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辰年六月初六
壬辰年六月初六
今天我满十七岁,我被“张善人”及夫人,安排在后花园的佛堂内,带发修行,快一年了。
因为“张善人”的安排,我不能到其它地方去,除了给我送斋饭,送水的,别的人一概不准进入佛堂,连奶娘也不能来见我。
每天我的活动范围就是佛堂,顶多在佛堂附近,不准过假山,假山那边是人的活动范围,可以听见人的笑声,说话声。哪怕是吵架的声音对我都是那么地珍贵。因为假山这边只有一片死寂,还有就是我的念佛经的声音及敲木鱼的声音。
更可恨的是,管家来了几次,回去之后报告“张善人”,“张善人”说我心不诚,要我以后午饭后要抄经,抄一句经,念一句“阿弥陀佛”,又加重了我的负担。
只有晚饭后,夫人吩咐,叫不要再做什么,就休息吧!此时思想才属于我自己。
原来我一直认为小姐不可能有意中人,因为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她的父亲,就只有下人是男人了。她那么一尘不染,冰清玉洁的样子,那么尊贵,又一向听从她母亲的话,遵从着“三从四德”,不会爱上下人和陌生男人的。再说也没有机会认识什么“陌生的男人”。
向来闲的机会多了,我慢慢地回忆起,是有个值得小姐生命中留下痕迹的人。
那年小姐十五岁,“张善人”不知有什么事要出趟远门,而且带走了他的忠实走狗,管家。顿时张府上上下下觉得轻松起来。张夫人疼爱她的一女儿,趁着是清明节,就说是去坟上祭祖,让奶妈,小姐的丫环,仆人,一行十多人,赶着辆车,到一个风景十分美丽的地方,去游玩。我们在刚长出绿草的草地上铺好毯子,放上各式精致的点心果子,然后放肆地大声地笑着,草地是在一片不是很大的树林的尽头,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溪水缓缓地流着,溪水的上游是一座不高的山岗。
小姐闭着眼睛,春日的阳光照在小姐身上,小姐的白皮肤仿佛带着油光,十分动人,苍白的脸色被阳光照得慢慢染上一阵红晕,长长的睫毛看看眼睛,看不出小姐眼里的表情。
突然,一只带箭的小白兔倒在小姐的脚下,把闭着眼做白日梦的小姐惊醒。跟着就听见马蹄穿过树林的声音,刹时就见一个身穿紧身黑色猎装,头戴一个金冠再如冠玉,两道箭眉,两眼如星星内壳的公子骑在马上冲了过来。所有的人都惊叫起来,怕刹不住,巧惊了小姐,哪知这个公子骑术竟很好,不到铺着的毯子边,就勒住,飞身下马。走到小姐身边:“小姐,对不起,惊着你了。这个兔子是我的猎物,小姐可否给我。”小姐坐在毯子上,抬起头盯着这个神彩飞扬,彬彬有礼的公子半天才用哀怨的声音说:“请问公子,这个小兔子做了什么得罪人的事,你要射杀它呢?它那么弱小,无助,会做什么坏事呢?”公子望着小姐,也是盯着看了许久:“没有,小姐,兔子没有做什么,不地男子汉大丈夫骑马猎物,舞拳弄棒是平常事,大家都是这样的,有什么不对吗?我不知道!”
他们就这样互相望着,奇怪的是,小姐倒是不动声色,而这位公子却突然脸红,声音颤抖着说:“对不起,小姐,是我不对,今后我不再猎杀这些弱小的动物了。这只小兔就送给你,麻烦你治好它吧!”说完竟然跃上马怆惶离去,而小姐也惆怅的目光远远地送他,直至他的背影消失在树林中。
小姐小心地把自己的香帕缚住小兔子中箭的地方,回家之后,请祝大夫治好了小兔子,花费的金钱,怕是去买几十只免子都够了,喂了好一阵子,一天小姐叫那天跟去的一个下人把兔子送到被射伤的树林放生,小姐说:“小兔色有爹妈,有兄弟姐妹,放它回去团圆吧!留在我这儿干什么,连我都不愿在这种没有自由的地方,兔子天生是在野外生活的,我们没有权力强迫它改变自己!”
是了,记得回来不久,她就要我一起替她绣金色双鲤,粉红荷花的被面,记得她在绣时,脸上还泛起一阵口红晕,且面带微笑。她想和她心爱的人拥衾而眠,能够白头到老,可这终实只是一个梦,所以小姐把心爱的被子盖在身上,幻想着与她的如意郎君同床共枕,所以她才会微笑着死去。
小姐的这段奇遇,真的使他们一见钟情么?就那么短短的一点时间,会让他们相爱么?那时我还小,实在不懂他们互相的眼神代表什么。不过至今分析,小姐是单相思了,因为根本无从知道这个公子是个什么人,有着什么家世背景,是否有可能结连涅,这些都是未知数。
小姐是个爱做梦的人,她那么冰清玉洁,根本受不了尘世间的肮脏。
尤其是知道高小混在大喜的前几天,居然还不安分守己,去寻花问柳不说,更可恶的是,活活拆散了一对相爱的男女。男的被打成残废,女的被活活逼得上吊。小姐从来是不属与此种人为伍的,何况还要被迫与这样的衣冠禽兽同衾共枕,所以小姐选择了带着她的梦走进仙境。
想通了,我长吁了一口气,我的十七岁生日就这样孤零零地渡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