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丁潇潇睡出此生睡眠的新高度,她先是满屋子乱窜,抱着枕头想睡到离屈雍远一点的地方。
可是地板太硬,太师椅太硌得慌,转来转去就只有软塌最适合入睡。
眼前,仰卧在上,一脸肃然的屈雍实在是太劝退了,丁潇潇自问没勇气躺在他旁边,还能安稳睡过一夜。
后来她又想,不然就抱着被子去书房对付一宿。可是一拉开门,外面阴风阵阵树影鬼魅,她战战兢兢刚迈出一条腿,不知哪来的野猫突然嗖的跑过,丁潇潇一声妈呀坐到地上,屁滚尿流、掉头鼠窜。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软塌里面,瑟瑟发抖了。
"还不睡?"
安静的屋子突然有人说话,丁潇潇汗毛都炸起来了,她缓缓把目光下移,发现屈雍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睁着一双圆眼直勾勾盯着自己。
"就,就睡了。"丁潇潇说完,发现屈雍目光还是直直的,没有焦距。她犹豫着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啪!"
丁潇潇的手被突然攥住,整个人一点防备也没有,便被扯进屈雍怀里。
"你干嘛?!"丁潇潇裹紧衣服,紧张的问道。
"快睡觉。"屈雍简单说道。
丁潇潇有些不服:"你也没睡啊。"
这话说完之后,屋子又安静下来,回复了方才的宁静。
片刻后,躺麻了半边身子的丁潇潇缓缓抬头,发现屈雍居然真的闭上眼睛已经睡了。呼吸绵长,神情安静,一双睫毛淡淡铺在颧骨上方,狂野之人也有几分儒雅气质。
劳累半宿,因为屈雍已经睡着所以放松下来的丁潇潇,就这么眼皮也越来越沉。
卧房彻底安静之后,丁潇潇惊惧之下没有关严实的门缝处漏出一个影子,不知道在干什么。片刻之后,房门缓缓关上了,连带着后窗上不知什么时候倒挂的半颗脑袋,也倏的一下不见了。
门前黑影和树上倒挂金钩的二人一前一后,匆匆从房顶掠过,前者见势不好,一个燕子飘,落入城主府另一进院落便不见踪迹。后者驻足愣了片刻,听闻门栓响动,脚一点地,连着三跃也没了影子。
临邑晚了半步,蹿上房顶之后,只看见一片惨白月光。他回头看了看屈雍的内院,确定安然无虞以后,飞身下了房,去找巡逻卫队发火了。
卧房内,看似已经睡的沉沉的屈雍猛然睁开眼睛,一双瞳仁清澈冷峻全然不似刚才。他听见外面巡逻的卫队最少增加了两支,其中一个像是从炕上刚刚拖起来了,脚步凌乱踉跄。贼都跑远了,这群家伙还懵懵懂懂的。
屈雍微微叹气,正想翻身,突然觉得有个东西靠在自己胸口。他头脑一凉,什么人近身如此自己居然毫无察觉。手刀已下,眼看就要劈到丁潇潇头上,半空中顿住了。
是潇儿,她什么时候……
屈雍脸色一红,瞬间全身僵直动弹不得了。
和一般的情况不一样,承阳府少姬这位理应是女主的人物,直到丁潇潇好奇的都快不好奇了的时候,才姗姗来迟。
早上丁潇潇睁开眼的时候,自己是躺在地上的。她记不得自己是亲自滚下来的,还是被屈雍这货踹下来的。而对方一脸正人君子的模样,好像昨晚一切都没发生过。
也对,他中毒加喝醉,头孢就酒,能活着已经不错了,不记得也正常。
丁潇潇打了个喷嚏,又把被子裹紧了一点,看着一身雅兰色长裙的宋安,款款走了进来。
屈雍已经起了,正襟危坐的在桌几前看着卷宗。
可是丁潇潇却莫名觉得,他是在等什么人,当宋安进来的时候,屈雍的脸色明显冷滞了一下。
“屈哥哥近来辛苦了,昨夜为了送走东临人又饮酒了吧。安儿炖了您最喜欢的鹿糜肉白粥,还带了一碗醒酒汤。但看屈哥哥龙马精神的样子,安儿的醒酒汤是多余了。”宋安看也没看丁潇潇一眼,一句话把她归去应该被送走的“东临人”行列,还是害得城主近来辛苦、还被迫饮酒的罪魁祸首。“最喜欢的”这个定语,四个字宣示主权。
短短几十个字,把丁潇潇归类、排除,为宋安自己立威、树信,的确是白莲花里的绿茶婊了。
别的不说,就她不用通传,一大清早长驱直入屈雍卧房这步操作,就已经说明一切。
她少姬宋安以前不是不知道有丁潇潇存在,只是不屑于来跟她计较。今天为什么端不住了?
包着被子丁潇潇暗自好笑,宋安八成得了消息,昨晚城主宿在这里。如此看来,城主府这院子里,藏龙卧虎啊。
宋安不瞧她,丁潇潇也不想理她,乐的在一边看戏。
屈雍本来绷着脸,听完宋安的话放下卷轴,努力微笑道:“少姬客气了,孤无事。”
平日里多叫她安妹,今日突然换成少姬,宋安怔了怔,两道新月弯眉笑着的时候,春夜疏影的,很是清幽,这会儿立起来,瞬间成了三九冰凌,望之生寒。
她终于转头看了看丁潇潇,就像刚刚发现屋里还有她这个会喘气儿的一般。
“哎呀,这位是大郡主吧,宋安眼拙没看见你,真是失礼了。”
她说着歉意,两条腿笔直戳在地上,别说行礼,连个眼神都不曾往丁潇潇身上多飘一下。
“承阳少姬无需自责,原也是本宫不够显眼,没高一点,坐在你能看见的地方。床榻上嘛,本来就不便瞧,少姬你又眼高于顶,自然看不见本宫。”丁潇潇说着,打了个散盘,支着下巴笑盈盈看着宋安气白了一张脸,甚是舒爽。
“屈哥哥,先喝汤吧,冷了就有腥气了。”宋安两条秀眉抖着,狠狠咽下一口。
原本冷淡淡的屈雍,听了两个丫头绵里藏刀式的对话之后,脸色好看了几分,他接过宋安递过来的碗,闻见肉香的时候,肚子一阵咕噜。
昨晚饮酒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确实饿了。
他举起调羹,刚要往嘴里送,宋安突然俯身凑过来,努起嘴吹了吹。
“屈哥哥,当心烫!”
这个距离,即便是屈雍从未对宋安有过想法,也顿时尴尬心悸了一下。
丁潇潇看着这对“狗”粮男女,顿时心脏噗噗通通一阵狂跳,居然想都没想,就蹦下床冲了过去。