数黑色裂痕,而斯图里昂身上那件虎皮斗篷舞动得极其厉害,火焰席卷而起,龙卷一般的风暴一直通到天上。
“斯图里昂,我只是一名想求得安稳的老人,我无意与你斗争,你看,只要你能给我一些时间,我是说你看,不要逼我毁了它。”巴伦艾尔的声音传过来,他正站在城墙上,现在这里除了他没有任何人。
他左手依旧托着他的水晶球,干巴巴布满皱纹的手,右面握住那把剑,水晶球上放出一道红色电流直接打在那把金色的剑上,看似细小的电流却发出比任何雷雨天都要大的炸裂声,一直响到每个人心里。
斯图里昂就在火焰龙卷的中心一直向上,一直到顶端的位置,他摊开双臂:“你尽管毁了它吧,可别让我失望,老头子!”火龙卷散发的热气把斯图里昂的身体映得变形,他看上去在不断扭曲。
“咔嚓……”轻微的脆响从剑身冒出,哪怕这声音这么得小,但是那看上去无比坚实的宝剑剑尖上面真的出现了一道小小的裂痕。哪怕这道裂纹同样是这么细小,小得比一根发丝还要细。
但是斯图里昂听到了,他也看到了,剑身上那道裂纹开始透露出一丝金光,然后像流水那样,开始聚集起一滴小珠子,金灿灿的发出夺目的光华流下,然后滴落,在它到达地面的一刹那间,地面开始干枯。
从这个小珠子中心开始出现裂痕,一块块乌龟壳上的纹路,大地也正在慢慢下陷,周围的士兵不得不一直退后,因为这裂痕还在不断扩散,几乎他们退到哪这痕迹便跟到哪。
裂缝里开始冒烟,并且散发着一股特别的焦糊,金色珠子不见了,只在中心留下一个看上去很小的洞,但是没人知道这洞有多深。
巴伦艾尔很满意,他说:“看,我没有骗您,这一切。”
被威胁?斯图里昂从没想过,但这是事实,今天,他被一个老头子给威胁了并且真的威胁到了。
“你不敢,祭司,你不敢,这是假的,你编造的谎言,你是多么得狡猾。”斯图里昂声音沉得要命,但巴伦艾尔明明听出了一点不安。是啊,哪怕他是多么强大多么得可怕,却并不是没有弱点的,只要能对付得了他这个人,就能对付整个梵西斯,整个南方。
巴伦艾尔非常非常真诚地,非常认真地给斯图里昂鞠了一躬,他的动作那么优雅,再没有比他更礼貌的老人了。“很抱歉我伟大的王,我骗了您,为了弥补我的过错就让我毁了它吧!”说着巴伦艾尔的水晶球再次聚出一道红色闪电。
“你敢?!”斯图里昂大吼,威严的他似乎从没有这么失态过。他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简直是侮辱,在两个国家军队的面前,侮辱了这世界最可怕的人,侮辱了一个被称为“恶魔”的人。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再敢试图去破坏它,我要让全世界都后悔你这么做,告诉你,哪怕你现在不顾一切毁了它,我也要去冥王哈迪斯那里揪出你的魂魄,相信我。”斯图里昂,梵西斯之王就在这么一瞬间恢复了冷静。
巴伦艾尔摇了摇头,他再次向斯图里昂行了一礼:“我真的不愿这么做,对我来说我只是想拥有一时的安宁。”
“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安宁,只要你让开!”
“不不,有一位非常重要的人住在这里,他喜欢住在这里,我只想让他开心。”巴伦艾尔笑着摇头。
“古多尔?”
巴伦艾尔没有回答,他有些苦笑着看着斯图里昂:“我对您没有任何恶意,我真的希望您能收回这把宝剑,然后……三年,你只要给卢卡伦三年的时间,这对您来说只是一段短暂的时间,不是吗?”
尽管斯图里昂身下的风暴还是那样灼热,但是他却沉默下来,三年的时间确实短暂,自己用了近五年的时间来征服南方,然后又用了五年时间击垮了北方的联军,再等三年似乎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现在除了卢卡伦这个小国家之外,北方还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国家需要自己来彻底征服,到那时再回过头来处理这个卢卡伦,时间上倒也吻合。
这一切都被这个祭司算计好了么?这个神秘的祭司……到底是什么人?如果从头看起,从伊丽娜逃走那天起,到自己派出的四百骑兵的死亡,再到现在这个白衣的老头子,如果这些都与他有关系的话……
斯图里昂一时间想了许多,这位名声显赫的国王可不只是靠杀人才变得那么让人胆寒。
他看着巴伦艾尔说道:“让伊丽娜出来见我,在这之前我要先处理这件事。”
巴伦艾尔看上去正在考虑,城前陷入一阵寂静,除了那斯图里昂的火焰一直在呼啸。
“祭司,还有什么可想的吗?伊丽娜是我的孩子,只有我才能处置她。”
“国王,是否能先答应我的条件?”巴伦艾尔说道。
“看来,你要先处理下别的事情……”斯图里昂的身体慢慢下降,随后火焰在他身上消失,那件宽大的虎皮斗篷依旧披在他的身上。
“这是……”巴伦艾尔一直落到城下,他就在那死去的长毛象身后,离斯图里昂只有十几步的距离。水晶球不知被他收到了哪里。“诺若拉?”
他看到一个蹒跚的身影从东面跑过来,而他事实上还没有普通人走得快,踉踉跄跄,看上去随时都会跌倒。
斯图里昂很有耐心,一直等到诺若拉接近这里,然后扑倒在巴伦艾尔的脚下,巴伦艾尔弯腰扶住了他,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从他心里出现。
诺若拉满身肮脏的泥土与草屑,看上去就是一个疯子,他两只手紧紧握住巴伦艾尔的手臂,原本洁白的祭祀长袍被弄得脏兮兮的,巴伦艾尔一直盯着诺若拉的眼睛:“怎么了我的孩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诺若拉看向对面的斯图里昂,他紧紧咬着牙,看着对面所有的梵西斯大军:“巴伦艾尔大师,是大军,东边的海上有许多艘船,他们很快就会到这里……”
“大军?你是说阿尔卡狄亚的大军?他们来了?”巴伦艾尔紧紧托住他。
“不,巴伦艾尔大师,不是的,是……”诺若拉,这个坚强的汉子双眼赤红,甚至有泪光在他眼角聚集,“是梵西斯的军队,他们的船上全部都有那把剑的旗帜,我看到了,我……就是它,是这把剑,就是它……”诺若拉指着巴伦艾尔手里倒握的阿波罗之剑。
巴伦艾尔抬起头惊讶地望着对面的斯图里昂,斯图里昂正背着手冲他冷笑,他看上去一点都不意外。
“你——”巴伦艾尔好像知道了什么:“你不仅仅要攻破卢卡伦,你这是要……”
“是的,你说的没错,老头子,我这次可是要彻底解决掉整个北方,既然北方的军队已经击溃了,我还等什么?等你们死灰复燃吗?我的火可等不到那时候。”
“八万,整整八万人,很不幸,卢卡伦是我第一个目标。”
巴伦艾尔不知该说什么,这个梵西斯的国王简直是个疯子,距离北方军队的溃败仅仅一年的时间斯图里昂就迫不及待整合大军再次压境,这可不是像搬一次家那么简单,士兵们根本没有休息恢复的时间。况且上次的战役北方虽然惨败落场,但是梵西斯同样死伤众多。
这么短的时间再次聚集八万的军队,看来连伊丽娜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又或许他只是想凭借这浩大的声势直接逼得各个国王将自己的权杖交到斯图里昂的手里。
“诺若拉,别这样。”看到诺若拉悲愤到将要昏过去,巴伦艾尔紧紧抱住他的肩膀。他深深摇着头,原来那个威风凛凛的潘多拉骑士,卢卡伦最英勇的十二人之一现在的模样,巴伦艾尔很是悲哀。
“不是的,不是这样……不是的,”诺若拉的精神有些恍惚“我去到了阿尔卡迪亚,在我回来之前……在我看到这些船之前,阿尔卡迪亚……他们已经……”他的体力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他大口地呼吸。
“我看到了阿尔卡迪亚变成了一片灰烬……真的是灰烬,真的是灰烬,”他不住说着同样的话,的确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灰烬?变成了灰烬?”巴伦艾尔看着斯图里昂。
“嗯?”听见诺若拉的话斯图里昂开始变得凝重。
“是灰烬!阿尔卡迪亚城消失了!都是黑色的焦土……大地都是黑色的,黑色的石块,都是灰烬……”
“卢卡伦人,你说什么?”斯图里昂有点暴躁地问,他是知道,自己从没有先去进攻那个海外小岛的想法。
诺若拉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去看斯图里昂一眼,他的身体有点颤抖,这被巴伦艾尔感觉到了,他说:“诺若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能说得清楚点行吗?”
诺若拉开始眼睛直勾勾盯着地面,他开始回忆:“那天我被国王派去请求援军……之后我划着船……过了很久才到达库特岛上,我看到的全都是焦土,那里好像从没有过什么国家的存在……但是我知道,这就是阿尔卡狄亚,我清楚记得,那里再没有另外一个岛屿……”
“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当时彻底晕了头,就那么一直向前走,一直看,那里简直就是地狱……我以为那里除了我再没有另外一个人了,但是我确实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人?”巴伦艾尔的眉毛简直系成了疙瘩,“那是个什么人?”
“一个……我不知道,可能当时我在做梦?对,好像在做梦一样,好像看不清他的脸……但我又知道他是个男人,又好像是个渔夫?我记不得了……”
整个战场莫名其妙地静,好像只有诺若拉一个人在说话,周围却有成千上万的人在旁听,但是他简直是在自言自语,只有巴伦艾尔跟离得比较近的斯图里昂才能听见。
多克已经站在城墙最边缘,他也看到了归来的诺若拉,事情似乎变得极不寻常,他本来是要问一下的,但是最后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个人转过头来对我说‘阿尔卡狄亚的国王吕卡翁招惹到天神宙斯的怒火,伟大的宙斯神灵将阿尔卡狄亚烧得一干二净’他还说‘宙斯的怒火并未停息,灾难很快便会降临到人间’他是这么说的。”
诺若拉突然死死握住巴伦艾尔的手腕:“我一定是在做梦,他说完话就消失不见,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能一下子就消失不见,巴伦艾尔大师!”他忽然大叫“我是不是遇到神灵了,那个人是不是神?”
他看上去确实很崩溃。
“噢……”巴伦艾尔站直了身体,他望着斯图里昂:“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是在你海上的军队到来之前,我看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比较好。”
但是虚弱的诺若拉骑士现在却晕了过去——他太累了。巴伦艾尔看了斯图里昂一眼然后抱起了诺若拉,他念了几句咒语之后身体飘飘悠悠地向城上飘去,他要先把诺若拉交给城上的多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巴伦艾尔大师?”多克接过诺若拉。
巴伦艾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是诺若拉说阿尔卡狄亚被一种力量摧毁了,世上已经没有了这个地方,那里成了一片焦土……”
“什么?”多克很震惊“阿尔卡狄亚……已经没了?是斯图里昂?”
“不,我不认为,当时斯图里昂也听到了诺若拉的话,他也很惊讶,如果他不是装出来的话。”
多克摇头:“不,他没有理由骗我们。”
“我也这么认为,如果诺若拉说得准确的话,斯图里昂是不会有那种力量的,他不可能直接烧掉一个国家,更何况是让让整个国家的宫殿建筑都整个消失,他不可能有这种力量……除非是神。”
多克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想我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古多尔,多克,照顾好他。”
“斯图里昂还在下面。”
“他暂时不会进攻,只是不知道他能忍耐多久……”
……
斯图里昂站在那一动不动,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不知在想什么。
“我伟大的王,您是在为剑的事情苦恼么?”
在梵西斯的队伍里走出来一个人,他一直来到斯图里昂的身边:“您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你?”斯图里昂冷冷看了他一眼。
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胖子,一头糟糕的又短又卷的头发和又短又卷的大胡子。但是他走起路来又平又直,就像他又平又直的大鼻子一样。
“我是您的驯兽师,您还记得我吗?”他仰着头望着斯图里昂说道。
这个自称驯兽师的胖子穿着一件黑色的兽皮长袍,他只到斯图里昂的腰部,看上去简直是一头黑狗熊。
“你驯的象死了,但我暂时不会杀你,滚回去吧。”斯图里昂心里正烦恶着,一挥手就要把这狗熊拍回去。
但是这黑胖子却依旧站在原地,在他的身上冒出了一缕黑气。
“嗯?”斯图里昂转过身来看着他,他的脸很阴沉,“你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